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 徐芳芳
君子自強 志在不息
——記暨南大學生命科學技術學院博士生導師蔡繼業(yè)
本刊記者 徐芳芳
上海市崇明縣廟鎮(zhèn),半個世紀前,周圍還是一個個落后的小村莊。1962年,一紙北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打破了小村莊往日的寧靜,小村莊里飛出了金鳳凰,18歲的蔡繼業(yè)成了當時村里唯一的大學生,成了全家人的驕傲。
這是一個貧窮的農家,父母都是文盲,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蔡繼業(yè)從小就挑起了生活的重擔。從上中學開始,他每天放學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幫家里干農活;每年的寒暑假、農忙假更是在勞動中度過,小小年紀的他就相當于一個勞動力在生產隊里干活掙工分。
天黑了,勞累了一天的人們收工回家了。吃過晚飯,當大家準備入睡之時,蔡繼業(yè)才開始他的學習生活。五十年代的農村,沒有電燈,一盞昏暗的煤油燈陪伴了蔡繼業(yè)的整個中小學時代。當別人已經酣然入夢時,豆大的煤油燈光下,蔡繼業(yè)在饑渴地吸收著知識的養(yǎng)分,這是他一天最開心、最充實的時候。生活的貧窮磨練了這個農家少年的意志,喚起了他心中不屈服的因子,用知識去填充物質的缺乏。
背起簡單的行囊,懷揣著父母東拼西湊借錢購買的火車票,帶著青春飛揚的夢想,蔡繼業(yè)第一次踏上了北上的列車。由于買的是最便宜的慢車車票,68小時后火車才抵達北京,把首次出遠門的蔡繼業(yè)帶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中。從此,古樸典雅的北大校園內,走著一個“穿土布衣服、不會說普通話、因沒錢買鞋而經常打赤腳的土得掉渣”的年輕人。
60年代能考上大學的年輕人可謂百里挑一,何況是考上北京大學,更是鳳毛麟角。在這個群英薈萃的大學校園里,蔡繼業(yè)很快就發(fā)現了自己的不足。北大驕子,匯聚了全國重點中學的精英,他們都有著良好的基礎。相比之下,蔡繼業(yè)的基礎實在很薄弱,甚至連聽普通話都是半懂半猜。與學習上的困難相對的是生活上的貧困。60年代初,三年自然災害剛結束,全國都處于物質嚴重匱乏階段。蔡繼業(yè)印象中,從中學到大學,餓著肚子上課幾乎是每天的常態(tài),長期處于營養(yǎng)不良之中。
然而,年輕的蔡繼業(yè)不退縮。這些困難對于一個心懷理想的人來說,正好化作去改變現狀與超越自我的動力。在北京大學的六年學習,讓蔡繼業(yè)從一個懵懂少年成長為一個學有所成的青年才俊。然而,正當他躊躇滿志之時,生活的軌跡被突如其來的政治風波打亂了。在“文化大革命”那個特殊的年代,同時畢業(yè)的150多位北大物理系學子,幾乎都加入了下鄉(xiāng)、下廠、赴邊疆的行列,蔡繼業(yè)也在其中。1968年,蔡繼業(yè)先到軍墾農場接受再教育,之后被分配到黑龍江省第四建筑安裝工程公司。在這個被大家戲稱為“黑老四”的地方,蔡繼業(yè)種過菜,燒過磚,當過鋼筋工和混凝土攪拌工。對于從小就干農活的蔡繼業(yè)來說,這些體力活當然難不倒他,然而,壯志未酬之憾卻讓他思索如何去突破困境。
是金子總會發(fā)光的,“黑老四”的水泥瓦礫依舊掩不住這顆金子的璀璨光芒。在工作中,蔡繼業(yè)逐漸顯露出他技術上的優(yōu)勢,當上了電工、電焊技術員。兩年后升為車間主任,并開始了研發(fā)。在缺乏人力、財力、物力的情況下,蔡繼業(yè)設計制作了十噸龍門吊車,帶領170多名工人和技術人員完成了當時堪稱亞洲最大的大慶化肥廠60×120米落地拱工程。
磨難是人生最大的老師。人總是從平坦中獲得的教益少,從磨難中獲得教益多。一個人在年輕時歷經磨難,如能正確視之,沖出黑暗,那就是一個值得敬慕的人。蔡繼業(yè)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受人尊敬的人,不僅在于他的才華橫溢,還在于他是一個心胸豁達、目光遠大的人。
在“黑老四”一呆就是十年。有人在這十年中隨波逐流,有人則劈風斬浪。隨波逐流者被淹沒在汪洋大海中,劈風斬浪者則一路歡歌,到達彼岸。蔡繼業(yè)正是后者?!吨芤住吩唬骸熬硬仄饔谏?,待時而動?!闭f的正是像蔡繼業(yè)這樣在十年中沒有隨波逐流,沒有自怨自艾,而是練就了一身技藝,只待破繭而出的人。
1978年,文革結束兩年后,因鄧小平同志的改革開放政策,蔡繼業(yè)有機會調進了中國科學院安徽光機所,開始做科研工作。蔡繼業(yè)的“時”出現于1982年,讓他的“器”有了用武之地。當時,安光所有一個公費留學美國的名額,須經過EPT考試挑選出國人選。盡管由于到安光所不久,未能獲得培訓的機會,但在出國考試中,他比經過英國教師培訓四個月的40多名候選人考得還好,一舉獲得了到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化學系公費留學兩年的機會。
成功的人不是贏在起點,而是贏在轉折點。來到哥倫比亞大學化學系就是蔡繼業(yè)事業(yè)的一個重要轉折點。
哥倫比亞輻射實驗室(Columbia Radiation Laboratory),一個先后出過七位諾貝爾獎獲得者的地方,一個發(fā)明激光的地方,蔡繼業(yè)在這里開始追逐新的夢想。在哥倫比亞大學的兩年,蔡繼業(yè)師從實驗室主任喬治·弗林,用二極管激光探測法研究CO2分子內振動能量轉移。蔡繼業(yè)與同事一起努力,用快速H原子碰撞CO2分子,取得了巨大成功,在世界上首次得到了三原子分子的振動、轉動分辨的結果。
1992年,蔡繼業(yè)作為高級訪問學者來到美國斯坦福大學化學系,參與了曾被美國著名報紙《基督教科學箴言報》稱為物化領域“有史以來最復雜的實驗”——碰撞參量對化學反應影響的實驗。這個實驗是用交叉分子束加上兩個激光器來選擇激發(fā)和探測不同平動速度和不同碰撞參量碰撞后,Ba和HI的態(tài)-態(tài)反應。在曾任美國科學委員會主席的實驗室負責人理查德·澤爾教授的帶領下,蔡繼業(yè)與實驗組專家們一起努力工作到1994年。蔡繼業(yè)回憶說,“每進行一項實驗都要連續(xù)工作36個小時,還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做正確的測量,這對人的神經是一個不小的挑戰(zhàn)。”蔡繼業(yè)和實驗組就是在這樣的挑戰(zhàn)中取得了成功,出色地完成了這個物化領域“有史以來最復雜的實驗”。
與2011年畢業(yè)研究生合影
新世紀以來,隨著納米技術的興起,蔡繼業(yè)利用多年的科研經驗積累,結合激光技術開始轉戰(zhàn)納米科學技術領域。21世紀是生命科學的世紀,要使人類健康、長壽,就要解決大量科學問題。蔡繼業(yè)介紹說,一個細胞里有成千上萬個納米機器人(生物分子)在協(xié)調一致地工作,要搞清它們的工作機理,必須能“看到”單個分子。因此,蔡繼業(yè)致力于用近場光學顯微鏡和原子力顯微鏡做細胞超微結構和細胞上單個分子探測,首次實現了用量子點標記的細胞表面特異性分子的原位單分子探測。
單分子探測是目前的一個研究熱點,但大部分集中在材料和化學研究中,對于細胞上單分子的研究比較少。蔡繼業(yè)的研究是具有前瞻性的,他用“針尖化學”的方法測量特異性生物分子與其他分子之間的單分子作用力,并了解其分布和功能。這既要求有超高分辨率儀器,更需要研究人員有堅持不懈的工作精神。
30年漫漫科研路,蔡繼業(yè)已取得累累碩果。他與同事已在國際、國內的刊物上發(fā)表了200多篇論文,其中100多篇論文被SCI收錄,并被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西北大學、康乃爾大學、阿崗國家實驗室等國內外科研單位在Science,J. Chem.Phys.,J. Phys. Chem.等國際高水平刊物上引用了600多次;還有五項發(fā)明專利,一本專著和兩本教材。目前是國家973重大項目的課題負責人(抗體抗原復合物的分子分布特征及功能識別基礎2010CB833603),并承擔了國家自然科學基金等多個項目。
蔡繼業(yè)還擔任了暨南大學生命科學技術學院從本科生到博士生的教學工作,曾任學院副院長。他已負責培養(yǎng)了60多名博士、碩士生,有多名分別獲得中國科學院億利達獎、大珩獎,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優(yōu)秀研究生獎和南粵優(yōu)秀研究生獎。有多名學生已成為教授、博導,還有些學生活躍在美國、歐盟、日本等國的科研領域。蔡繼業(yè)和他同事的部分工作已獲得廣東省自然科學一等獎、廣州市科技進步一等獎、廣東省高教廳科技進步一等獎等。他先后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斯坦福大學、紐約大學、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學、香港大學、北京大學、復旦大學、中國科技大學等十多所國內外著名大學做過學術報告。
每顆珍珠原本都是一粒沙子,但并不是每一粒沙子都能成為一顆珍珠。蔡繼業(yè)最終能成為一顆珍珠,是因為他忍受了打擊和挫折,忍受了忽視和平淡,從而具備了卓而不群的本領,最終達到了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