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語:
網(wǎng)絡的更新?lián)Q代過于頻繁,也越發(fā)的顯露出詩歌的淺薄和快餐性。而我理解的詩歌,是需要沉淀或者說需要沉默的藝術品。大多數(shù)的時候,我看待事物努力想保持悲觀和質(zhì)疑的態(tài)度。表面的喧嘩,并不代表一種內(nèi)在的潮流和方向。我寧愿做沉默的少數(shù)。在沉默的少數(shù)中我們看到上?!叭A亭詩社”陳倉、張萌、陸群、李瀟、夏春花等等詩人安靜的寫作,渾厚的文化背景和不事張揚的姿態(tài),卻能夠讓我們在詩歌中讀到他們的心跳,讀到他們與眾不同的個人魅力。而這個,正是詩歌寫作不可或缺的內(nèi)在力量。
——阿 翔
投稿信箱:a_xiang2003@163.com
2011年11月,第五屆上海朗誦藝術節(jié)期間,由上海市松江區(qū)文化館主辦的“上海華亭詩社作品改稿會”在上海寶隆花園酒店召開。商震、王明韻、陸梅、藍野、谷禾、蘇歷銘、邰筐、霍俊明、孫曉婭、宋曉杰、老鐵等來自《人民文學》、《詩刊》、《十月》、《詩歌月刊》、《詩探索》、《文學報》等報刊的編輯和詩人,為上海“華亭詩社”社員們進行了生動活潑的講座、改稿活動。
上海“華亭詩社”隸屬于上海市松江區(qū)文化館,由著名詩人賀敬之題寫社名,2008年3月創(chuàng)建,2009年11月15日在上海第三屆朗誦藝術節(jié)開幕式上正式掛牌?!度嗣袢請蟆贩Q其為“詩人們的家”;《詩刊》稱華亭詩社為“群眾文化百花園中一朵淡雅芬芳的水仙花”;《文學報》發(fā)表專文說,“這是一支詩壇上的新軍,但在眾多的上海詩社中,卻是一支異軍突起、給人驚喜的隊伍”;中央電視臺新聞頻道曾播出詩社成員的詩歌活動和專門為上海朗誦藝術節(jié)所寫的詩歌。華亭詩社現(xiàn)有成員32人。近年來,詩人們已在國內(nèi)數(shù)十家報刊發(fā)表詩歌千余首,出版詩集18部,引起上海乃至全國詩歌界的關注。(徐俊國)
陳倉,原名陳元喜,1971年生,陜西丹鳳縣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目前供職于上海某報社。曾在《詩刊》、《星星詩刊》、《詩歌月刊》、《揚子江詩刊》、《江南》、《北京文學》、《上海文學》等發(fā)表大量作品。著有詩集《永恒與一瞬》,詩文集《流浪無罪》、《詩上海》。曾為《傳世博》配詩80首。
進城
大巴剛剛進城,她走到了身體的極限
在北方與南方之間僅僅夾著一塊玻璃
天黑了,所有的玻璃
都被黑暗堵住去路
她陌生的影子,被這個城市退了回來
很像她的初夜,冰涼的身體
從火焰上彈開
秋風繞著彎子
零星的雨點步步尾隨,她只能
坐在大巴的窗口捧著自己的面孔
好不容易穿透一塊玻璃
她竟然看到一把刀子或者是
一簇燈火,在連夜奔忙
她唯一認識的一只羊卻躺在
這個城市的案板上
被剝掉了皮毛
她心里抖了一下
屬羊的她,來自羊的世界
還未落地
好像就被誰捅了一刀
骨頭
在一塊荒地,雜草叢生
我撿到了一根骨頭,一尺多長,泛著白光
它屬于什么部位我看不清楚,只知道它
支撐過半邊身體一絲游魂
所有的天光只能藏在骨頭里
閃亮的鹽在骨頭里,水木年華在骨頭里
那些風聲與親吻都還在骨頭里
把骨頭放在耳邊,夜深的時候我聽到了
自己曾經(jīng)說過的話走過的路
還有受過的傷做過的愛,都在回蕩
這根骨頭或許就是幾十年前后的自己
其實我天天都可以看見自己
卻從來沒有看見過一根自己的骨頭
活人的骨頭,總是隔著一層皮肉
死人的骨頭,總是隔著一把黃土
其實我從來沒有看見過神
但是我從不放棄祈禱
我很為難,我不是一只喜歡回味的
風,也不是渴望永恒的巫師
我不知道要不要拋棄這生命中
最堅硬的部分,來生中
唯一看得見的火光
流產(chǎn)
她身上的血脈一天天長大
她吃無公害蔬菜,削水果,還看一些
美人魚與雪花的故事,這是她的胎教
她希望生命開始之時健康,并且干凈
但是五月之后,她照過X光
讓這個未出世的血脈顯了原形
他是病態(tài)的,那枚還未呼吸人間氣象的
肺,已經(jīng)出現(xiàn)癌變
時刻準備當媽媽的她哭了,她不知道
這個轉(zhuǎn)世投胎的靈魂是怎么感染的
她一直回憶,甚至回到了前世
但是一直找不到生活中的漏洞
她暗暗地想,也許哪天
我們抱怨河水渾濁,天空昏暗
而且人心險惡,世事無常,冬天遲遲不肯下雪
被這個處于十字路口的游魂聽到了
他撤回去了
回到一只鬼魅,或者一根草
這位夭折的母親從此保持沉默
忍氣吞聲,以免影響了人世輪回
填滿
我從來沒有做過孤島
我要是,就聽完每一滴水的濤聲
我從來沒有做過沙漠,我要是
就剝開每一粒沙子看看有沒有種子
我從來沒有怕過天空,我要是,我就生出云
沒有云,我就讓太陽再重復一百遍
我就打雷閃電,我就飛
我從來沒有怕過荒蕪
這是遠方,這里才有白駒馳騁,神仙下凡
我從來沒有怕過那只杯子
要是我,我就注滿清水
我從來不怕一座空房子
要是我,我就善待每一片瓦
多開幾次窗子與胸膛
多把炊煙當成母親的長發(fā)
我從來沒有怕過藍
要是我,我就灑一把星星讓你許愿
無論相信哪一位神
我是否獨身
我都不是空的
我都會用人世的風把自己裝滿
哪怕我僅剩最后一個早晨
我也要在夜與晝的夾縫中
收好你送我的金銀細軟
還要用陽光把所有的空隙填滿
再填滿,最好再從死亡的罐子里
溢出幾根小草和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