軒轅小胖
1
面前是醫(yī)院的一個普通病房,木書桌上面擺著一個筆筒,窗臺上還有一盆仙人球。
“我感覺自己曾經(jīng)在什么時候來過這里,也見過你,可事實上,這卻是我第一次踏進這個地方?!蔽铱粗媲暗尼t(yī)生,有些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哦,在某天見到某一場景或發(fā)生的事情,覺得自己以前曾經(jīng)見過,這很正常?!蹦轻t(yī)生說,“這種現(xiàn)象稱之為即視感??蛇@種現(xiàn)象是怎么產(chǎn)生的,是大腦的惡作劇造成的幻覺還是傳說的時空紊亂?目前我們并沒有得到答案……”
“紊亂……”我回味著這個詞,說,“沒錯,我覺得我的生活已經(jīng)紊亂了。”
2
給老吳還碟的時候,他們正在小屋子里搓麻。
老吳比我大二十幾歲,和我一個廠,是電焊班的班長。他老婆沒有工作,就在家屬院附近開了個租碟鋪,之前還不錯,后來受到互聯(lián)網(wǎng)普及的沖擊,生意一落千丈,于是把租碟鋪改成了麻將室,才重新火爆起來。
“還碟來了?”老吳叼著煙,一邊和我打招呼一邊瞇著眼睛摸著牌,“就放那邊吧?!?/p>
坐在他對面的劉五轉(zhuǎn)身,擠眉弄眼地問我:“什么片子?”
“鬼片?!蔽野训旁谝慌缘募茏由?。
“切。”這答案顯然不是劉五想要的,他意興闌珊地轉(zhuǎn)過頭。
老吳甩出手中的紅中,笑道:“他一天就愛看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對了呂翰,這幾天廠里要查崗,你早上別睡過了,早點起來趕班車?!?/p>
“哦?!蔽覒艘宦?,轉(zhuǎn)身往外走。老吳的小孫子正舉著冰棍往里走,和我撞了個正著,冰棍蹭在我的褲子上,那小孩嘴一咧就要哭,他奶奶拍了一下小孩脖子:“都蹭人家褲子上了,快說對不起?!毙『⒀銎痤^,撅著嘴,委屈著說:“叔叔對不起?!?/p>
我揉揉小孩腦袋:“沒關系?!?/p>
老吳又喊:“呂翰,記住了啊,明天早起坐車?!?/p>
這家屬院年齡和我差不多大,一棟樓里基本沒一個好燈,不過也就是因為這樣房租才便宜。我摸著黑往樓上走。
我走得很小心,樓下的王老頭就是摸黑走樓梯腳滑,一腳踏空摔死了。
我還年輕,不想死得那么早。
眼睛已經(jīng)能夠適應黑暗,我看見自己的腳,一步一步地踏在樓梯上。
一層,兩層……
忽然,我的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我打了個哆嗦,轉(zhuǎn)過頭,看到一張散發(fā)著藍光的臉,那人拖著悠長的聲音道:“喂……”
我覺得無聊,伸手移開他用來照自己臉的手機,說:“你干什么?”
這人叫劉偉,是廠里的木工,和我住一個樓層,經(jīng)常跑我屋里蹭碟看。
“你碟還了?”他問。
我說:“還了。”
他走路不像我那么慢,三步兩步跳上樓:“哎,明天咱別去上班了,請假接著看碟吧?!?/p>
我一邊開門一邊說:“這幾天廠里要查崗?!?/p>
關上門的時候,我聽見他不屑地說了一句:“死古板?!?/p>
3
我覺得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可是怎么也記不起來那是什么。
租的房子在陰面,常年不見陽光,墻皮脫落了很多,我每次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天花板和房頂墻角處黑色的霉斑。
我總覺得它們排列的形狀很奇怪,但是卻想不透那到底像什么。
我抓了抓頭,從床邊拿起鬧鐘看時間。
時間指向九點二十分。
鬧鐘沒有響,班車卻已經(jīng)走了。
我想了想,還是穿上廠里發(fā)的藍色工服,出門。
剛開門,對面的門就像有感應一般地開了,劉偉握著門把手,目瞪口呆地看著我:“你沒去上班?”
我說:“嗯?!?/p>
“還好你沒去?!彼f,“班車出車禍了。”
我愣了。
班車先在十字路口撞上了一輛公車,然后又被后面疾馳而來的卡車撞翻,全車人無一生還。
廠里做了集體追悼會。死的人有好幾個住在我們樓里的,劉五和老吳都住我樓上,我去他們家里搭的簡易靈堂拜了拜。
樓門口掛著黑布,幾天時間里,我耳邊全是凄涼的哀樂和死者親屬的哭聲,吵得頭疼。
下了樓,我看見劉偉臉色煞白地坐在樓梯上,他轉(zhuǎn)頭看我:“我昨天夢到老吳他們了,他們抓住我,問‘我們應該一起死,為什么你們沒有死?”
我莫名地打了個寒顫,然后笑著說:“做夢,別當真。”
第二天進廠里工作,我在廠里做例行檢查的時候,本來應該斷電的線路卻忽然接通了電,儀器在我面前砰的一聲炸開,我反應快躲開了,臉上卻被燒出一個泡。
4
“我昨天又做夢了,相信我,那個夢是真的,我們會死的!”劉偉一看見我就拉著我和我說他做的噩夢,“本來我們應該和他們一起死,我們卻沒死,不過結(jié)果是一樣的,我們最終都會死!”
他對他的夢堅信不疑,而我覺得他很煩。
他的聒噪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壓力。
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的霉斑。每到黑夜,那些霉斑的形狀就變得異常清楚。
樓上放了一天的哀樂終于在夜幕下沉寂了。
一切都變得非常安靜,我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和脈搏跳動的聲音。
我昏昏沉沉正要入睡,忽然聽見外面?zhèn)鱽砟_步聲。
老房子不隔音,嘈雜的腳步聲和人說話的聲音清清楚楚,就像是在耳邊一樣。
這聲音實在太吵,我翻身下床,走到門邊正想要開門,卻又停住了,把眼睛貼到門的貓眼上。
樓道里依然是一片漆黑,我卻能清楚地看見一群穿著藍色工服的人邊說話邊往樓上走。
現(xiàn)在不是下夜班的時候,他們在干什么?
我看到他們的同時,所有人都不動了,嘈雜的說話聲也消失了。
我心里莫名地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我從貓眼里看,一點聲息都沒有,他們卻好像都察覺了。
那些人忽然齊刷刷地轉(zhuǎn)過頭,望向我。
我身上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頭皮開始發(fā)麻。
我首先看到了老吳和劉五的臉,他們離我最近,幾乎就站在我的門口。
不只是他們兩個,這里站著的所有人,都是在車禍中喪生的人。
此刻,他們正轉(zhuǎn)過頭,用那毫無生氣的眼睛,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我的太陽穴突突地跳,手心全是汗。
老吳和劉五向我的門靠近,兩個人一起湊了過來。
他們的臉在貓眼的弧度下變成了扭曲的形狀。
他們的頭上開始冒血,臉皮脫落,眼珠凸出。
“不是跟你說一定要來嗎?”老吳咧開嘴,問我,“我們都死了,呂翰,你為什么沒死?”
他用那顆垂下的眼珠靠近貓眼:“你別以為你能逃得過去!”
5
我猛地睜開眼睛,背心已經(jīng)被汗浸濕了。
四周一片安靜,是夢。
我被劉偉影響了,聽他說得太多,自己也開始疑神疑鬼。
我起身去拿水瓶倒水,端著水杯子正準備回去接著睡,忽然眼角掃到了大門。
圓形貓眼靜靜地鑲嵌在門上。
鬼使神差地,我把眼睛貼了上去。
樓道里黑乎乎一片。
什么都沒有,沒有人群,也沒
有老吳和劉五。
我松了一口氣,正要移開目光,忽然聽到外面?zhèn)鱽砟_步聲。
我身體僵住了。
從腳步聲聽起來,這只是一個人。
我重新看向貓眼。
一個穿著藍色工服的人,正在慢慢地往樓上走,我看他,他沒有停止腳步,也沒有回頭。
又是虛驚一場,我笑了一下,移開眼睛。
腳步聲逐漸消失,我猜想那人是上樓了,又回過頭看了一眼貓眼。
我的身體瞬間涼了。
那個明明上樓的,穿著藍色工服的人正站在我門口!
他抬起了頭。
是老吳!
他看著我,一字一句地問:“為什么你沒有死?”
我的腿開始發(fā)麻,我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等我再張開眼睛的時候,樓道里又是空空的,什么都沒有。
6
我吃了片安眠藥,睡到半夜,忽然被巨大的鋸木頭聲吵醒。這聲音在寂靜的夜里分外刺耳。
隔壁劉偉的房間傳出來的聲音。
整棟樓都能聽見,卻沒有一個人出來制止。
鬧鐘顯示現(xiàn)在是凌晨三點四十九分,我忍無可忍,打開門走出去。
劉偉的門開著,我直接走了進去。
房里沒有開燈,微弱的月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我能看見滿地的木屑和碎木頭。
劉偉正在鋸一塊巨大的木頭,他的表情很專注,不停地拉動鋸子,手因為過度用力而青筋暴露。
我問:“大半夜的你在干什么?”
劉偉看了我一眼,手上動作不停:“做活?!?/p>
我罵了句臟話,說:“大半夜的你做什么活?”
劉偉忽然停止了動作,認真地看著我,一字一句道:“棺、材!”
窗外樹影閃動,風聲呼呼地吹。
我說不出話了。
劉偉指著旁邊說:“已經(jīng)做好了一副,還要做一副?!彼哪樤谠鹿庀嘛@得異常的白,一點血色都沒有。
我順著他的手勢看過去,那里放著一副已經(jīng)涂好紅漆的實木棺材。
“一副你的,一副我的?!眲ニ浪赖囟⒅遥胺粗刮覀冞t早都要死。”
“去你娘的!”我狠狠地揍了他。
再回去睡覺,那聲音果然沒有了,我一覺安穩(wěn)地睡到了天亮。
睡到早晨,隱隱約約感覺有人開門進來,我想看,卻怎么也無法睜開眼睛。
最終拼盡全力也只是把眼睛隱隱睜開了一條縫。
我看見劉偉站在床前,藍色工服把他蒼白的臉映得發(fā)藍,他直勾勾地盯著我,說:“就剩你一個了?!?/p>
我打了一個激靈,一下子睜開眼睛。
床前空空如也。
走出門,看到樓里一幫鄰居在往對面的門上貼紙花。
“怎么了?”我問。
“劉偉死了。”一個大媽答道。
我呆住了“什么?”
“他昨天晚上上樓,一腳沒踩好,從樓梯上滾下來,磕到腦袋了。”那大媽說,“我和我老伴散步回來正好看到,趕緊送到醫(yī)院,可是已經(jīng)不行了?!?/p>
另一個人接口嘆道:“真想不明白,當時才七點多,天還亮著,怎么就能踏空呢?”
我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踹開房門,沖進劉偉的屋子。
屋子很干凈,沒有木頭,地上也找不到任何一片木屑。
三天之后,劉偉的葬禮上,我看到了他的棺材。
實木棺材,漆著紅色的漆。
7
在我回憶的期間,男人一直安靜地聽我說話,這是我第一次把這件事如此條理清楚地說出來,我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很好的聽眾。
但是我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個好聽眾。
“劉偉已經(jīng)死了,我也會死?!蔽覍λf,臉上的水泡還沒有消,火辣辣地疼。
他平靜地看著我,對我的話不置可否。
我又問:“你也不相信我嗎?”
“如果你相信自己的話,你就不會來找我了?!蹦腥藦淖郎夏贸鲆粡垎巫?,“我給你開點鎮(zhèn)定類的藥,你先吃一段時間?!?/p>
我啞口無言。
他說的沒錯,我要是相信我看到的一切,我真就不會來找他了。
他是神經(jīng)科醫(yī)生。
我再次看向窗外,醫(yī)院外面的樹長得很健壯,四樓還能看到一個樹尖。
我拿著開好的藥回到家屬院,老吳的麻將室開著門,里面一如既往地傳來嘩啦啦的麻將聲。
我轉(zhuǎn)過頭,看見老吳、劉五和劉偉三個人坐在最外面的桌子上,三個人朝我揮手:“呂翰……呂翰……就差你一個了……”
我沒有理會他們,直直地走了過去。
居民樓前方的花環(huán)已經(jīng)被移走了,我走進樓內(nèi),依然黑乎乎看不見任何東西。
我小心翼翼地數(shù)著臺階,一層、兩層、三層……
走到二樓,我看見劉偉滿身是血地倒在樓梯拐口,他的頭破了一個大口子,血流不止。
“就差你一個了。”他說。
我忽然發(fā)狂,一路跑回房間,把自己鎖在衛(wèi)生間里。
空間越小,我覺得越安全。
我慢慢地平靜下來。
衛(wèi)生間泛著一股古舊的潮味,下水道的味道不停地從管道里溢出。墻上貼的瓷磚之間的縫隙已經(jīng)裂開了,透過間隙,能看到里面無盡的黑色。
我伸手敲了敲,發(fā)現(xiàn)那里是空的。
空的?我詫異地將眼睛湊過去看。
半米多高的空間里,扭曲地擠著一堆人,他們穿著藍色工服的身體已經(jīng)變成了不可思議的形狀,頭卻齊齊轉(zhuǎn)過來,望著我。
8
我終于發(fā)現(xiàn)房頂墻角處的黑色霉斑像什么了。它像一張臉,像老吳、像劉偉、像劉五。
后來那張臉越來越像我自己,我甚至能找到臉上被燒出的水泡。
我每天按時吃藥,但是幻覺并沒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那些死去的人就在我身邊,他們漸漸從詭異的狀態(tài)抽離,變得像正常人一樣生活。而這樣的正常,反而代表不正常。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了。
我在工廠里,能看見那些已經(jīng)死去的人們像原來一樣上班,下班的時候,會看見老吳在麻將室門口逗自己的小孫子。劉五每天在老吳的碟片里翻找,希望能找到幾張違禁碟。
“我來之前,還看到了劉偉,他像沒死之前一樣問我要不要一起看碟?”我捂著臉,對醫(yī)生說,“他們明明己經(jīng)死了,卻像活著一樣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里!”
“這是陰謀!我知道他們想干什么。”我從指縫里看醫(yī)生,“他們想殺了我,因為只剩我一個人還活著了?!?/p>
“呂先生?!贬t(yī)生嘆了口氣,遞給我一杯水,“關于這件事情,我應該和你好好談談?!?/p>
“什么?”
醫(yī)生說:“事情的真相。”
“真相?”
“看來你已經(jīng)完全忘了?!贬t(yī)生道,“你為什么會來醫(yī)院?”
我說:“我當然記得,那是因為我想解決這件事?!?/p>
“不,這不是事實?!贬t(yī)生抽出一本病歷扔到我面前,“你一個月前,從樓梯上摔下來,造成腦震蕩?!?/p>
腦震蕩?我愣住了,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因為這次腦震蕩造成你的記憶紊亂,腦細胞過度活躍甚至產(chǎn)生幻覺?!贬t(yī)生道。
記憶清清楚楚地擺在那里,我完全不相信他的話,可是面前的病歷卻白紙黑字地說明了一切。
“所以說……”我抬頭,望向
醫(yī)生。
“事實上,四廠的班車并沒有出過什么車禍?!贬t(yī)生說,“你口中的老吳、劉五和劉偉,他們都好好地活著?!?/p>
“……”我被他說的事情完全驚住了,“等下……那你的意思是……?”
“你所說的一切,都是你的幻覺,”醫(yī)生又看了我一眼,道,“只是大腦對你做的惡作劇。”
9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我不知道應該相信自己的記憶還是相信醫(yī)生的話。
我記憶中所有的知覺、觸覺、嗅覺,所見所聽,全部都是假的?
因為大腦受到撞擊,腦功能紊亂才變成這樣?
拿著醫(yī)生重新開的藥,我回到家屬院,老吳正在麻將室門口和小孫子說話,看到我,喊:“呂翰!你身體好點了沒?”
我說:“啊?”
“前一陣子不是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嘛,之后就一直不對勁兒,看到我就躲。”老吳走過來,問,“現(xiàn)在好點了吧?”
我拍著他的肩膀,笑道:“好多了?!?/p>
手上摸到的確實是人的體溫。
那醫(yī)生說的是真的,老吳確實活著,之前所看到的果真是我大腦功能紊亂產(chǎn)生的錯覺。
“沒事就好。”老吳揮揮手道,“對了,你之前借走的那幾片碟看完了沒?有人管我借?!?/p>
“看完了,看完了?!备闱辶耸虑榈恼嫦?,我的心豁然開朗,“晚上我給你拿過來?!?/p>
給老吳還碟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支上了桌子,在小屋子里搓麻,劉五坐在他的對面。
再次看到這熟悉而平和的場景,我心里的石頭徹底地放下了。
“還碟來了?”老吳叼著煙,一邊和我打招呼一邊瞇著眼睛摸牌,“就放那邊吧?!?/p>
劉五轉(zhuǎn)身,擠眉弄眼地問我:“什么片子?”
“鬼片?!蔽野训旁谝慌缘募茏由?,笑著回答。
“切。”這答案顯然不是劉五想要的,他意興闌珊地轉(zhuǎn)過頭。
老吳甩出手中的紅中,笑道:“他一天就愛看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
我的笑容僵住了,這幾幅畫面異常的熟悉,這些話,似乎曾經(jīng)在哪里聽過。
老吳接著說:“對了呂翰,這幾天廠里要查崗,你早上別睡過了,早點起來趕班車?!?/p>
“哦?!蔽业男暮鋈粵隽?,應了一聲,匆匆忙忙轉(zhuǎn)身往外走,臉上的水泡又開始火燒火燎地疼。
不可能,不可能……
這也許也是幻覺。
可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分不清這是幻覺還是現(xiàn)實,是記憶紊亂還是時間的重復。
忽然腿上撞到了什么東西,冰涼涼的,我低下頭,老吳的小孫子撞到我,手里的冰棍蹭到了我的褲子上。
小孩嘴一咧就要哭。旁邊老吳的老婆拍著小孩脖子抱怨:“都蹭人家褲子上了,快說對不起?!蹦切『⒄f:“叔叔對不起。”仰著頭,撅著嘴,一副非常委屈的樣子。
我的手腳已經(jīng)開始發(fā)麻,一絲涼意順著腳底慢慢延伸。
身后傳來了老吳的呼喊聲:“呂翰,記住了啊,明天早起坐車?!?/p>
選自《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