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芳
李昕的號碼還在我手機簿里,翻到這個名字,我會忍不住按一按鍵,撥過去。但回答我的,總是一個冰冷的聲音:你撥打的電話已停機,請用其他方法聯(lián)系。
好長一段時間,有大半年或者一年吧,我只要在我的手機里看到李昕這個名字,就會撥過去。但回答我的,依然是那個冰冷的聲音:你撥打的電話已停機,請用其他方法聯(lián)系。
這天晚上,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忽然又想到了李昕。一想到李昕,我就很傷感。我拿出手機,翻到李昕這個名字,又撥了過去。這回竟然通了,手機里傳來好聽的彩鈴聲。幾秒鐘后,我聽到手機里響起一個女孩的聲音:“喂,你找誰?”
我很驚喜,也很激動,我說:“李昕,你是李昕嗎?我終于打通你的電話了!”
女孩說:“我不是李昕?!?/p>
我說:“你是李昕,你就是李昕?!?/p>
女孩說:“我真的不是李昕。”
我說:“你不是李昕,怎么會有李昕的手機號?”
女孩說:“我前不久在移動公司上的號,可能是你說的那個李昕停機很久了,這個號又被他們給了我了?!?/p>
我聽了,心就冷了,我說:“這樣???”
女孩沒再說什么,掛了。
我這個晚上真的很傷感,為李昕傷感。我在黑暗里呆了一會,又撥了過去。對方接了,還是那個女孩,女孩說:“怎么又撥過來呀?”
我說:“我撥通你的電話,就好像撥通了李昕的電話?!?/p>
女孩說:“可我不是李昕,你再撥,就是騷擾?!?/p>
我說:“對不起,我這會兒很想很想李昕,所以情不自禁又撥了過來。”
女孩說:“這個李昕是你什么人?”
我說:“你現(xiàn)在有空嗎,能不能聽我說幾分鐘?”
女孩說:“那我就聽聽吧?!?/p>
我說:“李昕是我的同事,她分到我們單位時才十八歲,是個非??蓯垡卜浅F恋呐⒆印2粌H如此,她還勤快,她跟我一個辦公室,每天,她都會早早地到辦公室來掃地抹桌子,然后,笑著在辦公室門口迎接我們。我那時候總覺得,李昕的笑臉,就像外面的陽光一樣燦爛。而沒有陽光的日子,李昕的笑臉就是陽光?!?/p>
女孩插了一句:“你把這個李昕說得太好了?!?/p>
我說:“在我的印象里,李昕就是這么好。我接著說吧,李昕后來跟一個男人好上了,那是一個有老婆的男人。據(jù)說這男人很有錢,也對李昕非常好。有人說李昕跟男人好是看上男人的錢,我不這么認為,也許那段時間他們真的有感情吧。李昕跟這男人好了兩三年后,想和男人分手。但男人卻不想分手,堅決不讓李昕離開他。后來他們經(jīng)常吵,吵了幾次后,男人動手打人了,只要李昕一提分手,男人就打她。這樣,李昕更是鐵了心要分手,躲著不見男人。有一句話說走了和尚走不了廟,李昕家里開了一家店,賣種子農(nóng)藥。男人有一天派了幾個人去砸了李昕家里的店,店里的東西全部被砸了,種子撒了一地。不僅如此,李昕的父親也被那些人打成重傷。而聞訊趕來的李昕,也被那幾個人用打碎了的酒瓶劃爛了臉,破了相。”
女孩又插話說:“報案呀?!?/p>
我說:“報了,但派出所后來只抓了幾個打人的人。”
女孩說:“應該抓那個男人呀。”
我說:“沒有證據(jù),被抓的幾個人只說是生意糾紛,沒有供出指使人是誰。再說,男人在當?shù)胤浅S袆萘?,黑白全吃,他不但沒被抓,還放出狠話來,說他只要見到李昕和他家里的人,不管是誰,都打,李昕的哥哥、嫂嫂甚至李昕的姨父都被打過?!?/p>
女孩說:“這還有王法嗎?”
我說:“當黑社會猖狂時,有時候真的會顛倒黑白,要不,中央為什么要下決心打黑除惡呢?!?/p>
女孩說:“后來呢?”
我說:“李昕還在我們侈城呆得下去嗎?為了不讓家里人挨打,她躲走了。再說,她也破了相,更傷感。但你不是李昕?!?/p>
女孩說:“我也很傷感,我沒想到,在現(xiàn)在的法制社會,還會有這樣的事出現(xiàn)?!?/p>
我說:“我也沒想到,但這是真的,我真的經(jīng)常想到李昕。有時候,我還會到李昕父母以前開的種子店去,那是郊區(qū),已經(jīng)人去樓空了,門口因為撒了一地的種子,后來長出禾苗來了,沒人管的禾苗就是草,李昕家門口一片荒蕪。”
女孩說:“這是一個傷感的故事,但我還是挺感動的,為你!”
我說:“為我感動,為什么?”
女孩說:“我覺得你是一個好人,都一年了,你還惦記著你的同事?!?/p>
我說:“謝謝你!”
女孩說:“謝我做什么?”
我說:“謝謝你這么晚了還在聽我傾訴?!?/p>
說著,我掛了。
大概半個小時后,我手機嘀地響了一聲,是短信的提示音,我拿過手機一看,顯示是李昕發(fā)來的。但我明白,這個李昕,只是剛才那個跟我通話的女孩。
她發(fā)來三個字:睡了嗎?
我回復:沒睡,睡不著。
女孩:我也睡不著。
我回復:打擾你了,對不起。
女孩又發(fā)來短信:不要緊,以后你想李昕的時候,就打我的手機吧,你就當我是李昕,打通了李昕的手機,你就會開心一些,是嗎?
我回復:謝謝!
這個短信后,女孩沒發(fā)短信過來,但十幾分鐘后,我的手機又嘀地響了一聲,一看,李昕——不,就是那個女孩又發(fā)來了短信:剛才,我把李昕的故事打電話告訴了我的男朋友,你知道他說什么嗎?
我回復:不知道。
女孩:他說他想見你。
我回復:你男朋友是誰,他為什么要見我?
女孩:我沒問,反正我把李昕的故事說給他聽,他沒聽完,就說要見你。
我回復:一定要見嗎?
女孩:見一見吧,我男朋友說明天上午十點在李昕父母以前開的種子店門口見。
我回復:好吧,我也想去那兒再看看。
第二天,我去了李昕父母以前開的種子店。讓我做夢也沒想到的是,十點鐘的時候,一輛小車開了來,車上下來幾個人,他們一走近,就對我拳打腳踢。我覺得莫名其妙,我一邊躲,一邊喊著說:“你們是什么人,為什么打人?”
一個滿臉橫肉的人冷笑一聲,然后說:“媽的,事情都過去一年了,你還在外面胡說八道,而且膽敢跟我的女朋友說,我打死你?!?/p>
我說:“你女朋友是誰?”
“橫肉”說:“你說是誰,你昨天晚上又是打電話,又是發(fā)短信,你真的是找死?!?/p>
說著,他們又對我拳打腳踢了一陣,然后揚長而去。
我知道我為什么挨打了,我一直想找到李昕,昨晚,我找到了,但是,她是另一個李昕。 ■
(責編:錦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