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潔岷

劉潔岷的詩

■劉潔岷

新 詞

巴士從大雨滂沱的車站開出

一根粘滿廣告的立柱

傾斜了。那個穿雨衣的男子

環(huán)視他熟悉的城市，濕漉漉的

從一個人群到另一個

人群，像一道幽藍的幻影，沮喪的

陌不相識的人(讓他，我逝去的父親

嘗嘗虛無的滋味吧)在持續(xù)的雷鳴中

已經穿著雨衣不見了。街上的面龐

也亮起來了，微笑呵，與眼神

接觸到的詞匯戀愛吧；模糊

發(fā)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死亡

每一陣風吹，都充滿聲音，月亮的氣息

像飛鳥撞上擋風玻璃，跳動、抽搐

夢游者在世界各地醒來

站在柵欄后的女人

薄暮時分，那邊

你可以看到一排柵欄

它們高大結實

柵欄之后橫著幾頭奶牛

兩頭花的

其他的像是黑色

最后的余暉

給它們抹上了銅質

奶牛的前面是個女人

左手提著木桶

她的面容是虛幻的

衣著也一樣

可以辨清的是她的衣袖

挽得很高

現(xiàn)在，天色愈加迷亂

遠處的草場

已是一派的幽茫

一縷奶的草香

隨即在空氣中

淡淡地彌漫開來

如果你屏住呼吸

就能聞到這些

何況，你是過路的人

你是個采風的人

是個遠離人群

趕來畫夕陽的人

而且遇見了

這樣的一幅情形：

那個柵欄后的女人

提著奶桶晃了一晃

然后站穩(wěn)

戲劇人

逼近的腳步聲漸遠漸去了

劇場暗下來時

熱烈鼓掌的人稀稀落落

為了在黑暗中觀察我，你們裝上

電源，安好插頭，接通了電路

這個主意很妙，很鬼

夜晚又過得如此之慢

那么多黑人和棕色的人

在我的眼前猛然浮現(xiàn)，表情曖昧

我知道我凝結的微笑固然令人難忘

但畢竟是陌生的和恐怖的，不像

公眾話題，不像T形舞臺上

裊裊轉出的內衣女模特兒

濃艷照人而又倏爾即逝

我明白使我心蕩神移的，還是排練時

那種感染力，那種尊嚴

那種心臟的怦怦直跳。那么

為什么還回報以熱情，對這貧困

而混亂的生活?為什么只有在睡夢里

你們伸出被窩的手才是滾燙的?

而我此刻，用一種慣常的語調說話

根本不想把漂浮在空間之中

那種無形、閃耀的物質聚攏

果然，劇場暗下來時

熱烈鼓掌的人那么少，那么少

因為在你們腫脹的視野里

某種可怕的聲音正在枯萎，正在死去

（選自《紅豆》2011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