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華濤
中午的太陽暖暖地照著,操場上一片明亮。孩子坐在籃球架的底座上,托著下巴,呆呆地望著前方,仿佛陶醉在這燦爛陽光中,又仿佛是連陽光也不能打擾他的冥思。
與同事一道經過他身邊,我拍拍他的小腦袋,示意他別坐在那鋼板上,容易受涼。他吃了一驚,惱怒地看了我一眼,站起身來一聲不吭地走了。
同事抱怨這樣的孩子太沒禮貌,老師這么關心他,他卻一點都不領情。而我,卻忽然意識到,我的魯莽的提醒方式,打擾了他難得的清閑,也沒能給他應有的尊重。于是,我尷尬地笑了笑,阻止了同事的繼續(xù)抱怨。
是的,我是出于善意在提醒他別受涼,但我在表達善意的同時,考慮過他能接受什么樣的方式嗎?或許,我只需要在他面前停留下來,用手勢示意一下,或用語言提醒他便可以了,為什么非得用自己習慣的、喜歡的方式,拍拍他的小腦袋呢?
莫名,又感到一絲的緊張——這樣的錯誤我犯過多少呢?在“善意”這個詞的遮蓋下,在“愛”這個字眼的掩護下,我做了多少違背孩子心意,打攪他們內心安寧的事呢?
是的,我愛孩子,所以,我認為我要給他們一個良好的行為。于是,我忽略了兒童的本性,而對于他們任何微小的錯誤都不曾放過。偶爾的調皮、無意的失誤,在我看來都是不好的行為方式。于是,在我的“愛”之下,孩子的天真活潑被禁錮在條條框框中,沒有了安全感與幸福感。
我愛孩子們,所以,我認為我要給他們一個優(yōu)異的成績。于是,不管孩子怎么努力,在我看來,都還有更大的潛力可以挖掘。怕他們浪費了一分一秒的時間,我用滿滿當當的作業(yè)填塞了他們的課余時間,卻不自覺地忘記了“閑暇出智慧”。于是,在我的“愛”之下,孩子的童年禁錮在題海中,靈性被禁錮在機械的書寫中。
我愛孩子們,所以,我認為我要給他們生命安全。于是,我忽略了孩子奔跑的欲望和游戲的渴求。任何大一點的動作,在我看來都是不注意安全。于是,在我的“愛”之下,孩子們一個個“老成持重”地坐在教室里,無聊地面對著課本發(fā)呆。
忽然發(fā)現,在“愛”的借口下,我的教育不知不覺走向了教育的反面。
教育是什么?有人說,“教育意味著一棵樹搖動另一棵樹,一朵云推動另一朵云,一個靈魂喚醒另一個靈魂”。有人說,“教育的過程就是一個不完美的人引領著另一個(或一群)不完美的人追求完美的過程”。但無論怎么比擬,都改變不了教育是人與人之間交流,是心與心之間對話,是生命與生命的喚醒這個實質。而這些,都必須以人與人之間的互相尊重為前提的。
忽然頓悟——教育需要愛,但這種愛必須要以尊重為前提的。只有建立在尊重基礎上的愛,才有被孩子接受的可能,才能成為他們成長的動力。也只有這樣,教育才可能造就一個個“完整的人”、“健全的人”、“大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