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軍 李 冰

自貢攔車救狗事件引發(fā)的又一場激辯

王 軍 李 冰

閱讀提示：今年4月，北京通州區(qū)京哈高速公路張家灣路段，一輛裝有500多頭狗從河南開往吉林的貨車被動物保護組織志愿者駕車攔截的事件，引發(fā)了一場曠日持久的爭論。余音未了，近日，又一起類似事件在四川省自貢市發(fā)生。四川小動物保護組織的志愿者，將一輛裝有近千頭狗的貨車攔下。最終，志愿者們以支付8萬余元“人道主義援助”的代價拿到這批狗，送往兩家小動物保護機構安置。而這起發(fā)生在四川自貢“微博救狗”的報道見報后，在網(wǎng)站、微博上，關于“攔車救狗”的事件又引發(fā)了一場“舌戰(zhàn)”。

新聞回顧：1000頭將“押運”廣西的狗狗，被200志愿者半路攔截救下

志愿者“蚊子”介紹，幾天前，她接到線人舉報，稱自貢有一群“狗販子”在自貢境內(nèi)秘密逮狗，準備運往廣西等地。幾天的跟蹤后，“蚊子”了解到，14日晚有一批土狗將在自貢北環(huán)路被裝車販運，當晚7時許，她便組織自貢籍志愿者和網(wǎng)友前往阻止。到達現(xiàn)場時，一輛大貨車和兩輛農(nóng)用三輪車正在裝載已經(jīng)用鐵籠關好的土狗。隨即她將這一消息發(fā)在了自己的個人微博上，并通過電話向各地愛狗志愿者請求援助。

“四川省自貢市貢井區(qū)雷公灘，這里的屠狗點正在往外運狗，多達上千頭……十萬火急，謝謝！”10月14日晚，“蚊子”所發(fā)的微博激起“千層浪”，從成都、重慶、內(nèi)江等地趕到自貢拯救千頭狗狗生命的志愿者絡繹不絕。從晚上10時許開始，先后有成都、瀘州、內(nèi)江、宜賓等地的數(shù)十名動物保護志愿者和網(wǎng)友趕往現(xiàn)場，與販狗人唐大國協(xié)商，希望“放狗”，并向自貢市相關部門進行了投訴和報警。自貢市貢井區(qū)政府接到反映電話后，立即組織工商、畜牧、公安等相關部門趕往現(xiàn)場，對該事件進行調查處理。隨后，四川啟明小動物保護中心行政部主管喬偉等人也趕往現(xiàn)場。

事件中的各方聲音

販狗人：手續(xù)齊全沒有犯法

販狗人唐大國對志愿者們的舉動很是費解：“我們不偷不搶，從來不曉得打狗也犯法，況且我們是辦了收狗手續(xù)的?！碧拼髧榻B，他從事這行已有五六年，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類似情況。這批狗是從四川自貢當?shù)厥召彽?，總?.6萬多斤，價值12萬余元，是廣西一老板訂購的，準備用來飼養(yǎng)。他擁有權威部門頒發(fā)的檢驗檢疫合格證明，因而將狗運往廣西并未違法?！拔抑回撠熓蘸瓦\送，并沒有偷狗、也沒有宰殺。動物保護志愿者們實施的阻攔行為，不僅使我經(jīng)濟受損，還影響我的聲譽。可以將這1000頭狗全部帶走，但這些狗是花10多萬元收來的，要帶走的話必須給錢?！痹谔拼髧磥?，志愿者們攔車的行為已經(jīng)違法，至少是違規(guī)。

志愿者：未看到動物免疫耳標、希望作出人性化處置

成都啟明小動物保護中心行政部主管喬偉從14日凌晨2時許到達現(xiàn)場，他說，“我自始至終沒有看到小販提供《免疫證》、動物檢驗檢疫部門出具的檢疫報告，也沒有看到有免疫耳標?！边@些囚禁在鐵籠子里的狗狗一直沒吃沒喝的，還有很多受傷的，奄奄一息，喬偉希望當?shù)卣M快作出人性化的處置措施，以拯救這些可憐的生命。

相關部門：販狗人并無違法行為，只能協(xié)商

從14日晚8時開始，貢井區(qū)政府通知公安、工商、檢疫部門到達現(xiàn)場協(xié)調處理。貢井區(qū)工商局副局長魏煒在接受采訪時說，如果是無證經(jīng)營，工商部門是有權查處和沒收這些犬只的；但這家從事收購和販賣犬只的店面證照齊全，經(jīng)營時間至2012年6月到期，其經(jīng)營范圍是家禽、家畜的收購和飼養(yǎng)。同時，該區(qū)畜牧局的工作人員劉波說：“從目前證據(jù)來看，這家收狗店面有動物檢疫合格證明，允許其收購和飼養(yǎng)犬只，但不允許屠宰?！眲⒉ㄕf，志愿者懷疑其屠宰犬只還缺乏足夠證據(jù)，有待調查處理。此外，貢井公安分局筱溪街派出所接到報警就趕到了現(xiàn)場，一是維持好秩序避免雙方?jīng)_突；二是組織雙方磋商解決辦法。

事件結果

由于目前國內(nèi)尚沒有相關法律法規(guī)規(guī)定持證運輸和銷售土狗屬于違法行為，因此只能協(xié)商雙方解決此事。最終，志愿者花了8萬多元，買下了近千頭狗，由成都“愛之家”和四川啟明動物收養(yǎng)中心兩家分別收養(yǎng)。

救狗行動的困境：缺少法律支撐

狗在法律上不是權利主體，它們與其他家禽一樣是受物權法保護的財產(chǎn)。法律不禁止人們?yōu)榱擞康膹氖掳ü吩趦?nèi)的運輸、販賣、屠宰，只要這些行為符合相應的運輸、販賣和屠宰規(guī)定。秦希燕聯(lián)合律師事務所值班律師認為，狗屬于家畜，并非國家保護動物，只要狗的來源合法，且依法辦理了營運許可、動物疫病預防等證照，則屬于正常的家畜販賣、運輸行為，受法律保護。販賣、運輸狗的行為不合法，有關單位或個人可依法向執(zhí)法部門舉報、控告，由執(zhí)法部門進行處置。

當然，現(xiàn)行法律對動物保護并非盡善盡美，在某些方面具有普遍意義的動物保護的國家立法依然是空白，這與日益高漲的動物福利觀念（更不用說動物權利觀）仍存在較大的距離。網(wǎng)友自發(fā)的救狗行動中，無論是趕到現(xiàn)場攔車的志愿者，還是支持的網(wǎng)友，都擔心法律上無法得到支持。四川啟明小動物保護中心喬偉說：到現(xiàn)在，沒有法律規(guī)定貓狗要保護，更沒有法律說貓狗不能吃。所以制止虐殺貓狗，都是通過動物檢疫和食品安全方面的角度。而作為志愿者，從法律角度來說，確實也沒有法律依據(jù)去攔車，更沒有執(zhí)法權。但從情感出發(fā)，希望用自己的行動來制止對貓狗的屠殺。

根據(jù)國情以及與國際社會接軌的現(xiàn)實，一些有識之士不斷要求制定具有統(tǒng)一性的動物保護法，這樣既能避免行善者無法可依的尷尬局面，也能提升動物維權的合法性和正當性。在這個意義上，一味地指責動物保護者違法行善也缺乏說服力。

攔車救狗該不該：各有說辭

狗販子和志愿者本來風馬牛不相及，卻為一大二小三輛載滿狗的貨車糾結在一起。這事就熱鬧起來了。自貢攔車救狗事件在網(wǎng)絡上傳開后，有不少志愿者和網(wǎng)友趕往現(xiàn)場加入救援隊伍，有部分丟狗的狗主人前往找狗，也有部分群眾去“看熱鬧”。從附近趕來看熱鬧的村民蔡偉說，“家里的狗連咬幾個人，多的得賠上萬元的醫(yī)藥費，干脆就把狗賣了，不再養(yǎng)了”。

與此同時，網(wǎng)上爭論不斷，爭論的核心再一次指向了這種攔車救狗行為的各個方面是否合適，如違法行善，是否值得；救人不出頭，救狗爭先恐后是怎樣的文明……自貢微博救狗事件是義舉還是網(wǎng)絡暴力？爭論各有說辭。有人贊成，有人反對，還有的看成是一場鬧劇來調侃。

網(wǎng)友屏山石博文認為非法攔截運狗車的志愿者們應該學點法律了。他說，“志愿者”們難道沒有感覺到自己正在做違法的事情嗎？他們把愛狗當成了唯一的正義，至于行為是否合法全然不在意。為著他們護狗的自由，吃葷都被剝奪了食狗的自由。他們更用私法來對合法經(jīng)營者做道德審判，并以上百人之力實質上限制了收狗者的人身、財產(chǎn)自由（其實治他們個非法會集之罪也差不離了）。他們視法律于無物，堪稱無法無天——如果不是他們對法律無知，就是他們根本不知世上還有法律這回事。

網(wǎng)友小記123認為完全是一場鬧劇，他調侃到：豬羊憤慨的說我們已經(jīng)做到了大便入坑，小便入池，講衛(wèi)生不擾民，為了減少人們的經(jīng)濟負擔，我們只吃點草草，吃點人們丟棄了的殘羹冷飯，為什么沒人來搭救我們，我們表示強烈抗議，要求和狗一樣的待遇。狗狗驕傲地笑著說你們這些低級動物怎么能和我比，哥哥可是吃的是雞蛋喝的是牛奶，住的可是精裝商品房，大小便是走到哪里、拉到哪里，心情不好的時候還可以半夜吠幾聲叫點人起來陪我。出了事還有人罩，你們聽說自貢的救狗事件了嗎？咱又有近千兄弟被解救了，我嚴肅地表示抗議無效，同時強烈要求人們把“豬狗不如”改成“豬羊不如”。

面對網(wǎng)絡的指責，自述為志愿者的網(wǎng)友Foreor回應認為很多不知道真相的人應該第一時間趕到現(xiàn)場，了解完真相再來發(fā)言。他說當時畜牧局政府人員來檢查證件，沒有一個證件是合法有效的。畜牧局也說了運狗、販狗必須要去當?shù)剞k事處辦理相關免疫、檢疫證，而且證件只批準狗是運去飼養(yǎng)，不能屠殺。該網(wǎng)友稱販狗老板為了養(yǎng)家，錢都壓在這車狗上了，從人道主義講也是為了生存。在場人員也改變了態(tài)度，愿意現(xiàn)場捐款給他們，總共6萬元，還有2萬是把狗運到成都的費用，以及籠子的錢合計2萬多。這事就這樣，還是很圓滿地劃上了句號！面對很多人說8萬元救狗不如救人的指責，該網(wǎng)友說汶川地震他和重慶的朋友都去了，為什么網(wǎng)友要說他們只救狗不救人這種話呢？

綜觀網(wǎng)友評論，不少網(wǎng)友認為志愿者自貢攔車截狗，其行為涉嫌侵犯狗商合法權益，從市場經(jīng)濟和法治的角度來看，不值得提倡。但問題上升到倫理層面，那些譴責“截狗”行為的人所提出的理由，如“何不截豬”、“愛狗的人應吃素”也顯得過于簡單而缺乏邏輯。

媒體人石勇認為攔車截狗者不應將偏愛強加于人，本來占據(jù)道德優(yōu)勢的動物保護主義，以這個事件為標志，在某種意義上已陷入合法性危機。吃貓吃狗、吃豬吃牛，是人類生存、生活的一種實際需要，并不能說它在道德上是錯的。從觀念上講，也許它是不好的，但一個反對吃貓吃狗的人，就邏輯而言，并不能從道德上對這種行為進行討伐，甚至對別人的自由進行侵犯。合適的做法只能是宣揚自己的觀念，從而為大家所接受，改變吃貓吃狗的風俗。

臺灣“中央研究院”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中心副研究員錢永祥則認為社會應該更寬容攔車截狗者。他說，由于虐待動物的體制過于麻痹自大，動保運動有時會選擇較為戲劇性的手段，在世界各地均有先例（如在英、美、德國均有過搗毀動物實驗室的事，或者裸體示威，或者用著色液體潑灑身穿皮草的貴婦）。而貓狗往往能喚醒人們對動物的關懷，同貓狗與人類的感情連帶有關，所以以貓狗為主要訴求應該是很自然的。但在這類事件之外，我們應努力讓動保論述再多元、深入一些，關心動物議題的人們也應更積極開拓貓狗外的議題（如動物保護法立法，如熊膽，又如動物園、屠宰場等動物受難的場所之廢止或改善）。這樣，攔截貓狗的事或許就不會這么突出了。

在筆者看來，救狗這事已經(jīng)發(fā)生了，就要多一份包容與理性，早前更大一場的質疑是針對陳光標的暴力慈善，他尚不違法，志愿者攔車救狗的性質卻已完全不同。對行善者存在不信任，對行善人士進行質疑，自然會有對行善的動物志愿者更難以理解認同。這次事件要說好處，就是提高了公眾對保護動物的認知。狗不是社會公認的用于食用的動物，作為人類最忠誠的伙伴，希望大家能善待它們，用一句電視上流行的話說：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關于爭論的焦點之一，違法行善，攔車救狗的合理性與否，該不該救的問題就不再多說，但是，如何善后的事情卻隨之而來……

“自貢救狗事件”續(xù)

狗站老板頻收恐嚇短信

拯救了千頭狗狗，志愿者們固然“功不可沒”，但狗站老板的麻煩卻來了。由于頻繁收到陌生人謾罵恐嚇的短息，狗站老板娘郝翠蘭說，從15號開始，就不斷有陌生人向她發(fā)來“恐嚇短信”，短信內(nèi)容都是謾罵指責，言辭激烈，“有的還說要滅全家。”出于對家人安全的考慮，郝翠蘭決定報警。警方表示，郝翠蘭確實來報過案，她雖然收到謾罵短信，但情節(jié)不嚴重，未受到實質性的人身攻擊。警方已囑咐郝翠蘭，若有進一步的侵害行為，可隨時撥打110。

今后這些被救下狗狗咋辦

正當自貢(微博)救狗事件告一段落時，“啟明小動物保護中心收留的300只救下的狗狗急需志愿者、藥品、棉衣被等各種物品……”一位志愿者卻發(fā)出了這樣一條求助微博，呼吁成都本地的愛心人士伸出援手，共同救助這些救下的脆弱生命。在啟明小動物保護中心，320頭狗中有9頭已因病死亡，中心正大批購買物資和藥品以盡可能保證其他狗狗的健康。缺人、缺錢、缺物資，基地已經(jīng)陷入最難熬的階段了，也許這些被救的狗狗進入了一個無奈的“圍城”。

（編輯：李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