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東亮
中國虎文化研究的開拓與創(chuàng)新
——汪玢玲教授新著《東北虎文化》評鑒
劉東亮
在分析汪玢玲先生開創(chuàng)中國虎文化學的基礎上,評鑒了她的新書《東北虎文化》。指出《東北虎文化》與中國虎文化既一脈相承又有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對龍騰虎躍、虎虎有生氣的中華民族精神是一個深刻的闡釋與播揚;提示了虎文化的精髓,探索了自然中的人性和人與自然的和諧,是一部對人類社會和諧發(fā)展、對未來自然生命合理保護都會產生重大作用的書;對東北文化,特別是長白山議論旨一個歷史性的貢獻;從美學和哲學的高度,贊美、評價東北虎,充分進行了虎文化的審美。
中國虎文化;東北文化;開拓;創(chuàng)新
在21世紀第一個虎年,被譽為 “中國虎文化研究開拓者”的86歲高齡的東北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民俗學家汪玢玲先生,繼“中國虎文化第一書”《中國虎文化研究》(東北師大出版社,1998)及《中國虎文化》(中華書局,2007)之后,出版了她的新作第3本虎書——《東北虎文化》(吉林人民出版社,2010),為悠悠萬年的中國虎文化又添上了重重的一筆?!稏|北虎文化》以動物學知識為信息,文化學史為框架,從文化考古篇、宗教民俗篇、文史藝術篇、傳播養(yǎng)護篇等4個方面結構全書,并采用人類學、民俗學、民族學、美學等綜合研究方法,使之海納百川,獨顯龍虎風格,閃耀出泱泱大國的中華文化民族特色。
汪玢玲教授1924年出生于遼寧北鎮(zhèn)??谷諔?zhàn)爭時期,她掙脫封建家庭的羈絆,投身抗日愛國學生運動,從東北輾轉流亡到四川省三臺縣涪江之濱,以極大的愛國熱忱,在名師薈萃的東北大學勤學苦讀。在那特殊的歷史時期,她有幸親耳聆聽陸侃如、馮沅君、趙紀彬、金景芳、葉丁易、董每戡、姚雪垠、佘雪曼等諸位名師的教誨,學習繼承了“知行合一”、“經世濟民”的中國學術傳統(tǒng)和開拓進取的革命精神,為她后來形成“敢為人先、開拓創(chuàng)新”的學術風格奠定了深厚基礎。新中國成立后,汪玢玲師從我國民俗學泰斗鐘敬文教授,在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第一屆民間文學研究生班學習。1955年畢業(yè)后,執(zhí)教于東北師范大學,專攻民俗學和民間文學。汪玢玲是我國當代第一位民俗學女教授,我國民俗學復興的先驅者之一。憑借《民俗學運動的性質和它的歷史作用》和《蒲松齡與民間文學》、《中國虎文化》、《中國婚姻史》、《中國民俗文化大觀》這“一文四書”,奠定了自己在民俗學研究史上的地位,以敢為人先的開拓創(chuàng)新精神引領了民俗研究的一代新風[1]71。她卓有成效,著述頗豐,2008年末,獲得了吉林省第九屆長白山文藝獎“終身成就獎”。1986—2010年,即她62—86歲期間,雖已到了離休年齡,她卻“烈士暮年,壯心未己”,進行了艱苦卓絕,歷時24年的中國虎文化研究之旅,為創(chuàng)建中國虎文化學做出了卓越的貢獻。“敏求、博覽、深思、勤撰”是汪玢玲的治學方針和研究方法;“既遵循前輩學人的教導,又要走前人未走過的路”是她的治學和寫作原則。她一門深入,鍥而不舍,為學不渝,寵辱不驚,堪稱一代典范、學林女杰[2]。
中國虎文化博大精深、源遠流長。它歷時彌久,從“虎伏羲”文化開始到龍虎文化根基的確立,已有萬年的輝煌歷史[3]。在北京山頂洞文化、河南濮陽西水坡文化,乃至《山海經》等諸多古籍、哀牢山彝族古歷與《周易》卦象中都歷歷可數(shù);它分布廣泛,于漢藏語系、阿爾泰語系、南亞語系諸民族中都有其遺存;它蘊含豐富,凡宗教、民俗、哲學、美學、文學、醫(yī)學、天文、地理皆散發(fā)其氣息;它表現(xiàn)多樣,舉地名、神話、傳說、故事、音樂、舞蹈、小說、繪畫、戲劇、謠諺、工藝品、服飾均無所不在。然而1987年,河南省濮陽出土的“天下第一龍虎墓”中的一對蚌制龍虎工藝品,在激發(fā)了研究龍文化熱潮的同時,卻沒有人研究虎文化;在學術領域里,一度出現(xiàn)了有龍無虎,或重龍輕虎的現(xiàn)象。針對這一問題,汪先生“敏求”鉆研,親自到牛梁河等地進行野外調查,“博覽”了大量中外古籍及當代文獻。經過深入細致地究考證,汪玢玲認為,與“龍文化”處于中華民族文化的核心地位相比,“虎文化”的應有地位長期以來被忽視。其實,“虎崇拜”應早于“龍崇拜”,因為虎圖騰取材于原生動物,是早在原始社會狩獵時期就出現(xiàn)的;而“龍”則由幾種動物的形象綜合而成,是在農業(yè)社會中興起的。在“深思”之后,汪先生應對研究龍圖騰有八千年歷史的熱門著作《呼風喚雨龍八千》,寫出著名論文《崇山耀武虎萬年》,參加學術會議,開虎文化研究之先河。她認為虎文化比龍文化出現(xiàn)的時間還要早些,不但出現(xiàn)的早,表現(xiàn)出的力量也大。老虎是世界上最美麗雄健的獸王,其山神、祖神、保護神的文化祖師地位和豐富的文化內涵,具有極大魅力,而且它與龍文化互為紐帶,貫穿于整個中華文化,很能代表中華民族龍騰虎躍的文化氣質。后來這篇文章被收入《伏羲時代的社會畫卷》[4],填補了該書“天下第一虎”的空白。從此汪先生“勤撰”不止,作品頗豐。汪先生對虎文化的研究是從第1個虎年丙寅年(1986)開始的[5]513,從那時起,她不僅寫了大量研究虎文化的文章,而且一口氣寫下了3本虎文化的書。
第2個虎年戊寅年(1998)出版《中國虎文化研究》,這是一部集中華民族虎文化研究成果大成的專著。它樹立了一個學術研究的新方向,首創(chuàng)“中國虎文化學”[6],在中國文化學研究上,有了重大突破。2007年出版《中國虎文化》,則從文化人類學、民俗學、文獻學、歷史學等層面,關注“虎文化”,使“虎文化”的研究漸成體系。這部充滿愛國熱情、反映中華悠久歷史與我國虎文化史的著作,同時也是“我國動物文化研究的一面旗幟”[7],很多成果都是開拓性的新說。
憑借著深厚的國學功力以及地方志知識底蘊,汪先生在這兩部著作中,精心梳理鉤沉中國虎文化的基本事實,仔細尋繹追溯虎文化之淵源,在學科上進行了生物學、考據(jù)學、語言學、宗教學、民俗學、文藝學等多維度攻堅;在資料上活用口頭、文字、考古、正史、野史等多種證據(jù)深層次挖掘;在方法上采用歷史的、比較的、考證的、審美的手法全方位闡述;在視野上由全球而中國、由漢族而少數(shù)民族,由遠古到如今,作點、線、面關系的恰當處理。使中國虎文化隨時間的推移逐層展開,依空間的布局錯落有致,籍主體的分合呈現(xiàn)共性與個性的辯證統(tǒng)一。將中國虎文化的歷史分成崇虎、伏虎、護虎三個階段。作出了代表狩獵文化的虎文化產生于代表農業(yè)文化的龍文化之前的判斷,揭示了虎文化尚武、陽剛的英雄主義本質。尤為可貴的,從民族學、文化學、易學的角度闡釋了龍虎文化的關系以及它們對中華民族的深遠影響;從考古、天文、地理、巖畫、信仰、醫(yī)藥、謠諺、剪紙、工藝品中尋繹出虎文化的精要所在。從而全面展示中國虎文化的內涵,系統(tǒng)厘定中國虎文化的源流,深刻揭示中國虎文化的精神,充分進行中國虎文化的審美;進而在更高的層次上創(chuàng)立中國虎文化學,開辟了新的學術天地。
第3個虎年庚寅年(2010),86高齡的汪先生又出版了《東北虎文化》。東北虎文化是中國虎文化的一個分支,既具有中國虎文化的共性,又獨具東北地方文化特征;并與西伯利亞、朝鮮半島虎文化一脈相承,與南北美洲虎文化遙相呼應。這部扛鼎之作亦有許多創(chuàng)新,表明汪先生卓有成效的開拓,使“中國虎文化學業(yè)已卓立于學林,且具有強烈的社會功能和現(xiàn)實意義”[8]。
《東北虎文化》與《中國虎文化》既一脈相承又有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對龍騰虎躍、虎虎有生氣的中華民族精神是一個深刻地闡釋與播揚。
首先,她從《周易》的虎象三卦(履卦、頤卦、革卦)中,發(fā)掘出虎文化思想的精髓[5]85-101,認為其中“大人虎變”等關于虎的論述,贊揚了虎具有革命性,這對傳統(tǒng)文化是個重要發(fā)現(xiàn)。也就是說,在3000年前,周文王增補易卦爻辭時,已經寫出虎文化中老虎的突然虎變——大人虎變,就是革命。變,不在于變不變脾氣、臉色,而是說氣候變了,隨著嚴寒的到來,老虎的毛色變了,變得光輝燦爛,這就象征革命成功了。這一事實說明虎文化的核心思想是變革、是革命,直至今天,它的政治內涵,仍然如此,它全面地反映了虎文化的革命價值!虎文化思想精髓的發(fā)現(xiàn)與剖析,給中國虎文化注入了新的血液與靈魂。可見汪玢玲在研究虎文化過程中是不斷有所發(fā)現(xiàn)的。
其次,《東北虎文化》深刻探索了自然中的人性和人與自然的和諧,是一部對人類社會和諧發(fā)展、對未來自然生態(tài)合理保護都會產生重大作用的書。在《東北虎文化》一書中,汪玢玲采用了口述史、文化史和地域文學作品分析等方法,對“自然生命史”進行了有益探索,它“展示了自然生命史的絢麗和生動,引導人們從不同的視角去探研文化史的規(guī)律與內涵”[9]。
她創(chuàng)造性地大膽選用俄國作家尼·巴伊科夫的兩部描寫東北虎的小說——《大王》和《牝虎》,作實事求是的文本分析。清朝末年,巴伊科夫以俄國在中國東北修建鐵路雇員的身份,來到長白山一帶,長期的東北山林生活,使他成為出色的獵手和生物學家。他對東北虎自然生態(tài)的寫實、對老趕山人佟禮高大形象的塑造,以及牝虎般女主人公傳奇生活的描述,都栩栩如生,鮮活感人;寫出了人的正直與奮斗,更提出了人虎關系合理解決的初步嘗試;既具有很強的史料價值,更具有獨特的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蘊意。汪玢玲捕捉到該書的史學資料價值和生態(tài)學意義,并對其進行生動科學的文本分析,使她的著作展現(xiàn)出一種與眾不同的力量。
再次,《東北虎文化》對東北文化,特別是長白山文化是一個歷史性的貢獻。汪玢玲把地域文化史納入到東北虎文化研究中來,把聞名中外的東北虎及東北地區(qū)各民族原始遺存信仰的虎祭、虎神祇、虎文化,包括紅山文化遺址的龍虎圖騰崇拜、黑龍江畔的虎巖畫、東北薩滿教中的虎崇拜、東北的虎舞虎戲、東北虎傳奇故事、東北虎小說、東北斗虎英雄故事、東北虎文化與中原虎文化的關系、東北虎崇拜對美洲印第安古文明的影響,以及東北虎文化在保護繁育東北虎中的作用,都進行了系統(tǒng)地介紹與演繹。填補了往昔東北虎文化書籍中只有殘散口碑故事與傳說介紹,而無深層次理論研究專著之空白。她顛覆了東北二人轉中沒有虎戲的舊說,經挖掘研究發(fā)現(xiàn),不僅東北二人轉中有虎戲,而且“東北人愛東北虎,東北話中虎也多”[5]274,虎字連連的東北話,是豪爽、詼諧的東北二人轉語言的獨特風格之一。這表明她對文學與文化有深層次地實質性地理解,這是她對東北地域“文史學”進行充分分析和分解后的理性選擇,為研究地域文化和專題文化提供了一種重要的思維模式,“為東北虎文化的復興作出了巨大貢獻”[10]。
最后,汪先生從美學和哲學的高度,贊美、評價東北虎,指出:“虎是美學的精靈,哲學的圣嗣”,充分進行了虎文化的審美,有其深刻的哲理和寓意。
在《東北虎文化》的封面和緒言,汪先生用優(yōu)美的筆觸描繪了虎的自然美[5]1,9;在東北虎小說、虎畫等章節(jié)中也有虎的自然美的生動寫實[5]322,323,421-447,不過這已經是文化虎的美了;在文化考古篇、宗教民俗篇,可以看到從遠古到現(xiàn)代,人們對虎的崇拜、信仰,造就了虎的宗教美、靈魂美[5]55;在研讀《周易》虎象三卦的第五章,則通過對自然虎和虎文化精髓的解析,讓人們體會到哲學虎的美[5]98,99。
汪先生以女專家特有的細膩、執(zhí)著,把豐厚的研究成果奉獻給社會,為人們詮釋了她哲人般的論斷:“虎是美學的精靈,哲學的圣嗣”——這精靈穿越古今,橫跨大洋,無處不在,無時不有;美在自然的山林,美在人們的崇拜、信仰,乃至靈魂;是神圣哲學的偉大之子。她推波助瀾,不僅對虎所處的自然生態(tài)進行描寫,讓人們看到美麗的自然虎已瀕臨絕境;更以對中國特有而豐富的悠悠虎文化的論說,喚起人們心靈中對文化虎的欣賞、贊美、留戀,從而激發(fā)起更加自覺的護虎熱潮。
汪玢玲這位年近米壽的耄耋老人筆耕不輟,創(chuàng)造了“建立中國虎文化學”的奇跡:她接踵而至的3本虎書,創(chuàng)建了中國虎文化學,奠定了中國虎文化學的堅實基礎,使如火如荼的中國龍文化學不再是“單批一線”[5]2,中國文壇正展現(xiàn)出龍騰虎躍、龍虎和合的祥瑞景象。她“當伺筆墨以終老”[5]514的奮斗精神,啟迪后人,獎掖后學,令人敬佩不已!不愧有“學有建樹,敢為人先”之譽,不失為第二代民俗文化優(yōu)秀傳人[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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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吉林大學學報編輯部)
[責任編輯:張樹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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