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國峰
雨瀟瀟
文/楊國峰
淅淅瀝瀝的雨一個勁地下。黑子駕駛一輛貨車浴雨急駛,車輪碾得泥漿朝兩邊不斷地飛濺。公路上行人稀少,偶爾有過往的行人也是撐著傘縮著脖子。
黑子揉揉眼睛,透過駕駛室玻璃,看見前方有個黑點在蠕動。黑點愈來愈大,走近一看,原來是一位六十開外的老人步履艱難地行走著。老人沒有撐傘,只披了一塊破舊的塑料布,雨水淋濕了他的臉額,眉毛、胡須都掛著亮晶晶的水珠。肩上還搭了個黑色的化肥袋子,步子沉沉,每挪一步都顯得好艱難。老人看起來身體欠佳,身子不停地抖動,像風雨中一棵搖搖欲倒的老樹。
駕駛室空著座位,黑子動了惻隱之心,就把車停下,喊了一聲:“老人家,順便帶您走一程,上車吧!”
老人沒有反應,仍是勾著頭走路。
“老人家,上車吧!”黑子把頭探出車窗外,聲音提高了八度。
“是……是叫我么?”老人這才轉(zhuǎn)過頭來,滿臉的狐疑。
“是叫您呢,上車吧!”
“哦,這……”老人直勾勾地看著黑子,欲言又止。雨真大,直往人的脖子里灌,老人止不住打了個寒噤,就走上了駕駛室的踏板。老人小心翼翼地把肩上的化肥袋子放到駕駛室的空座位上,然后緊挨著袋子坐下。貨車急駛著,老人如一尊木雕僵僵地坐著,兩眼迷茫地望著前方,一路無語。
前面有兩朵“花”裹在雨簾中緩緩移動,卡車追上那兩朵“花”時,從“花”里閃出兩張好看的臉蛋兒——兩個姑娘把臉探出傘外。
黑子看見她們,笑了。叫花枝的姑娘正和自己談戀愛,另一個叫香蘭的姑娘是自己的表妹。雨大,他來得正是時候。
花枝和香蘭在鄉(xiāng)木器廠上班,而木器廠就地取材建在較偏遠的地方,又不通班車,雙休日碰上黑子駕車,順路搭車那是常有的事。
“實在對不起,今天只能搭一個,駕駛室已經(jīng)坐了一個人了?!焙谧影杨^伸出駕駛室,陪個笑臉。
“要搭就搭兩個,要么就一個也不搭,哄好一個得罪一個,像話么?”香蘭句句不饒人。
“香蘭,上!管他那么多的規(guī)定!”花枝手一揮,拉起香蘭就往駕駛室里拱。
“那怎么能行?駕駛室規(guī)定只能坐三個人。”黑子急了,他說著瞟了老人一眼,話也說不囫圇了。
老人起初沉默不語,這時好像弄明白了什么,急忙下車說:“司機說得對,駕駛室只能坐三個人,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你們上,我自己走!”
香蘭動作快,先上了車,去提老人的塑料袋子。一時不小心,竟把老人的袋子掉在地上,袋子里的盒子“嘭”的一聲被磕破。老人頓時臉色陡變,急忙打開袋子來看。兩個姑娘一眼看見袋子里的骨灰盒,白生生的骨灰濺得到處都是。
老人捧住那個盒子大哭起來:“你們怎么這么不小心啊,可憐我的崽呀!”
“大爺,您怎么啦?”聽到哭聲,黑子趕忙下車走到老人身邊。
“唉!”老人望著黑子,一汪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我的崽也是個司機,只因他心腸軟,重感情,誰要求搭他的車他都不推辭,前幾天他人貨混裝出事了,卡車跌下了高高的山崖。這是他的骨灰,我想把骨灰埋在公路邊的警示牌下,好給活著的人提個醒啊!”
花枝和香蘭聽后面面相覷,好久也說不出話來,愧疚地說:“老人家,您上車,我們走路,以后再也不這樣了?!?/p>
卡車徐徐前行,車后兩朵“花”移得很慢,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