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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冬天

      2011-11-22 03:56路寒袖
      文苑·經(jīng)典美文 2011年11期
      關(guān)鍵詞:存根季候芒草

      路寒袖

      當(dāng)冰冷的寒流襲卷大地,和風(fēng)暖陽自山谷隱退,新店溪雖然碧綠依舊,卻也顯得寒冽沁骨。

      遠(yuǎn)眺群山,蒼蔚的綠意并未因冬季的來臨而枯黃憔悴,但如果深入山區(qū),很快地就可發(fā)覺,原先白花團(tuán)簇的野姜花,已經(jīng)圓滿的吐露完今年的香馥,開始去葉存根地準(zhǔn)備冬眠,水涯間的翠綠頓減了,那些深埋于泥土里的球根,正含蘊(yùn)著生機(jī),靜待來年抽芽開花。

      代之而起的是滿山遍野的芒草,它的速度比野姜花快多了,一夜之間,便占據(jù)了人們的視野,即使連我樓下的小院落,也一叢一叢地隨風(fēng)招搖,成為我冬日的鄰居,夢中伺機(jī)而出的場景。

      初初爆裂的花穗赭紅而沉重,似乎水氣尚濃,然而兩三天過后,陡然翻白輕揚(yáng),穗上的芒花稍一碰觸,便紛飛四散,飄在陽臺角落,常常積成毛茸茸的花球,看似惹人厭惡,其實(shí)清理容易,即使任由它堆在那邊,也像是野冬的身影。

      有些朋友特別覬覦此地的芒草,常常專程趕來采擷,為了干凈,他們將芒毫細(xì)心打掉,剩下綠綠的穗梗,然后帶回家插在陶甕中,作為雅致的裝飾品,如果設(shè)計巧妙,在燈影幢幢之際,確實(shí)足以發(fā)人幽情。

      最壯觀的是凈水廠旁那塊空地,白茫茫偌大的一片,冷風(fēng)襲來,叢叢擺蕩飛舞,有如白浪滔天的怒海,時或斑鳩、鵪鶉起落穿飛其間,背景是文風(fēng)不動的墨綠山巒與鉛灰色天空;沙沙的芒草聲循溪而行,岸邊人跡滅絕,鐵皮船與竹筏楫停槳息,纜繩系縛在蕭瑟的季候上,凡此種種,營造出一股臺灣特有的悲涼氛圍。

      人的情緒有一大半受制于外在的景物,所以,觀賞花卉若不取其色相,則鐘情其芬芳,因?yàn)閮烧呓阅苁谷诵那橛鋹偦蚣偨鈶n悶。而芒花則既無色亦不香,再者它又盛開于天氣冱寒的秋冬,予人的感覺只有凄涼與落寞,因此,傾圮荒廢的宅第必有芒草,花團(tuán)錦簇之中則無其蹤影,這全都由于它是愁苦的象征。

      芒草一向不入園林,只在野地繁殖,而生命力特強(qiáng),頗有草莽英雄的氣勢。喜花,賞花的人不少,卻鮮有摯愛于芒草的,倘或有之,恐怕也是獨(dú)立蒼茫的情境使然。

      而不論是野姜花或芒草,它們的枯榮似乎全都與繁華盛景無關(guān)。當(dāng)季節(jié)再向前輪回,芒草也會像野姜花一樣,悄悄地帶著蕭索的氣息離去,所不同的是,芒草深埋的根須是為等待寒冬而活的。

      摘自聯(lián)合文學(xué)出版社《憂郁三千公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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