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小娘
一
大宣年,皇帝下令召集全國的青年才俊,進入翰林府內編修大典。一時之間,京城人才濟濟,群才閃耀。但也不乏一些濫竿充數(shù)之輩……
例如現(xiàn)在正站在翰林府大門口探頭探腦的這個家伙。
穿著淺紫色錦袍的瘦小身軀,墨色長發(fā)用流光溢彩的玉冠束著,杏眼秀鼻,玫瑰色的唇瓣,粉白的面頰,怎么看都是一個渾身閃著光澤的誘人美少年。
“請問……”忽然不知從什么地方伸出一只魔爪,大力拍向那個看起來極其柔弱的肩膀,“這里是翰林府嗎?”
吟蓮覺得自己的骨頭正在碎裂,一張臉漲得發(fā)紫,半天才點點頭。
“你也是被選中的……編修?”魔爪的主人長了一張風流俊逸的臉,笑瞇瞇的樣子不知為何帶著幾分邪惡,兩個梨渦倒是非常迷人。
吟蓮繼續(xù)點頭。
“在下謝清歡,江南人士。”笑瞇瞇的臉猝不及防地湊到吟蓮的面前來。
“小弟……姓龍,名吟蓮?!币魃彵煌蝗辉谘矍胺糯蟮哪槆樍艘淮筇?,連退了好幾步,臉色由紫轉紅,半天才結結巴巴地道,“京……京城人?!?/p>
謝清歡瞇著眼睛仔細打量面前這個小個子少年,不知為何,他用紙扇抵住下巴沉吟半天,似乎在思索著什么極其復雜的問題。
氣氛變得極其詭異,空氣中彌漫著若有似無的……暖昧?
“請讓一下?!币粋€清冷如利刃的聲音忽然劃破這怪異的氣氛,現(xiàn)場頓時有一股莫名寒氣席卷而來。
天哪,吟蓮居然想捂著臉尖叫起來。
謝清歡就已經(jīng)算得上是萬里挑一的美男子了,可面前這個人,站在謝清歡面前卻絲毫不顯遜色,更多了幾分成熟冷峻的魅力。他細長的眉眼冷冷地看了一眼吟蓮,一步就跨進了翰林府的大門,再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吟蓮呆呆地看著那個遠去的背影,有些回不過神來。好想認識這座大冰山哦!看樣子也是一個……傳奇人物啊!
“喂喂,小蓮花,元神出竅啦!”謝清歡有些不滿吟蓮的花癡行為,用扇子敲了敲吟蓮的腦袋。湊得太近的緣故,謝清歡似乎隱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馨香,這馨香的源頭,正是從面前這呆呆傻傻的龍吟蓮身上傳出來的。
謝清歡仔細嗅了嗅,似乎真有一股淡雅的蓮花香。
等吟蓮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謝清歡實在是離自己太近了!簡直把他的臉整個都湊到吟蓮的脖子里去了。
“你……你這個色狼!”吟蓮小臉通紅,狠狠地推了謝清歡一把。轉身就往翰林府內;中了進去,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那個“色狼”謝清歡。
謝清歡的屁股都要摔成幾瓣了,他十分不明白,那個長得像姑娘一樣的小個子吟蓮,到底在發(fā)什么神經(jīng)!
二
吟蓮并非是長得像姑娘,而是她本身就是個姑娘。如果非要找一個什么理由的話,她也就是想開開眼界……見識一下所謂的才子們究竟都是什么樣的。于是,她懇求她那個頑固的老爹給她走了個后門,偷偷地溜進了編修隊伍。
可吟蓮沒想到的是,在進入翰林府的第一晚,她就遭遇了史無前例的巨大考驗。
因為編修大典是一件艱巨且長遠的工作,所以翰林府要求每位才子取了編號,安排食宿,三人一間房,每日除了正常的吃飯睡覺之外,都必須投入到編修的工作中來。
而吟蓮與謝清歡,以及那個在翰林府門口見過一面的大冰山聶容羽剛巧被分配在同一個房間,編號是五一三。
吟蓮很想搞死自己。
冰山聶容羽脫了外衣,準備泡澡。聶容羽的身材高大,脫了衣服之后,肌肉線條極其完美,但是……他準備脫褲子了!
吟蓮開始尖叫,大退步一直撞進剛進屋的謝清歡懷里。
“喂,你鬼叫什么?”謝清歡莫名其妙,“我特地花了好幾十兩銀子才把我們仨弄進一間房里。以后就是同房了?!?/p>
吟蓮背轉過頭,捂著眼睛,她可不想看了不該看的東西之后……長針眼。雖然,她貌似剛才已經(jīng)看到了不該看的……
聶容羽皺了皺眉頭,他純粹是為了編修那高額的獎金才進京城來。他很需要錢,否則才不會到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忍受一個男人莫名其妙的尖叫。
“嘖嘖,看樣子,小蓮花是從來沒跟別的男人一起住過,所以羞澀,對吧?”謝清歡自顧自地給吟蓮下了一個定義。
縮到床上用棉被裹住自己腦袋的吟蓮聽到這話,忙不迭地點頭。
聶容羽已經(jīng)坐在大木桶里開始泡澡。
等到聶容羽和謝清歡洗漱完畢上床睡覺的時候,可憐的吟蓮還把整張臉都埋進被子里沒有出來。這……都是一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啊。夜靜悄悄的,吟蓮有些無力地瞪著眼睛看著另外兩張床上躺著的“尸體”。他們都睡熟了,呼吸均勻。
唉,注定是一個無眠之夜。
忽然,漆黑的夜里傳來一聲詭異的聲響,極其輕微,卻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吟蓮嚇了一大跳,她死死地攥著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窗外。
嗖——窗外有一個黑色的影子如同閃電一般掠過。
吟蓮終于忍不住尖聲大叫起來。
聶容羽很想扭斷對面那個娘娘腔的脖子。
“鬼叫什么!”聶容羽狠狠地白了吟蓮一眼。“睡覺!”
吟蓮委屈地癟了癟嘴:“外面……外面有鬼影!”
另一張床上的謝清歡翻了一個身,竟然又繼續(xù)睡著了。
“哪里?”聶容羽無奈地起身。看樣子如果不抓到那個所謂的“鬼影”,他這一晚都不用睡覺了,“什么鬼影?我怎么沒看到?”
“就是……那里,那……啊啊啊——啊!”
吟蓮笨拙地被腳下的凳子絆倒,一把就推倒了聶容羽,隨后,如同一只八爪魚一般趴在他的身上。嗯,真是好舒服,好溫暖……的懷抱啊。
“龍——吟蓮!”聶容羽終于發(fā)飆,“你給我滾起來!”
“嗯?滾?怎么滾?”完全狀況外的某人。
“還不快起來!我洗了澡都被你給……”聶容羽潔癖病發(fā)作,其實懷中的這個少年非但不臭,還散發(fā)著一種淡淡的馨香,弄得他有些意亂神迷起來……渾蛋!他伸手準備推掉身上的累贅物,卻不小心觸碰到什么軟綿綿的……咦,這是什么?聶容羽又伸手碰碰。
啪——響亮的一個耳光。
俊俏的少年吟蓮已經(jīng)跳起身來,臉龐紅通通的。亮晶晶的兩只眼睛在黑夜之中熠熠生光,漂亮極了。還有那淡淡櫻桃色小嘴,閃著誘人的光澤。
聶容羽竭力把自己的思緒拉回,這才感覺到自己的臉上火辣辣地疼。
這都是什么跟什么?
熄燈,睡覺!
三
繁忙的編修工作終于正式開始了。吟蓮的才華讓所有人都驚訝了,誰也沒想到,這樣一個小小的身軀里,竟然蘊藏了那么多學識。當然,原本這些年輕編修們都是才華橫溢之輩,但吟蓮的記憶力和領悟力,都是旁人遠遠無法企及的。
除了某個人,大冰山聶容羽。
雖然他也在心底暗暗對這個叫做龍吟蓮的少年有了幾分佩服,但他聶容羽也絕對能與她一教高下。真是沒想到……
“真沒想到,嘖嘖,小蓮花原來不只是會鬼叫而已?!敝x清歡一臉不羈地扇了扇扇子。
這句話應該他來說才對吧。聶容羽翻了翻白眼,沒有答話。
吟蓮似乎早就忘記了前一日她帶來的麻煩,她用她纖細修長的手緊緊攥著一支毛筆,正飛快地謄錄著大典的一部分。
金色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給她極其漂亮的側臉染上一層光彩。
聶容羽又有些發(fā)呆了,他的確從來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少年。但……對漂亮的男人也不該有這樣怦怦亂跳的感覺吧?他竭力讓自己忘記這件事,低頭也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到夕陽西下的時候,最先完成工作的竟然是看起來最輕松的謝清歡。
“喂喂,快走啦。我們仨去喝酒吧?!敝x清歡笑起來的樣子是誰都無法抗拒的,就連大冰山聶容羽也……無可奈何地點頭了。
“那你請吧?!甭櫲萦鹈鏌o表情地丟了一句。在何時何地,他都最關心錢的問題,沒辦法,他急需要錢。
“咳咳?!敝x清歡不自然地咳嗽了幾下。
香噴噴的肉送上了桌。小酒館的空氣里飄蕩著若有似無的清冽的酒香。三個人都覺得有點餓了。這個時候正是京城最熱鬧的時候,夜晚剛剛降臨,街道四周都點起了燈,人們熙熙攘攘地開始準備夜市。
“啊……京城就是熱鬧?!敝x清歡伸了伸懶腰,笑容里帶著幾分得意,”我這次好不容易借這個機會進了京城。要不然哪能在這里喝酒呢7你們呢?怎么會到翰林府里來?”
“為了錢。”聶容羽實話實說,喝了一口酒。
噗——吟蓮把剛喝進去的酒一口吐了出來,全吐在對面的謝清歡臉上。
“小……蓮花……”謝清歡完全木了。
“我……我來翰林府是因為……”吟蓮想了想,的確找不到正當理由,“就是待在家里太悶,所以,想溜出來看看?!?/p>
“其實,我進翰林府還有一個目的?!敝x清歡絲毫不介意地掏出絲帕擦干自己的臉,“你們知道嗎?進了翰林府就有機會見到皇上……”
“那又如何?”吟蓮好奇地問,“你要告御狀?”
“呸呸呸!你才告御狀!”謝清歡皺了皺眉,但很快,他又換上了一個極其詭秘的笑容,“聽說皇上最寵愛的三公主長得貌美如花……”
噗——吟蓮又把嘴里的酒一口吐了出來,這次,卻狠狠吐在了一臉鐵青的聶容羽臉上。
“喂,事先跟你們兩個說,這個駙馬之位我勢在必得!你們兩個可不許跟我搶!聽到?jīng)]有?”謝清歡一點也沒發(fā)現(xiàn)氣氛陡然變得詭異起來,仍然咋咋呼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聶容羽幾乎要把手里的酒杯給捏碎了。他真的不該對這個娘娘腔存有好感!這個白癡!除了喜歡鬼叫還喜歡往別人臉上噴水!
四
幾天之后,大典的編修工作進入第二個階段。吟蓮每天都累得眼冒金星,頭昏眼花,才急急地沖進房里,倒上床便睡。這個時候聶容羽就一定會皺著眉頭往大水桶里倒?jié)M水之后,再扯著吟蓮的耳朵把她拉起來,吼著讓她去洗澡。
吟蓮已經(jīng)能非常淡定地把屏風支好,淡定地脫光衣服把自己塞進大澡桶里胡亂洗一把,再淡定地穿好衣服。
因為每當那個時候,謝清歡和聶容羽那兩個家伙一定已經(jīng)熟睡了。
那一天晚上,吟蓮正處于半迷糊狀態(tài),一邊費力地洗澡一邊眼前發(fā)暈。可那個詭異的響動又出現(xiàn)了,這次,又出現(xiàn)了!那個鬼影從窗外一閃而過。
吟蓮被嚇得清醒過來,她又忍不住尖叫起來。
聶容羽快要氣炸了。他很想把吟蓮那個家伙的骨頭都拆了。對于一個每天都睡眠不足的人來說,最討厭的莫過于在睡覺的時候被吵醒。
“你又在鬼叫什么?”怒火沖天。
“鬼……鬼影……”某人完全忘記自己還光著身子縮在水里。
聶容羽點了燈,暴躁地走到屏風后面,臉色難看到幾乎要結冰:“哪里有鬼影?”
一個不明物體從不遠處丟了過來,伴隨著某人的尖叫聲。
聶容羽眼前一黑,哐當一聲倒地不醒。
天色已經(jīng)大亮,聶容羽好不容易醒過來。卻覺得額頭上似乎腫了一個包,疼得厲害。似乎昨晚發(fā)生了什么,但他怎么想,也想不起來。
咦,似乎氣氛有點不對?一張很大的臉正貼在聶容羽面前,烏溜溜的眼珠正以一種仔細研究的狀態(tài)瞪著他??吹剿鋈槐犻_眼睛,那張臉嚇了一大跳,猛地退了好幾步。
“你……你沒事吧?”吟蓮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還好還好,沒把這個大冰山砸出毛病來。要不然……她可就濫殺無辜了……呸呸呸!
“昨晚……”聶容羽摸了摸頭,什么都想不起來。
“昨晚什么都沒發(fā)生啊!咳咳……”吟蓮尷尬地轉移話題,“哎呀,要遲到了!我們要去搞編修啦!走吧走吧!”
門口坐著正用扇子調戲一只黑貓的謝清歡。沒錨,每天晚上的鬼影,十有八九就是這只大笨貓了……可謝清歡沒打算告訴那個笨蛋吟蓮,他覺得,每天晚上增加一些激情戲碼也是有必要的,反正自己依舊睡得很香。
他是不會介意誰洗澡被偷看,誰的頭上又多了一個包之類的。
總之,有好戲看就行!
五
這一天工作完成之后的路上,忽然不知從哪里沖出來一個蓬頭垢面的小孩子,一下沖到聶容羽的懷里,把他嚇了一跳。但很快,他一臉嫌惡地推開那小孩,把他推倒在地。
“喂,聶容羽!”吟蓮正義感爆發(fā),沖上去就劈頭蓋臉地罵他,“你平時有潔癖也就算了!這種小孩子你也這樣對他!你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多可憐了!禽獸尚有憐憫之心……”
“禽獸尚有憐憫之心,我沒有?!甭櫲萦鸫驍嗨脑?,淡然地回頭,面無表情地說,“所以,我不是禽獸。”
“你……”吟蓮氣急,但是她懶得再跟這種人理論。想伸手去扶那小孩子,誰知道那孩子一站起身來,就急匆匆地跑遠了。
吟蓮有些莫名其妙,謝清歡也撓了撓頭。
“我想提醒你一句。”聶容羽走著走著又回頭,“那個小孩是個慣偷,你最好看看自己的荷包還在不在……”
“聶容羽!你……你這個渾蛋!”吟蓮摸了摸腰間,果然錢袋不見了。
“收起你那些無謂的好心吧?!甭櫲萦饟u了搖頭,難得的是,嘴角竟然帶了一絲笑意。不知為何,看到吟蓮那個家伙氣鼓鼓的樣子,他隱隱地竟然覺得有點開心。
近一個月的相處下來,聶容羽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變得有些奇怪。
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地忍不住想笑,有時候還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幻覺,更慘的是,他居然會不由自主地……產(chǎn)生一些非分之想。
比如現(xiàn)在,他看見吟蓮那只白生生的手放在桌上,很有一種想伸手過去握住的欲望。而吟蓮的整個臉都趴在書里,睡得很熟,櫻桃色的小嘴嘟著,他又有一種……
怎么會這樣!難道自己是變態(tài)!聶容羽搖了搖頭,狠狠地甩掉自己腦袋里那些奇怪的想法。不可能的,他怎么會喜歡男人……尤其是,這么蠢的男人!
聶容羽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門,他決定好好出去走走,也許散散心就好了。琳瑯滿目的街道,穿梭的人群,忽然,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吸引了聶容羽的注意。
那人背影,好熟悉。
這不是前幾天那個……
吟蓮醒過來的時候天幾乎全黑。她伸了伸懶腰,使勁兒甩了幾下酸痛的胳膊,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上不知道被誰覆上了一層薄毯。
這……總不會是那個大冰山聶容羽吧。
但如果說是謝清歡那個瘋子也不太可能。
“小蓮花……我發(fā)現(xiàn)一個好玩的地方!”門卻嘎吱一聲被打開,興沖沖的謝清歡對著吟蓮招手,“快跟我來啊!我都沒告訴大冰山!”
翰林府的后院有一棵桃樹,因為生長在比較密集的竹林里端,平時是絕對沒有人發(fā)現(xiàn)的。但它的枝葉茂密,更
重要的是,枝頭長滿了白里透紅的大桃子。
“吟蓮,你身材比較嬌小,你爬上去。我在下面接桃子?!敝x清歡朝吟蓮眨了眨眼睛。
吟蓮看了一眼樹上的桃子,又看了一眼樹下的謝清歡。她咬咬牙,費力地爬上了樹。黑漆漆的夜晚,她內心有幾分害怕。但身為一個“男人”,怎么也不能露出馬腳吧。
一連丟了好幾個桃子下去。
“喂,我們該回去了吧。被人發(fā)現(xiàn)就慘了……”吟蓮小聲地說,”我要跳下去了哦!我真的要跳下去了!你接住我!”
砰的一聲巨響。整個樹林都震了幾下。
聶容羽滿心歡喜地拿著一只繡工精巧的錢袋。
他在街上閑逛卻偶遇前幾天偷走吟蓮錢袋的小孩,幾乎沒費什么功夫就被他追上了,幸而那小孩見錢袋長得好看并沒扔掉。
吟蓮那個家伙見到一定會很開心吧,正好也可以借這個機會好好戲弄她一番。聶容羽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房內卻空無一人。
聽隔壁的編修說她和謝清歡去了后院。
黑黢黢的草地上恍惚看見兩個人影站起身來,一個的手臂完全纏繞在另一個人的脖頸上,而另一個人的手則扶住了那一個的腰。
分明就是整天神經(jīng)兮兮的謝清歡和那個柔弱的吟蓮!
一股毫無由頭的怒火冒了上來。聶容羽狠狠地攥緊了手中的錢袋,轉身就離開了后院。這個渾蛋吟蓮!居然跟謝清歡不明不白地搞在一起!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生氣什么,聶容羽悶悶地睡下了,聽到那兩人嘻嘻哈哈地回房,也沒有答理他們。
六
聶容羽已經(jīng)三天沒有跟謝清歡和吟蓮說過一句話。他們都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個冰山又在發(fā)什么神經(jīng),他們實在沒有得罪他吧。
謝清歡大大咧咧的倒是并不在意,可吟蓮卻忍不住心底有些難受。一做完工作,她就立刻黏在聶容羽的身后,纏著他非讓他說話不可。
“大冰山,陪我去集市上買東西吧!”
聶容羽很想發(fā)火。那個煩人的吟蓮纏著他就算了,還非要扯著他的袖子,扯著他的袖子就算了,還有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嘟著的紅唇算是怎么回事?他心底煩悶,覺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地……想把這個笨蛋抱在懷里7不不不,他狠狠地甩了甩頭。
“大冰山,你為什么不理我啊……大冰山……大……冰山……大……冰……山……”超級無敵黏人撒嬌功力大展開,連她那個頑固老爹都受不了她這一套,說明還是很有用的。嘿嘿。吟蓮在心底偷笑。
“夠了!”聶容羽看見一旁的謝清歡別有深意地看著他們,他就覺得非常不爽。他氣洶洶地從懷里掏出一個東西丟在吟蓮的懷里,“給你。白癡!”
“啊啊啊!”吟蓮忍不住叫起來,那個繡工精良的錢袋,居然被那個大冰山給找回來了!這么說,這個大冰山聶容羽暗地里還是很關心她的嘛。不知道為什么,吟蓮忽然覺得心底有甜甜的感覺涌上來。
“大冰山!我請你喝酒!”她追了上去。
謝清歡挑了挑眉,伸了個大懶腰。
編修大典的工作已經(jīng)接近尾聲,謝清歡覺得自己見到三公主的機會越來越渺茫。
這一天,他偷偷地逃掉了編修工作,想回房去睡個大懶覺??烧贌o聊賴地在回廊上走著,就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
是吟蓮,她手里拎著一個包袱,左看右看,然后小心地進了五一三的房。
什么東西?這么好玩。謝清歡來了興趣。躡手躡腳地跟了上去。走到門口,卻并未直接推門而入,反而先偷偷地抬起了窗戶,向屋內看進去。
屋內有一個人影,影影綽綽地在簾幔之后。過了好一會兒,那簾子被掀開來,一個穿著粉色衫裙的女人走了出來。
吟……吟蓮?謝清歡嚇了一大跳。
看那眉眼,那身段,分明就是與他朝夕相處的龍吟蓮!
“喂,你趴在這里看什么?”身后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啪的一聲巨響,謝清歡用力地關上窗戶?;剡^頭來笑嘻嘻地看著身后的聶容羽:“你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他故意高聲問道,想提醒屋內的吟蓮。
“你干嗎那么大聲?”聶容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屋內。
“哎呀,我們去喝酒吧。我請你!”謝清歡笑嘻嘻的!
“不去?!甭櫲萦鹨呀?jīng)準備開門,“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肯定有問題?!?/p>
謝清歡的心都要調到嗓子眼了。他沖上前去砰的一聲巨響關了門:“走吧!去喝酒!”
聶容羽看了他一眼,隨手就把謝清歡給扯開了。干脆利落地開門,走進屋內。可屋內卻并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
某人的床上被子鼓鼓的。
“喂,大白天的在被窩里做什么?”聶容羽伸手就要去掀被子。
“別掀開!”謝清歡沖上去擋在前面,“她……她她她病了,不能吹風?!?/p>
“病了?”聶容羽挑眉。
“是啊……我……咳咳,不太舒服。躺一會兒就好了。”被窩里傳來吟蓮的聲音。
“走啦走啦。去喝酒?!币荒樢苫蟮穆櫲萦鹁瓦@樣被謝清歡拉扯著走了。
被窩里的人松了一口氣。
七
經(jīng)過謝清歡的嚴刑拷打,吟蓮終于乖乖招認,她就是因為覺得家里太無聊所以決定跑出來玩玩,于是讓自己的爹走了個后門,把自己搞進了翰林府里做編修。
很明顯,謝清歡看吟蓮的目光從此之后就變了。
從看一個發(fā)育不良的男人的眼光,變成了看一個身段婀娜長相美艷的女人的眼光。就算是三公主此刻從天而降——謝清歡也覺得,還是龍吟蓮更美一些。
聶容羽看他們的眼神更奇怪了,但他最近也是心事重重。
“小蓮花!驚天猛料啊!”謝清歡不知道從哪里冒出頭來,一扇子拍在吟蓮的肩膀上,“你猜我看見啥了?”
“你……”吟蓮一臉嫌棄,“你不會是偷看了什么姑娘洗澡吧?”
“我呸!我謝清歡這樣的正人君子,怎么會做這種無恥的事情!”謝清歡一臉正氣。
“是嗎,那前幾天不知道是誰伏在窗戶上偷看……”某人還在耿耿于懷。
“咳咳……”某人卻臉紅得有些心虛,但很快又轉移話題,“聽我說嘛,這次真的是大八卦喲!我看見大冰山聶容羽在翰林府門口跟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拉拉扯扯的。嘖嘖,真沒想到,冰山也有春天啊……”
嘩啦一聲脆響,吟蓮手中的茶杯直接滾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喂……小蓮花……你去哪兒?”
吟蓮已經(jīng)完全忘記自己是“男兒之身”,更忘記自己根本沒有資格去指責什么,或者說,根本就不應該沖到聶容羽的面前去“討個說法”的。
“聶容羽你個大渾蛋!”她氣勢洶洶,身后還跟著一個探頭探腦的謝清歡,”你給我說清楚!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說清楚我就……我就搞死你!”
“啊?”聶容羽滿頭霧水,“說什么?”
“就是……那個女的是誰?”吟蓮理直氣壯。
“女的?”聶容羽看了一眼謝清歡,心里有幾分明白了。下午的時候他的妹妹來找他,在他與妹妹交談的時候,謝清歡剛好路過,還一邊偷笑一邊走了。肯定是他!這個渾蛋!居然在背后亂說話,惹得吟蓮不高興了。
“是啊是啊,就是那個跟你拉拉扯扯還倒在你懷里哭的那個女的?!敝x清歡好死不死地還要添油加醋一番,“啊,那個姑娘長得真的很漂亮!跟吟蓮不相上下,嘖嘖。大冰山你真的是好眼光啊!”
吟蓮渾身都像火一樣在燃燒。
“等等,你剛才說什么?”聶容羽似乎感覺到有一點
不對,“你剛才說吟蓮和她不相上下?謝清歡!你怎么這么說?”
這么一來,謝清歡和吟蓮都嚇了一大跳。糟了,這下露餡了!
“吟蓮是個男人,他們怎么能相提并論呢?”雖然他承認,吟蓮的確是長得太好看了一點,但是……自己可千萬不能動心,索性一咬牙就……
“再說,吟蓮雖好看,卻也比不上我家盈盈?!甭櫲萦鹂谑切姆?。
“聶——容——羽!”吟蓮的肺都要氣炸了!她抬手就是狠狠的一耳光,甩在了聶容羽的臉上,“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一轉身,眼淚就嘩啦啦地往下掉,吟蓮狠狠地用袖子擦掉眼淚,憤恨地走了。她再也不要理那個渾蛋聶容羽!
“呃……小蓮花她……該不是吃醋了吧。”謝清歡愣愣地看著這一切,“啊,那我怎么辦,我的小蓮花啊……嗚嗚嗚……”
聶容羽心下一片混亂,呆呆地看著那個遠去的背影,心口有些發(fā)疼。
八
聶容羽的妹妹聶盈盈先天不足,身體從小就很弱,他們的父母過世得早,她一直是依靠聶容羽這個哥哥來維持生活以及昂貴的藥費。
那天是因為聶容羽太久沒回家,他妹妹才前來取生存的費用。
但是聶容羽不想解釋,他現(xiàn)在,非常亂。
吟蓮病了好幾天,誰也不見,更推掉了所有的編修工作,據(jù)說再過幾日就準備回家休養(yǎng),已經(jīng)完全不答理同房的聶容羽和謝清歡。
“聶容羽,不好了!”謝清歡急吼吼地從什么地方跳出來,沖到正在亭子里看書的聶容羽面前,“真的不好了!小蓮花……病重,快要不行了!”
“啊?”聶容羽驚得站起身來,“你說什么?”
五一三房內,吟蓮躺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臉色極差。一個老太醫(yī)坐在一旁給她號脈,接著不住地搖頭。
“吟蓮……”聶容羽急匆匆地走進來,坐在床邊。
“唉,真可憐,人都不行了……”謝清歡一臉憂郁地看著吟蓮。
“閉嘴!”聶容羽怒吼。
“喂喂,大冰山,你別這樣……”謝清歡安慰聶容羽,“她最后的心愿都還未了……是不會死的啦。你放心好了!再說禍害遺千年……”
“謝——清——歡!”再次怒吼,但想了想又頓了下,問,“你說她的什么心愿?”
“就是之前她問你的那個女人啊,那個女人是誰?還有啊,你還有話沒有對她說吧。她好像很想聽呢?!敝x清歡開始瞎說起來。
聶容羽猛地一驚。是啊,他的的確確還有許多話沒有來得及跟她說。到了這個時刻,他才感覺到,原來,他早已對她情根深種。
盡管,他喜歡的這個吟蓮,是個男人。
想了想,他抓起了吟蓮的手:“我說的那個盈盈,其實是我的親妹妹,她身體不好,要經(jīng)常來拿錢買藥,所以才到翰林府里來?!?/p>
床上某個人的眼皮動了動,可惜聶容羽完全沒發(fā)覺。
“這么久的相處,其實我……”聶容羽想說什么,卻說不出口。
“說呀說呀,說你喜歡她呀?!敝x清歡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亂。
“我……”聶容羽再次開口,像下定什么決心似的,“我不想說什么喜歡不喜歡的,但是,我覺得,你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所以,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因為我會陪著你,不管是現(xiàn)在,還是將來,都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p>
“你一定會醒過來的,對不對……”聶容羽嘆了口氣。
“說了!說了!真的說了!”最擅長搞壞氣氛的,當然是謝清歡,“小蓮花!你快起來!他真的說了!你答應過我的,如果我?guī)湍愕拿δ憔蛶胰ヒ娙?”
“什么?吟——蓮!你給我滾起來!”聶容羽的怒吼。
似乎……脆弱的屋頂也顫抖了好幾下。
九
編修大典的工作順利完成。
皇上大宴邀請了所有的編修,聶容羽和謝清歡都參與了,卻唯獨不見吟蓮。大家酒至酣處,皇上忽然擺了擺手,讓大家安靜下來,說是有一件事要宣布。
“啊,不會是要把三公主許配給我吧?”謝清歡躍躍欲試。
“吟蓮那小子去哪里了?”聶容羽卻左顧右盼。
“今日,朕剛剛做出了一個非常艱難的決定,在翰林府編修大典完成之后,朕決定將朕的三公主許配給……聶容羽?!被噬喜患膊恍斓卣f著。
座下的眾人都驚詫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聶容羽的身上。
“聶容羽,三公主寶蓮有幸能陪伴著你一起編修大典,未來的日子,我們期待她與你繼續(xù)……”皇上露出詭秘的笑容,“同行!”
“啊啊啊啊啊!”謝清歡開始尖叫。
吟蓮出現(xiàn)了,穿著金色的公主服,頭戴鳳冠,笑吟吟地從后面走出,坐在皇上的身邊。
“啊——吟蓮!你這個騙子!”謝清歡繼續(xù)尖叫。
吟蓮卻吐了吐舌頭,只是讓你看公主嘛。又沒說要把公主嫁給你。
嘿嘿,冰山某人,這下你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