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增泰

一個世紀前，圍繞中華文物，在沈陽發(fā)生過一場外界不知的較量。在較量過程中，洋人的貪婪、高官的顢頇、文人的睿智，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至今值得回味。

1910年，英國名將希吉納訪華。這個曾任埃及元帥的鰥老，歷來標榜“視兵如子，以瓷為妻”。他在入覲監(jiān)國攝政王載灃時，要求參觀沈陽大內(nèi)珍藏的佳瓷。載灃一口應(yīng)允，下旨任選兩件相贈。

當時擔任奉天旗務(wù)處總辦兼管盛京（沈陽）大內(nèi)事務(wù)的金息侯（名梁，滿洲正白旗人，光緒進士，清末民初著名文化人）獲電后十分為難，心想怎么可以任其自選，讓中華大器重寶外流呢？他馬上帶領(lǐng)幾個人，將100多件瓷器佳品移貯別庫，然后陪同參觀。希吉納一覽無余之后，問：“尚有佳者，藏何處？”金答：“無”。不料希吉納竟出示照片，一一指問。可見希老頭資訊精確，是有備而來。照片上的重器，多已被轉(zhuǎn)移入別庫，金息侯仍答以“不知”，虛與委蛇。

希吉納怏怏，選了小瓶、小樽、小盒各兩件，皆精品。他意猶未盡，還想選，金當即阻止，曰：“諭賜二件，何多取耶？”希以盒加瓶上，說：“這是一件呀！”又指樽口曰：“此尚缺頂?！苯饏柭曊f：“此宮禁也，幸勿失禮。余亦考古者，奈何瞎說？”希赧然，不能答，要把六件帶走，二樽已放進口袋，兩手各握一瓶，小盒無處可納。當時，吉林民政使鄧邦述作為交涉使，亦陪同參觀，乃調(diào)停其間，決定一道去見督帥。到了東三省總督錫良處，鐵路總局局長梁士詒適在座。錫良問怎么好，梁插話說：“既有電旨，即多取，亦只得許之，不可以細故失其意?！卞a良始對客應(yīng)允。希吉納大喜過望，連聲道謝。金息侯當即調(diào)侃說：“聞君以瓷為妻，西俗皆一夫一妻，君何以多多益善耶？”希充耳不聞，手不離器，道謝告辭。

事后，英國政府知道此事經(jīng)過，希吉納被免職。而希老頭卻引以為幸，因為他得到了中華國寶。

金息侯慶幸自己轉(zhuǎn)移大器重寶在先，不然像康熙窯“萬里江山一統(tǒng)”大花缸這樣的一級國寶，如被洋人帶走，豈不貽笑后代，為國人唾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