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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浸透生命的草香

      2018-05-14 09:01:43張麗鈞
      潤·文摘 2018年9期
      關(guān)鍵詞:草香鮑爾吉割草機(jī)

      張麗鈞

      一對父女在德國一所大學(xué)的校園里散步。突然,父親異常興奮地告訴女兒說,他聞到了草香!與他們老家內(nèi)蒙古草原的草一樣香??!

      父女倆便被那不尋常的草香牽引著,朝著那芳香濃郁的地方一路走去,最后,他們看到了正在草坪上工作的割草機(jī)。

      父親問女兒,可還記得兒時在內(nèi)蒙古草原上聞到的那草香。來自臺灣的女兒懵懂地?fù)u頭。雖說她長到5歲的時候,還一直說蒙古語,但是,草香在她的記憶中卻已了然無痕。

      她說:“真是奇怪了,臺灣的草怎么就一點(diǎn)兒也不香呢?”

      后來,已屆中年的她終于回到了魂?duì)繅艨M的內(nèi)蒙古大草原。當(dāng)她走上綠毯般的草地時,一股久違的草香撲面而來。她兒時的記憶陡然復(fù)活。一時間,她醉在了那無與倫比的清香當(dāng)中。

      她仔細(xì)地觀察,費(fèi)心地猜度,試圖弄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德國校園里的青草與內(nèi)蒙古大草原的青草有了同樣的氣息。

      猛然間,她猜透了個中原因。

      原來,世間幾乎所有的草都是沒有特殊氣味的,只有當(dāng)它被割斷、折斷的時候,它才會散發(fā)出一種特有的香氣。無疑,德國校園里的草香是割草機(jī)“制造”出來的,而內(nèi)蒙古大草原上的草香又是怎么回事呢?那是因?yàn)椴菰系牟轃o處不在,所有的鞋子都休想躲開那些草,人一踏到草上,一些薄荷啦、薰衣草啦等植物的枝葉就被輕輕折斷,那氣味就從斷口處散發(fā)出來,淡淡的草香便影子一般跟定了每一個在草原上行走的人,染香你的鞋,染香你的衣,染香你的心事……

      ——講這故事的是臺灣詩人席慕蓉。容貌酷似父親的她,一邊講一邊垂淚。她對采訪她的曹可凡說:“真是對不起,我一講到這些就忍不住流淚?!?/p>

      席慕蓉又提到了她小時候唱過的一首兒歌:“一二三四五六七,我的朋友在哪里?在南京,在上海,我的朋友在這里?!币晦D(zhuǎn)眼,她的女兒也到了唱兒歌的年齡,那兒歌卻變成了:“一二三四五六七,我的朋友在哪里?在臺北,在新竹,我的朋友在這里。”講到這里,她的淚水又涌了上來,只是不再是默默地流淌,而是變成了無所顧忌的抽噎了。眉上鎖著太多家國憂患的席慕蓉是那樣迷戀賜予她生命的大草原??!我讀過席慕蓉評論蒙古族作家鮑爾吉·原野的一篇文章,她濃重的“草原情結(jié)”讓人覺得煞是不可思議,讓人覺得她恨不得把鮑爾吉·原野筆下的烏云高娃、鮑爾金娜、阿斯?jié)h等這些打著鮮明蒙古族戳記的人一口吞下去才解渴。

      席慕蓉苦苦追尋草香,其實(shí)也是在苦苦追尋那個靈魂漂泊無定的自我吧?她不也是被命運(yùn)強(qiáng)行折斷的一莖青草嗎?借斷口處的淚水說出一個無比苦澀的句子,用一縷微弱的香氣眷顧輕撫生她養(yǎng)她的土地。靈魂的刀口,以永不結(jié)痂的愚頑提醒自己遙迢的來路和不肯瞑目的祈望。

      ——我所在處,皆是中國。一滴鄉(xiāng)愁,滴在多情的宣紙上,一洇,就洇出了一個草香四溢的大草原。

      (秋水長天摘自《最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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