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智平
那是她來到北方的第一年,他牽著她的手去海邊,看落日黃昏的美好。那個海邊城市的名字很美,是一座叫日照的城市。
以秦嶺淮河為界。她在南方,他在北方。命中注定便是遙不可及的距離。
縱然北方的夏天太炎熱,清晨的陽光亦溫柔如清溪,跳躍在散著三兩蒲團的飄窗。慵懶著離開涼薄的空調(diào)被,她像是漂浮在一屋的陽光里,對著飄窗之外的大海深深呼吸著,想要稀釋著昨夜殘余的惋嘆,淚水卻嘩啦啦地落在了手背。
昨夜是七月七日,剛好是她與他離別的七年,可是她卻從來都沒有想到,七年前的記憶卻還歷歷在目。依舊是斬釘截鐵的平行線,擅長于拉丁舞的她和全然不懂拉丁舞的他,居然在一場聯(lián)誼里的舞曲相遇。全都聽說她的舞姿曼妙華麗,卻無合適舞伴與她共舞一曲。旁人推掇了高高瘦瘦的他,只需匹配她清麗脫俗的身影。舞曲里的他拙劣地配合,只剩下她圍繞他舞蹈,演繹著柔弱里的高雅。
許是相遇的那刻起,她便注定要圍繞著他轉(zhuǎn)圈,而他自始至終都靜靜地站立著,直到離開的那刻。直到他離開的三年以后,她都難以割舍那些觸手可及的光陰,還有北方那片遼闊無邊的海洋。那是她來到北方的第一年,他牽著她的手去海邊,看落日黃昏的美好。那個海邊城市的名字很美,是一座叫日照的城市。彼時她還依偎在他的懷抱里,信口便拈改了詩句,日照傾城生歡喜,遙看海天存心際。
誰知沒成想到,這詩句陡然會被時光篡改成,日照傾城剎那間,海天交集成惘然。他走了,他休學(xué)了,他去北京了,他想擁抱夢想。這與桀驁不馴的他是完全妥帖的,只是她沒成想到,她居然是最后一個知曉結(jié)果的人。甚至連悲傷都沒來的及,卻已在匆匆落幕的情懷里哭泣,哭泣到從此不愿再讓記憶,離開那片承諾過天長地久的海洋。
七年以后的七月,他突然闖回了她的世界。他在聊天界面的文字里,清淡地拋出一句話:我從來都不敢掩飾,你在我的青春里占據(jù)著最重要的位置,所以我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來到了南方。那個南方,便是她的故鄉(xiāng),她曾經(jīng)誓死都想回去的故鄉(xiāng)??墒鞘氩恢齾s為那段夭折消逝的美好回憶,從此留在那個叫做日照的城市,還有那片叫做日照的海景里。
海天里的光芒在肆無忌憚地泛濫,她的淚水在溫暖里戛然而止,咸咸的空氣落在被風(fēng)化的內(nèi)心里。是啊,那些愛情如同彼此沙灘上的腳印,永遠(yuǎn)都無法承受時間與空間的變遷,終究都會被洶涌到浪潮所卷走,只剩下輕輕的一句回絕。對不起,我已經(jīng)嫁作人妻了,無法再陪伴你的任意妄為。只是她始終都沒有告訴他,她一直都在等待他的歸來,所以她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北方。
以七年時空為界。他在南方,她在北方。命中注定已是遙不可及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