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悅然
以前每次被人問到,你的偶像是誰,我總是回答,我的父親。這個答案令人失望,他們不認識我的父親,無法知道這個偶像究竟是什么樣。他喜歡吃甜食,下圍棋,唱羅大佑的《戀曲1990》的樣子很迷人。所有這些,都只有我知道,他是我一個人的偶像。我知道很多人都這樣回答,說偶像是自己的父親或者母親,不知道他們是否也像我一樣,渴望一個屬于自己的偶像,對他的感情只放在心里,很安全,永遠都不會被人潮沖散。
我發(fā)現(xiàn)自己不需要偶像。我無法把感情交托給一個偶像,是因為不想歸入由擁護者組成的集體。在早年的記憶里,偶像就像集合的哨聲,把很多人聚攏到一起,編排成隊列,邁著整齊的步伐朝某個方向前進。有的偶像原本還是自由和反抗精神的化身,然而最終卻使擁護他的人失去自由,放棄反抗。也許不是放棄反抗,而是自動馴順,他們被催眠,陷入夢游的狀態(tài)。夢游并不痛苦,痛苦的是忽然當頭一棒,夢碎了,人從里面掉出來。三十多年過去了,那個大夢的殘骸還沒有清理干凈,有可能就是它們,損害了人們對偶像的感情。
(科荷摘自上海文藝出版社《鯉·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