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李 斌
本來早就該來天目山了。此刻,天目山面向著我,敞開闊大的胸懷,左右都是傲然聳立的大樹,在秋風中,如波瀾壯闊的海洋,連綿起伏。
起霧時,霧中的天目山有點迷離,那些高高傲立的千年大樹也顯得與現(xiàn)實有些遙遠。
循著昭明太子當年行走過的道,踏著徐志摩的足跡,我在落葉飄零如天女散花的時節(jié),走進天目山。
多少年前,梁太子昭明隱遁于此,其平時所居以及讀書之處便是如今的太子庵。一座小小的庵能夠名動天下,到底是何種原因?或許是因了天目山,或許是因了昭明,或許皆而有之,又或許這些統(tǒng)統(tǒng)都不是,但不管怎樣,今人對太子庵的敬仰那是實實在在的。
清晨的太子庵恍若剛從千年的睡夢中醒來,陽光灑在院落前,灑在黃紅色的落葉上,使整個建筑顯得古樸而又肅然。
“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隱?!蹦钦f的是普通人,而居于太子之位的昭明,如果說他僅僅是受了小人的誣陷而離開朝政,似乎顯得有點消極。但不管是出于一種什么樣的心態(tài)而隱跡天目山,當那一列車隊滿載著詩書,車輪咿呀作響地漸漸行進天目山,從此伴一盞孤燈,幾點明星,自那一刻始,天目山有幸!
清晨早起,灑掃庭院;夕陽落山,萬籟俱靜。悲天憫人的心懷與天目的博大浩瀚形成正比,梵音陣陣,恢弘壯闊,而心態(tài)漸趨寧靜。
小徑通翠,草兒歲歲榮與枯,花兒季季開與謝。輕輕叩敲太子庵的圓形門環(huán),撲、撲、撲……我懷著敬仰的心態(tài),敲一下,便停頓一下;再敲一下,再停頓一下。大約敲了七八下后,我才恍然醒悟,斯人早已作古了!
門上、圓柱上均已朱漆剝落。它們見證歷史的變遷,在此默默地守護了千年。
“吱呀”一聲推開門,仿佛推開千年的往事,那聲音也遠遠地穿透進去,仿佛要告訴里面的主人有客來訪。
千年前的太子,靜靜地端坐至今,不為世事所動地陷入沉思中。順著他的目光,穿透到多年前的往事;順著他的目光,可以直達他的心際。真隱者,心憂天下矣!歷史早已幻化成風,斯人乘風而去,卻留下永恒的思想。
竹林遮徑,山泉濺玉,林懸碧帳,禽轉(zhuǎn)珠簧。天目鐘聲悠悠,太子讀著佛經(jīng),讀著古籍,從千年前,一直誦讀至今。書如海,浩瀚淼淼。
天目山的霧更濃了,置身其中,分不清自己是在往朝,還是今生,當雙腳踏著潮濕的青石,方有一種實在的感覺。
據(jù)說,昭明太子來到天目山后,日夜為《金剛經(jīng)》分段,由于過度勞累,終至雙目失明,是天目山水的清涼甘甜又讓太子恢復光明。我在“洗眼池”撩撥著池水,秋葉在秋風中刺破濃霧,飄落水中,像一葉葉小舟,欲載客遠去。
池水一遍遍地述說著太子重見天日的故事。歲月如白駒過隙,萬里秋日高無云,不可捉摸。
1939年,抗日前線戰(zhàn)火正酣,周恩來行色匆匆地來到天目山。是啊,國人的抗日意志必須堅定,擰成一股繩,鍛成一塊鐵,以意帶氣,待從頭,收拾舊山河。在“百子堂”,抑揚頓挫的演講贏來的又何止是如潮水般的掌聲!
懷著莊重的心情,踏上條石的臺階,一步,又一步,一步一個臺階,每走一步,就好像更靠近了歷史一點。亭子樸實無華,正如周恩來追求的人生境界。碑石上刻著“周恩來講演舊址”幾個字,鐵勾銀劃,與天目山的磅礴相映成輝。
70多年的歲月,歷史早已古稀蹣跚。讀著碑文,猶如讀著歷史,憑欄無語,耳旁遙遙傳來1939年那激昂的聲音,大腦翻滾如沸水。
霧氣穿透歷史,穿透歲月,穿透虛幻,穿透現(xiàn)實……霧在山岡上冉冉地升起,這是一幅美麗的國畫,寫意也罷,潑墨也罷,此情絕美。
秋風、秋葉、秋天目,秋霧正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