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炊煙散盡,有片刻的安寧
趁著濃云,我又死了一次
從傍晚空寂的杏園
到三百年前故壘蕭蕭的揚(yáng)州
我做著整夜整夜的漂流
岸上,時辰到了!
(耳朵落下,密林縱聲地嗥叫著)
這平庸的無聊叫我厭倦,
這候鳥骯臟的骨頭!
而落日摁住我的哈欠
擲我一卷書,擲我一串死亡名單:
王白田,王懷祖,甘泉焦里堂,儀征阮伯元……
這些故人的名字,在水中閃亮的名字
此刻都潰爛在江邊
一個晚上,我不停地捶打肺葉
我這被死人掐住棉芯的蠟燭,害了鄉(xiāng)病
一種無可救藥的時代病。蔓延……
除了那些死去的,碧綠的
如今,此刻
我不得不活得背井離鄉(xiāng),潮水暗漲
我受著肉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
(正如)我坐于亡叔檐下,坐于頹廢下游
和他對飲,誦一首歲月淙淙的悼詩
和他輕聲走著,飛著:從一尾懷鄉(xiāng)的鯉魚到
蒿草叢中剝落的碑文
——我為何如此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