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 力 群
(鄂州職業(yè)大學(xué) 管理學(xué)院,湖北 鄂州 436000)
《小詩代簡寄曹雪芹》是愛新覺羅·敦敏的詩作。
1) 卒于乾隆二十七年除夕(壬午除夕)。(此說始于1927年)
2) 卒于乾隆二十八年除夕(癸未除夕)。(此說始于1947年)
3) 卒于乾隆二十九年春(甲申春)。(此說始于1980年)
吳世昌先生在《綜論曹雪芹卒年問題》的開頭寫道:
關(guān)于曹雪芹卒年,向有‘壬午除夕’(一七六三年二月十二日)和‘癸未除夕’(一七六四年二月一日)二說?!豆饷魅請蟆氛咀鳌恫苎┣鄣纳淠辍芬晃?,其中已略述‘壬午’之說乃脂硯齋年老誤記。依敦敏癸未(1763)年的《小詩代簡寄曹雪芹》約他去飲酒,及敦誠甲申(1764)年春挽雪芹詩,則以雪芹卒于癸未除夕為是。但我此文寫于一九六一年冬,它在《光明日報》刊出時,雖較吳恩裕、陳毓羆兩先生之文為遲,而在寫作時實未嘗見吳、陳二位的新觀點。陳先生在文中先提出‘脂評之可信’,和《懋齋詩鈔》中存詩的‘編年有問題’兩點,而后者尤為重要。因為如果陳氏之說可信,則可以根本否定《小詩代簡》作于癸未,從而取消‘壬午除夕’雪芹未死這一有力證據(jù)[1]。
陳毓羆先生在《曹雪芹卒年問題再商榷》里這樣寫道:
按《古剎小憩》《過貽謀東軒》《典裘》和《小詩代簡》這四首詩是抄在一處的,同時根據(jù)詩中描寫的景物看來季節(jié)相同,都是春日之作。它們是同時的作品當(dāng)為可靠……
《過貽謀東軒》一詩的年代可考。其中用‘焚囊’之典,實有所指。敦敏之叔月山于乾隆十一年丙寅有詩贈給他,題為《三疊前韻示敦敏》……‘十五年前事漫論’就是指的這件往事?!稍律劫浽姷谋礁角槭迥?,《過貽謀東軒》當(dāng)寫于庚辰……
《小詩代簡》和前面的三首詩相連。據(jù)以上種種情況看來,我們就不難作出它是寫于庚辰的結(jié)論了[2]267。
十五年前事漫論,春來依舊綠盈軒。
焚囊慚負東山教,嗜酒頻勞北阮樽。
柳已作花初到雁,氣憑鳴劍欲凌鯤。
傷心滿壁圖書在,遺跡先生手澤存。
《過貽謀東軒同敬亭題壁分得軒字》是敦敏《懋齋詩鈔》的第157首詩[3]90。
東風(fēng)吹杏雨,又早落花辰。
好枉故人駕,來看小院春。
詩才憶曹植,酒盞愧陳遵。
上巳前三日,相勞醉碧茵。
《小詩代簡寄曹雪芹》是敦敏《懋齋詩鈔》的第159 首詩[3]91。
《小詩代簡寄曹雪芹》第七句是“上巳前三日”。
《辭?!穼懙馈吧纤龋汗?jié)日名。古時以陰歷三月上旬巳日為‘上巳’……魏晉以后改為三月三日……后亦有不用三日,而仍用巳日者。”
三月初一是敦誠的生日。
“上巳前三日”,應(yīng)為二月底。
既然“上巳前三日”應(yīng)為二月底,若倒扣“長隨送信及其返回時間”,《小詩代簡寄曹雪芹》的具體寫作時間應(yīng)為二月二十七日。
芹圃曹君(霑)別來已一載余矣。偶過明君(琳)養(yǎng)石軒,隔院聞高談聲,疑是曹君,急就相訪,驚喜意外。因呼酒話舊事,感成長句。
可知野鶴在雞群,隔院驚呼意倍殷。
雅識我慚褚太傅,高談君是孟參軍。
秦淮舊夢人猶在,燕市悲歌酒易醺。
忽漫相逢頻把袂,年來聚散感浮云。
《過明琳養(yǎng)石軒》是敦敏《懋齋詩鈔》的第 65首詩[3]39。
《過明琳養(yǎng)石軒》寫于乾隆二十五年九月中下旬的某天。
敦敏偶遇曹雪芹時,“芹圃曹君(霑)別來已一載余矣”。
曹雪芹乾隆二十四年春季突然從北京動身到南京一帶,在南京一帶滯留一年多,乾隆二十五年九月中下旬的某天,他回到北京。
顯然,乾隆二十五年春曹雪芹不在北京。
敦敏《過貽謀東軒》首句是“十五年前事漫論”,此事就是“敦敏之叔月山于乾隆十一年丙寅有詩贈給他”。
乾隆十一年之后的“十五年”就是乾隆二十六年。
乾隆二十六年的“十五年前”就是乾隆十一年。
因此,《過貽謀東軒》寫于乾隆二十六年春。
陳毓羆先生說:“按《古剎小憩》《過貽謀東軒》《典裘》和《小詩代簡》這四首詩是抄在一處的,同時根據(jù)詩中描寫的景物看來季節(jié)相同,都是春日之作。它們是同時的作品當(dāng)為可靠?!?/p>
因為在《懋齋詩抄》的原件上,《古剎小憩》《過貽謀東軒》《典裘》和《小詩代簡》這4首詩是緊密接連抄寫的,沒有剪貼的痕跡;又因為《過貽謀東軒》寫于乾隆二十六年春;所以,《小詩代簡寄曹雪芹》寫于乾隆二十六年春。
陳毓羆先生和筆者都是運用“十五年前事漫論”來計算,結(jié)果卻略有區(qū)別:陳毓羆先生認為“《小詩代簡寄曹雪芹》寫于乾隆二十五年春”,筆者認為“《小詩代簡寄曹雪芹》寫于乾隆二十六年春”。
(注:庚辰春——乾隆二十五年春。辛巳春——乾隆二十六年春。)
這是因為:陳毓羆先生是按“跨十五個年度”計算的,筆者是按“十五整年”計算的。
陳毓羆先生為什么要按“跨十五個年度”計算呢?
筆者猜想:這與《懋齋詩抄》的特殊狀態(tài)極有關(guān)系——《懋齋詩抄·序》將“庚辰”貼改為“癸未”,而《古剎小憩》之注“癸未”有挖改痕跡。為了符合“庚辰”,陳毓羆先生就按“跨十五個年度”計算。
陳毓羆先生在《曹雪芹卒年問題再商榷》里寫道:
它前面的一首詩《古剎小憩》應(yīng)該也是庚辰的作品。從稿本上可以看出,前面的《東皋集》序上的‘癸未’所貼改的正是‘庚辰’二字,這里詩題下注的‘癸未’二字筆跡相同,它到底挖改的是什么年代干支,豈不值得我們深思?如果原注是‘辛巳’或‘壬午’,那么燕野頑民決不會在題識上說是‘至庚辰止’,這原注當(dāng)是‘庚辰’二字。挖改成為‘癸未’,也是在燕野頑民之后,否則他看到這里的‘癸未’二字后,也不會寫‘至庚辰止’了。燕野頑民只是把庚辰誤推為乾隆卅一年。因為他寫序是在同治元年。從乾隆到同治,共五個朝代,換算中出了錯[2]268。
雖然《紅樓夢論叢》出版于 1979年,但其中所載論文的第一發(fā)表時間皆早于 1979年。陳毓羆先生的《曹雪芹卒年問題再商榷》發(fā)表于1962年6月10日的《光明日報》。
1962年的10年之后——1972年,對于《懋齋詩抄》的研究有了新的進展。
《紅樓夢研究集刊》第二輯載有程鵬先生的《〈懋齋詩抄〉的流傳》。該文簡介了美國威斯康辛大學(xué)趙岡教授 1972年發(fā)表的《懋齋詩抄的流傳——再論曹雪芹卒年》。趙岡教授推斷《懋齋詩抄》前后有五個收藏者,“第三位收藏者就是燕野頑民”“若干年后又轉(zhuǎn)到富察恩豐手中,他據(jù)以抄成八旗叢書中懋齋詩抄過錄本”[4]。
(注:2010年8月16日《中國文學(xué)網(wǎng)·百年紅樓夢·論文精粹》全文登載了程鵬先生的《〈懋齋詩抄〉的流傳》。)
鑒于《懋齋詩抄》流傳的復(fù)雜情況——前面4個收藏者都有可能加注或改注;又鑒于《懋齋詩抄》的編年不是特別嚴格,差錯率達9%(2010年8月17日筆者在《中國文學(xué)網(wǎng)·百年紅樓夢·原創(chuàng)紅學(xué)》上發(fā)表了《我對〈懋齋詩抄〉編年的總體認識》)認為:《古剎小憩》原來(敦敏本人寫詩及編《東皋集》時)就沒有注。
如果拋開對“《古剎小憩》原注”的顧慮,運用“十五年前事漫論”是可以按“十五整年”計算的。
敦敏《小詩代簡寄曹雪芹》寫于乾隆二十六年二月二十七日。敦敏所主辦暨邀請的這次聚會的地點是敦敏家的“小院”,而不是敦誠家。曹雪芹是否參加了這次聚會,現(xiàn)在無從猜測。在敦敏寫作《小詩代簡寄曹雪芹》半月之后,即乾隆二十六年三月中下旬的某天,敦敏參加了曹雪芹與“新婦”花自芳的婚禮,有敦敏的《月下梨花》為證:
院落溶溶暗自芳,是空是色費評章。
畫欄幽隔花無影,皓魄光搖雪有香。
好向晶簾看漠漠,疑從云路夢茫茫。
天然合作嬋娟伴,沽酒何須更洗妝。
《月下梨花》是敦敏《懋齋詩鈔》的第160首詩[3]92。
(注:2010年 11月 23日,筆者在《中國文學(xué)網(wǎng)·百年紅樓夢·原創(chuàng)紅學(xué)》上發(fā)表了《論曹雪芹的第三任妻子是華自芳(花自芳)?!?/p>
敦敏《小詩代簡寄曹雪芹》所預(yù)定的這次聚會,肯定有敦誠參加。
敦敏所主辦暨邀請的這次聚會的時間是“上巳前三日”,即二月底。
敦誠乾隆二十七年二月二十日至三月二十日到北京北郊山區(qū)旅游,不在家;因此,《小詩代簡寄曹雪芹》不會寫于乾隆二十七年。
《飲集敬亭松堂同墨香叔、汝猷、貽謀二弟暨朱大川、汪易堂即席以杜句“蓬門今始為君開”分韻,余得蓬字》
人生忽旦暮,聚散如飄蓬。誰能聯(lián)同氣,常此杯酒通。
阿弟開家宴,樽喜北海融。分盞量酒戶,即席傳詩筒。
墨公講豐韻,詠物格調(diào)工。大川重義俠,擊筑悲歌雄。
敬亭妙揮灑,肆應(yīng)才不窮。汝貽排酒陣,豪飲如長虹。
顧我徒老大,小技慚雕蟲。最后易堂至,諧謔生春風(fēng)。
會者此七人,恰與竹林同。中和連上巳,花柳煙溟濛。
三春百年內(nèi),幾消此顏紅。卜晝更卜夜,擬宿松堂中。
《飲集敬亭松堂》是敦敏《懋齋詩鈔》的第 162首詩[3]93。
《小詩代簡寄曹雪芹》是敦敏《懋齋詩鈔》的第159首詩。
兩首詩在《懋齋詩抄》里相距很近。
《小詩代簡寄曹雪芹》寫了“上巳前三日”,《飲集敬亭松堂》寫了“中和連上巳”,兩首詩所言時間好像是一致的(對《飲集敬亭松堂》寫作的年份,筆者還得研究一番)。
那么,《小詩代簡寄曹雪芹》預(yù)言的聚會是不是《飲集敬亭松堂》所寫的聚會呢?
《飲集敬亭松堂》里有“阿弟開家宴”,即敦誠開家宴。
敦誠早就過繼給叔祖家,從敦敏家到敦誠家有相當(dāng)距離。
因此,敦敏所主辦暨邀請的這次聚會(《小詩代簡寄曹雪芹》預(yù)言的聚會)的地點不是敦誠家。
《飲集敬亭松堂》聚會者有7人:敦敏、敦誠、墨香叔、汝猷、貽謀二弟、朱大川、汪易堂。沒有曹雪芹!
《飲集敬亭松堂》聚會者沒有曹雪芹,不等于曹雪芹沒有參加《小詩代簡寄曹雪芹》預(yù)言的聚會,還是那句話——“曹雪芹是否參加了這次聚會,現(xiàn)在無從猜測”。
[1] 吳世昌.吳世昌點評紅樓夢[M].北京:團結(jié)出版社,2006:154.
[2] 陳毓羆,劉世德,鄧紹基.紅樓夢論叢[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3] 敦敏.懋齋詩鈔[M].北京:中國環(huán)境科學(xué)出版社,2005.
[4] 程鵬.《懋齋詩抄》的流傳[J].紅樓夢研究集刊,1980(2):3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