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景政
一筆淡赭,一抹淺綠,一點礬紅;一帶遠山,一汪近水,一片疏林;一葉扁舟,一蓑煙雨,一縷輕云……
一幅幅清新淡雅的淺絳瓷畫作品,突然誕生在人才輩出的“同光中興”這一封建末世的特殊時期,又迅速消失在民國初立的亂世狼煙之中。走過滄桑百年,這些散發(fā)著濃濃書卷氣息,凝聚著悠悠文人情懷的瓷畫作品,被一屏一尊、一壺一盞地承載著,依然優(yōu)雅地佇立在現(xiàn)代人的書房案幾之上。像一曲曲靜美的古旋律,奏響著穿越時空的人生主題,營造著魂牽夢繞的精神家園。
風(fēng)景舊曾諳
淺絳山水瓷畫,鮮有氣勢恢宏的寫實長卷,多是空靈簡約的寫意小品,每一幅景色都有似曾相識之感,像是在早年游歷過的吳山越水間,又像是在那些耳熟能詳?shù)奶飯@詩句里,更像是在亦真亦幻的人生夢境中。
任煥章筆下的山水,平淡而祥和,深遠而寧靜,清雅而親切,如陶淵明詩文中的世外桃園(圖1);程煥文的山水渾厚又灑脫,凝練又滋潤,豪放又雋永,似李太白筆下的神水仙山(圖2—1);梁楚才的山水靈動逸邁,古韻悠悠,恰如謝靈運詩中的山水江南(圖3—1)……
景若佳時心自快
要放松快節(jié)奏的生活帶來的疲憊身心,最妙的辦法便是閑暇之時,去細品一件淺絳山水瓷畫,畫上的美景會帶人進入東漢隱者垂釣的江邊、魏晉名士放歌的竹林、南朝詩人朝拜的寺院……在一件件瓷畫作品里,會找到自己尋覓已久的精神故土和靈魂棲息地,會找到久違的輕松和快樂,會讓身心得到真正的寧靜和撫慰。
在賈月舫滿目秋光的瓷畫前(圖4),不知不覺會跟隨兩位老者在紅樹青山之間步履尋幽。“山中相送罷,日暮掩柴扉”,梅峰山樵真成了一位山中的樵夫,把自己也畫進了盛唐的江南山水中,畫進了幽靜的林間黃昏里(圖5)。靜靜地端詳著這件作品,可以用心靈與之對話的那位紅衣老者,是王維,也是梅峰樵?!白類墼姵汕凫o后,一輪明月聽松風(fēng)”,走進張云張子英的山水天地(圖6),悠揚的琴曲剛剛停歇,精妙的絕句佳篇已經(jīng)誕生,兩位文人高士佇立岸邊,端望山間明月,靜聽江上清風(fēng)……
枕上片時春夢中,行盡江南數(shù)千里
江城藏家青蘿拂衣先生,曾有欣賞淺絳彩瓷的最高境界是捧到床上相擁相伴的高論。對此我很以為然。淺絳彩瓷畫材料特殊的質(zhì)感,畫意高雅的格調(diào),再配以器具精美的造型,因而既可遠觀,又可近賞,更能上手把玩,上床相伴。
鐘情于淺絳山水瓷畫,是因為固然瓷畫百家風(fēng)格各異,但他們共同秉承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正宗,傳承了宋元以來中國文人山水畫的精髓,表達著遠離塵世、回歸自然、寄情山水的超然出世的人生夢想和文人情趣。這種夢想和情趣,給人的是平和,是寧靜,是豁達和清雅,是高遠和向上的人生境界。
將一幅心愛的淺絳山水瓷板畫掛在床頭,挑兩件美妙的淺絳彩瓷器置于枕邊,瞅著滿目春光起床,擁著一泓秋水入夢……守著幾件淺絳彩瓷,便可臥游江南勝景了。
“天降時雨,山川起云”(圖2—2),程煥文淋漓的筆墨下,分明是古徽州山間草木秀潤、柳岸歸舟的美景。羅谷的一幅江南春色圖(圖7),像是當(dāng)年王安石“春風(fēng)又綠江南岸”的寫意?!耙幌簼q釣翁知”(圖3—2),梁楚才把富春江邊的人文和自然風(fēng)光,都生動地留在了這件略顯斑駁的茶罐上?!敖?jīng)行塔下幾春秋,每恨無因到上頭,今日始知高處險,不如歸臥舊林邱。”(圖8)鐘情于表現(xiàn)隱士題材,又善于用彩的梅峰樵,又用更加飽滿的情感和更加細膩的筆觸,描繪了南宋名臣鄭清之歸隱途中輕松而又復(fù)雜的心境。對岸高高聳立的六和塔,近岸幾株傲然挺立的勁竹,輕捷的小船行駛在潮涌浪卷的錢塘江中……
海量的人文信息,無盡的審美空間,淺絳山水瓷畫上的詩意江南,將時時給予我平淡、恬靜的心態(tài),去輕松豁達地面對生活,面對明天。(責(zé)編:雨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