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是記憶的守護者,她總能在不經(jīng)意的時刻,提起一些我們似乎忘卻的時間片段。
我不喜歡照相,小時候是因為害羞,如果在走動的人群中我站著不動,會覺得大家都在看我,還擔(dān)心別人會不會笑話我的姿勢。大一些時卻覺得看著相機很難維持笑容,這時的笑容像一片冰扔進熱水,想維持卻難以持久。照相時臉上的笑容是匆匆的,相機也是匆匆留下了這笑容,匆匆洗出,匆匆放入相冊(有些甚至來不及放進去)之后時間也匆匆地走了,再后來什么事情都匆匆地被忘記了,什么事情都在記憶巨大的浪潮中掙扎沉浮。什么事情只有兩種方式選擇平靜,一是沉入海底,再被小螃蟹的小爪子掩埋上沙石,二是變成無數(shù)小碎片,依附于海面,水的表面光滑平靜,它們也疲憊地靜靜地睡著了。夢中有一個聲音向它們提醒著它們猶存的生命,于是它們醒來,維持著微弱的呼吸,一直到很久很久……
想到回憶時我會難過,這里的回憶并不是我所經(jīng)歷的事情,是記憶,所有人的記憶。都是一只只雪白色的小鹿,在云上奔跑跳躍,它們太瘦弱,太不堪一擊,它們的命運比云朵還要難以預(yù)料,它們的心緒比微風(fēng)還要婉約。它們的生命之所以存在是因為還有人記著它們,我仿佛可以看見一些小白鹿跑著跑著就突然消失了,這個世界上,它們被忘記了,它們生命中流動的那部分光陰,只是空空的,日歷厚起來之前的模糊象征,空空的連鐘表的腳印都未曾留下。
記憶中有難忘的,那些記憶是白色的鹿王。有眾所周知的大事,那些就不是白鹿了,是什么動物我不認(rèn)識,我沒有見過它,但我知道,它也并不能永遠(yuǎn)地活著。
雖然我不喜歡拍照片,卻喜歡看照片。我時常看見照片中年幼時小小的自己,我不記得那個時候的我了,不記得那時的我在想什么,我為什么要笑,但是我卻知道那是我。這種感覺就仿佛我們不是一個人,我是一個旁觀者,照片中的我才是主角。照片是回憶的守護者,它小心翼翼呵護著一些很久以前的片段,珍愛它們勝于珍愛自己的生命。
被看到的照片一定比看照片的人更欣喜,因為這樣它們才確定自己沒有被忘記。
我覺得這個世上照片也很無私了,它心里所想的,它會說的語言,就只有它照到的那些,我們看見照片的心,滿滿的景物,沒有它自己。
我在照片中還可以看見花花草草和我原來養(yǎng)的小動物,它們現(xiàn)在都在哪里呢,它們把生命交給誰了,它們?yōu)槭裁床粊砜次摇N茵B(yǎng)的小兔子、小狗,我撫摸過它們?nèi)彳浀拿?,可卻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它們就像小白鹿一樣消失了,跑著跳著時就突然消失了。一還有走丟的小動物,我是不是再也找不到了……
其實人類所謂活生生的生命,并不比記憶頑強多少。跑著跳著時呼吸就突然化身為風(fēng),和流浪者去流浪了。每個人出生時一貧如洗,去的時候依然是一貧如洗。真正屬于自己的只有自己的思想,那個時候我們像自己曾經(jīng)的記憶一般在別人的記憶海中翻騰,我們也有兩種平靜下來的方式,平靜后也有聲音在安慰我們,那時的我們只是薄薄的一層圖像,極度溫柔了。
一天無意間我又翻到原來的照片,看到很小很小的我,我把照片拿出來,裝在相框中鄭重地放在桌子上。我將會珍視回憶,我想要我可以保留更多的小白鹿,給其他生命帶來一點點的慰藉。
桌子上,五歲的我對著此時的我笑著,我想回應(yīng)地笑笑卻更想哭了,我看見我的背后是過去的家,過去的房間,看著我一點點長大的房間,卻被我似乎是沒有一點感情地拋棄了。
我想要照很多的照片,都洗出來,都珍惜地放入相冊,要記住回憶的生日,每年給它們過生日,我會在心中點上蠟燭,一支紅色的、一支綠色的、一支黃色的、一支粉色的
然后靜靜地想想它們,回憶也是需要愛的。這是守護記憶的天使告訴我的,我是相信童話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