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柱和二柱是雙胞胎,像得連自個兒爹娘也時常犯糊涂。不過樣貌像歸像,性子卻截然相反。大柱老實厚道,敦實乖巧得像堵墻;而二柱油嘴滑舌,是個會在小巷子撩姑娘家裙子的流氓。
二柱并不承認自己是流氓,他總是倔著性子別扭地說他只扯過一次姑娘的碎花裙,還是被香蕉皮摔個狗啃泥時不小心碰到的。每當人家叫他二流子,他都會用拳頭迎上去,然后自己也鼻青臉腫地回家。柱爹鐵青著臉,少不了給他一頓打,柱娘也少不了給他一頓罵。
哥倆感情很好,從小喝同一碗水,鉆同一個被窩,穿同一條褲衩。到了娶媳婦的年齡,因為長得俊,說親的人不少??扇思夜媚锫牭绞嵌鶗r總是要吐一口唾沫,再罵上一句:“不要臉!”好像當年被二柱耍流氓的就是自己一樣憤憤不平。
秋分前割了谷稻,大柱把一切曬谷、翻谷、收谷的事都擱到自己肩上,曬滿箕的稻谷引得麻雀飛來啄食,自家養(yǎng)的雞扇著翅膀點著腦袋也來偷吃。柱娘在給自己縫花兜,柱爹點燃鐵煤爐煮著玉米粥,爐子咕嚕咕嚕地冒著熱氣。大柱抹一把頭頂的細汗,張開嘴喘氣。
隔壁二狗子連滾帶爬地跑來:“柱爹柱娘,二柱跟村里的張流子打起來了,就在村口的河邊!”
大柱放下正喝著的水壺,說了聲“爹,我去瞧瞧”就跟著二狗子向村口跑去,身后傳來柱娘的一聲嘆息:“作孽啊!”
后來二柱被罰跪在祖宗牌位前思過,沒吃飯,到了半夜還不給起來。
大柱瞞著爹娘從廚房拿來幾個饅頭,躡手躡腳地遞給二柱,生怕驚醒了二老。二柱低垂著頭,把饅頭塞進嘴里。兩行熱淚滾下來,滴到大柱手上。大柱給二柱被爹皮帶抽過的地方搽藥。二柱嘴里的饅頭屑都被他哭出來了:“大哥,我打張流子是因為他罵你是木頭?!贝笾呐亩谋?,喉嚨里含糊地應了一聲,像是塞了團棉花。
二柱喜歡上了隔壁村一個叫蓮兒的姑娘。蓮兒白白凈凈,有一雙烏黑烏黑的大眼睛。蓮兒的手很巧,她會縫各種各樣的香囊,會在手帕和布袋上繡好看的牡丹和鴛鴦。重要的是,她不相信謠言說的二柱的所做所為。這更讓二柱對她鐘情。
村口那條小河是村子跟隔壁村的界限。每天清晨都會有婦女到河邊漿洗衣服。蓮兒就是在河邊見到二柱,還親眼看見二柱為兄長拼命,于是蓮兒也打心眼兒里喜歡二柱。
二柱把蓮兒請到家里,柱爹柱娘樂得合不攏嘴,不停地往蓮兒碗里夾菜。柱爹喝高了,臉紅得像煮熟的蝦,柱爹拉起蓮兒的手,放到二柱手里,樂呵呵地說:“二柱啊,爹這輩子的盼頭就是希望你娶個好媳婦,那爹也就能瞑目了,爹的日子不長了……”蓮兒尷尬地把手抽回來,臉紅得跟柱爹一樣。大柱起身扶起柱爹,說:“我把爹扶到炕上歇著,娘,蓮兒,二柱,你們繼續(xù)吃。”二柱把頭伸向蓮兒的耳根,說:“不要介意,我爹有點喝高了?!鄙弮狐c點頭。柱娘看到這一幕,嘿嘿地笑了,又不停地把菜夾到蓮兒碗里。
二柱托大柱替自己寫情書給蓮兒,大柱意味深長地笑了。二柱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早知道就用功了,我哪曉得有一天還用得著寫字……”大柱把信拿給蓮兒,蓮兒羞澀地把費盡心思繡的鴛鴦戲水枕套交給大柱。大柱開玩笑說:“差不多改叫大哥了吧?!迸蒙弮汉π叩氐拖骂^。
二柱攜著厚禮到蓮兒家提親。蓮兒只有一個雙目失明的奶奶,不過問外事,所以不知道二柱的事,只當是一樁普普通通的親事,也就爽快地答應了。
誰知在結婚那天節(jié)外生枝,待在新房的蓮兒被告知二柱喝醉了酒在一條弄堂調戲別的姑娘,蓮兒氣得小臉煞白,掩著淚回了娘家。第二天二柱去找蓮兒,被蓮兒的奶奶用拐杖打得全身瘀青。
這事在村里傳得沸沸揚揚,二柱也不解釋、不說話,胡子茬爬滿了整個下巴。柱爹柱娘愁得躺上了炕。
后來有天晚上,大柱把二柱叫到門前庭院,狠狠打了他一頓,邊打邊朝二柱吼:“你作祟,作祟啊!傻啊你……”二柱沒有反抗。
第二天,最先起床去村口井里打水的二狗子發(fā)現了泡在水里的大柱。
后來,好幾年過去了,二柱沒惹任何事,只是在大柱死后像是變了一個人,與蓮兒和好后,老老實實過自己的生活。
只是沒有人知道,其實死去的大柱是真正的二柱,活著的二柱才是大柱。大柱在柱爹稀里糊涂地把蓮兒的手放在自己手上時就喜歡上了蓮兒。二柱愛他的大哥,于是自殺成全了大柱和蓮兒。二柱結婚那天調戲姑娘的其實是心情極度悲傷的大柱……
(指導老師 徐伯適)
西西插嘴
雖然這篇小小說有不少瑕疵,情節(jié)方面也有經不起推敲的地方。但是,瑕不掩瑜,這篇小小說還是吸引了西西的眼睛。
小小說因其“小”,基本要素的展示往往呈現出具體而微的特色。人物更是如此,文中大柱、二柱個性鮮明。也因其“小”,故有以小見大的特點。在短小的篇幅中,小小說所選的題材接觸生活面很小,雖小,卻也是社會生活的一個反映。作者無疑做到了這一點。作者將自己的深意含蓄地隱含在作品中:二柱真的僅僅是為大柱而犧牲了自己嗎?還是那自小而來的有“色”眼光也“謀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