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擱下手頭繁瑣的事務,向窗子外探出頭去。許久沒嗅過這樣清爽的空氣,竟不知外頭田野上的春花春草已爛漫到自家的屋檐下了。
莫不是三月的柳綠花紅不屬于我?也許只有一個終日勞苦于文件檔案的人,才聽不到春天的足音。
風一撩簾子,壟上的泥香即浸住了毛孔。陽光進來了,玻璃上漾起光影,可愛得像一小灘微笑的水,在視線中靈巧地滑來滑去,似乎要把水的潤濕渲染到我無神的眼睛里。
我的眼睛常常是沒有笑意的,我不愛笑。縱是有了笑料,我仍會一臉嚴肅地執(zhí)筆埋頭于辦公桌上。
窗外田壟上的青翠,一直延伸到遠方瓦藍色的天邊。時而有一兩只飛鳥劃過柳梢,在白云上留下深深淺淺的印記。
試想曾有多少個開滿花草的陽春,我沒來得及瞥上一眼,它們便匆匆地離去了。而待我從我深深迷戀的物流中抽出身來,已是蕭索的寒秋了。
一株渴望出頭的稻芽兒,一心只以為從地底下才能掘獲雨露,于是便傾盡了氣力把頭埋進去,一刻不歇地埋進去。不想到了秋天,稻浪金黃的時候,自己卻沒結(jié)出穗來。在春天因為什么錯過了開花,錯過了享受陽光,到了秋天,別的芽兒都已經(jīng)結(jié)果了啊。忙于收獲的農(nóng)人,將他腐朽的莖葉摻進稻草人里,擺放在秋風瑟瑟的地頭。此后,他便一日日地僵硬下去,無望地抱怨一一上蒼為何要這樣折磨一株努力得可怕的稻芽兒?
是否有人像他一樣,像他一樣地勤懇、癡傻、可憐?一陣暖風沙沙地吹落桌上的稿件,田野上的花草開始慢悠悠地搖頭晃腦。我倚著窗子,琢磨起“春天”這個詞條來。
春天就在我的身前,那些田野上的碧色是春天亙古不變的面容。
哲人說:“春天是上帝恩賜的?!碧热舨挥龃禾?,世間便不會有靈氣。譬如泥土不遇春,怎會有種子的萌芽?譬如草木不遇春,怎會有紅花綠樹?譬如江河不遇春,怎會有碧波潮漲?人要是走了不遇春的歧路呢?
想到這里,我使勁地嗅起窗外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