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 風
我是個中士,是500名參加軍中最艱苦訓練的戰(zhàn)士中的一員。6個月的訓練后,通過考核的人就有資格戴上綠色貝雷帽——成為一名特工。500名戰(zhàn)士當中大多數(shù)人像足球運動員一樣強壯,看上去像健身雜志封面上的肌肉男。他們習慣了負重長跑,而我卻身材矮小,體形瘦削。開始的時候沒有什么人和我在一起,我一點都不奇怪,有誰愿意跟一個臉上寫著失敗的人在一起呢?
約翰·霍爾中士在一次熟悉地形的考核結(jié)束后來到我面前,我感到有點驚訝。在那個漆黑的晚上,我們?nèi)蔽溲b穿過幾英里的山地和沼澤地,沒有路,不能用手電筒,天亮前必須走完全程。約翰是第一個完成任務的,不用說,我?guī)缀跏亲詈笠粋€了。
約翰向我伸出手,說:“我叫約翰?!彼雌饋聿?0出頭。我覺得他是可憐我才來跟我打招呼的,我不要別人可憐。
我說:“我叫迪克森·希爾。你不用跟我講話,我知道人們?yōu)槭裁床焕砦?。?/p>
約翰愣了一下,但馬上笑道:“你明天再練,后天再練,練到結(jié)業(yè)那天就好了。我知道,你肯定行,你的內(nèi)心有一股勁。你只要繼續(xù)做正確的事就行了。”
參加訓練的戰(zhàn)士一個接一個被淘汰,有的是越野跑不過關,有的是在其他體力訓練中垮下來,有的是泄氣了。才過了3個月,原先500人的隊伍便只剩下了175人。
有一天,在成功跳傘之后,一個足球運動員般強壯的戰(zhàn)友看了我一眼,輕蔑地說:“希爾,你還在這里呀?”
我真的很累,我仍然瘦削。在一次全副武裝地在北卡羅來娜山區(qū)行軍時,我無力地靠在一棵樹上,真想死死地睡它一個星期。約翰坐在我旁邊,問我說:“你感覺怎樣?”
我說:“這是我做過的最難的事情了,我不知道能不能完成?!?/p>
約翰看了我一陣,然后做了件讓我覺得有點好笑的事情。他彎下腰,拍拍他那閃亮的軍靴,說:“我們都有些小訣竅就使我們能撐下去,我的小訣竅是這雙靴子。它們成為靴子,不是為了立著不動。它們是上帝派來提醒我的,當我覺得快要邁不動腳步的時候,它們好像在對我說‘不要停,朝前走。是的,只要不斷地朝前走就對了。”
慢慢地,我覺得自己變強壯了。我開始盼望體能考核,戰(zhàn)友們開始喜歡跟我一起吃飯和聊天。我感到我被大家接受了,我成為真正的戰(zhàn)士了。
在隨后的每次拉練中,我能夠跟上約翰了!
我們最后一項考核是負重越野跑15英里,這是最折磨人的,3個半鐘頭內(nèi)要跑完。約翰跑在我前面,我們跑過一個又一個癱坐在路邊的戰(zhàn)友,但我們不停下來,一直向前跑。終于,還有15碼就到終點了,我說:“我們快勝利了?!蓖蝗唬s翰好像被槍擊中要害一樣倒了下去。我不能停下扶他起來,因為我記得我們的命令,我跨過他,繼續(xù)向終點跑去。
我在終點回過頭,看到約翰還躺在那里,醫(yī)護人員的急救也沒起作用,他死于嚴重的心臟病突發(fā)。
我的悲傷變成了內(nèi)疚,我的靴底很可能是約翰最后看到的東西了,我應該停下去扶起他。
部隊把約翰的尸體空運回他在弗吉尼亞西部的家鄉(xiāng),我們連也在連隊附近的小教堂里舉行了悼念活動。我的內(nèi)心十分糾結(jié):如果我停下來幫助他,我會不會救活他?醫(yī)護人員跟我說過不會,但我仍然無法原諒自己。
牧師把約翰的靴子放在祭壇上,兩只靴子的中間倒立著一支步槍,步槍頂上戴著一頂綠色貝雷帽——部隊追授給約翰的。
牧師的布道很動人,但我的心卻一直無法安寧。連長站起來,我們?nèi)B戰(zhàn)士都站了起來,等待連長點名。每點到一個名字,就有一名戰(zhàn)士大聲喊“到”。
連長喊:“約翰·霍爾!”一片沉靜。連長停了一下,繼續(xù)喊下去,“迪克森·希爾!”
“到!”
點完名,連長又一次問:“約翰·霍爾中士在這里嗎?”
又是一片沉靜。
連長用顫抖的聲音喊道:“再點一次,約翰·霍爾中士!”
我僵硬地站著,眼淚撲撲地往下掉,想止也止不住。我的朋友走了,我有力量繼續(xù)向前走嗎?
那時,一道閃電劃過,照在約翰的靴子上,照在祭壇上,亮得我無法睜開眼睛。那雙靴子反射出來的光吞沒了我,我聽到約翰說:“上帝給我們這雙靴子,讓我們可以不斷向前走,不論多難都要向前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