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北京)
商場如戰(zhàn)場,自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fā)以來,許多政治家口中,不知不覺也多了些軍事詞匯。其中,最顯眼的,無過于“巨型火箭筒”(Big Bazooka)。12月在和法國總統(tǒng)薩科齊會晤時,英國首相卡梅倫就建議,要應(yīng)對當前歐債危機,歐盟各國應(yīng)采取“巨型火箭筒”策略。
在某種程度上,卡梅倫是販賣“火箭筒”最積極的歐洲政治家。在11月和德國總理默克爾交鋒時,卡梅倫對德國“穩(wěn)扎穩(wěn)打”(Step By Step)的策略大不以為然,他說歐洲現(xiàn)在需要的是“決定性動作”(Decisive Action),他并且揶揄說,“我的德國(朋友)并不這樣看,我認為火箭筒就是超級武器,不對嗎?”
和卡梅倫心有戚戚的還有美國人。2008年秋天金融海嘯席卷華爾街,時任美國財政部長的保爾森緊急赴國會山要求數(shù)千億美元的撥款。他給議員們打了個比方說,美國政府應(yīng)該擁有“火箭筒”的火力,“你如果口袋里只有把水槍,那就必須掏出來,但你假如有一個火箭筒,人們也相信你有,你可能就不必掏出來?!?/p>
在軍事上,Bazooka一般是指肩扛式火箭筒。在兩場危機中,政治家頻繁將這一軍事用語用來形容經(jīng)濟問題,在筆者看來,至少表達出三層含意,一是經(jīng)濟形勢嚴峻,千鈞一發(fā);二是要應(yīng)對危機,非火箭筒這樣的強大火力不可;三,這屬于威懾性武器,意在穩(wěn)定信心,不一定真需要開火。
在這種渲染下,保爾森最終如愿以償,雖然中間也是一波三折——眾議院一度的否決讓華爾街驚出一身冷戰(zhàn),美國國會還是批準了7000億美元的金融救援計劃。這是美國歷史上最大規(guī)模的救市計劃。近乎天文數(shù)字般的龐大資金,按照保爾森等人的說法,讓美國最終避免了金融崩潰。
反觀歐洲,卻似乎沒有這種發(fā)射“火箭筒”的魄力。金融大鱷索羅斯就諷刺說,按照道理,歐洲同樣需要“巨型火箭筒”,但事實卻是“慢半拍”:歐洲人總是“帶著拳頭去和拿刀的人斗,然后拿起刀去和扛槍的人斗,但就是不拿出‘火箭筒”。在索羅斯看來,這種“擠牙膏”式的被動救援,是導(dǎo)致歐債危機愈演愈烈的主因。
歐洲可有什么“巨型火箭筒”呢?至少在經(jīng)濟學(xué)家眼中,選擇其實比美國人多。一,可推出更龐大的救助基金;二,不妨發(fā)行歐元債券;三,還可讓歐洲央行成為“最終貸款人”。當然,不管哪種“火箭筒”形式,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作為歐洲第一大經(jīng)濟體的德國,將不可避免地多掏錢。
但就是這個德國,不管各界百般呼吁千般敦促,就是不愿扛起這個“火箭筒”。作為對卡梅倫的回應(yīng),默克爾的發(fā)言人賽博特就說,對于“部署‘最終大型金融儲備,即盎格魯-撒克遜世界眾所周知的‘火箭筒的多次呼吁”,德國很“疑慮”。為什么?因為“我們沒有無限量的現(xiàn)金”。
德國真沒錢嗎?似乎也不是。畢竟,發(fā)行歐元債券或讓歐洲央行成為“最終貸款人”,其實并不需要直接從口袋里掏錢,而只是開動印鈔機。金融危機爆發(fā)后,美聯(lián)儲已兩次大規(guī)模開動印鈔機,英國央行也是忙得不亦樂乎。盎格魯-撒克遜世界敢為天下先,為什么歐洲大陸就不可以呢?
德國人不為所動,可能更多考慮到的是“火箭筒”的后坐力。以美國7000億美元金融救援方案為例,即使按照保爾森的說法,計劃很成功,既挽救了美國經(jīng)濟,而且還產(chǎn)生了不錯的收益。但拿納稅人錢財救助貪婪的華爾街,其中夾雜的巨大風(fēng)險,尤其是道德瑕疵,卻一直是美國社會憤怒的焦點,難以平息的“占領(lǐng)華爾街”運動即是表現(xiàn),保爾森本人聲譽不佳也是事實。
這還是美國人救美國人,現(xiàn)在可是讓德國去救其他國家。勤勞的德國人就很憤怒,憑什么要將自己的血汗錢送給懶散的南歐人?萬一再把德國經(jīng)濟拖入火坑,怎么辦?默克爾的壓力,肯定非保爾森能比。于是,不管外界怎么說,德國就是緊咬原則不松口,要想獲得救助,救助對象就必須先緊縮開支,遵守財政紀律。德國正好可以借此立下規(guī)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