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 宴(組詩)

陌上吹笛

歡 宴

流水獨自遠去。浮在酒杯里的容顏，少了你的

不會空，多出我的，也一樣

不嫌滿——

話語比六月的天氣熱，情誼

比湖邊的柳絲短。我已經(jīng)學會，在滿座的歡呼中起身

回顧所來：

我們一起走了很長的路

一樣要各自返回，孤單的內(nèi)心

蛙 鳴

蛙鳴已從我的耳朵中退去。就在昨夜

我和繁星親切交談，轉身，又去做別的事情

像朋友和親人

走散了，天地變得遙遠

蒼?！茗Q穿透了那一刻，擦肩而過的風聲

如消息更迭——

我還未長出人間的心臟，還不能夠左耳進

右耳出。我是什么

被塵世的風緩緩吹動，又假裝

閉著眼睛，聽蛙鳴從我的耳朵中退去……

憶江南

我還是綠的，在時光中保持著

清涼的本色

我伸手所不能及的事物，比如火車，卻一再提速

讓秋風比往年來得更早。

在大寂靜和小悲喜形成的山色里

我仿佛是另外一個人，是笛，四面透風

偶然橫在誰的唇邊

渴望著一雙大手

輕輕按住我多孔的心事，和

晃動的驚疑

火柴盒

我的所愛不多，火柴盒是其中一個

1995年，祖母去世，我痛哭：一枝火柴燃盡了

再不能帶來看得見、摸得著的溫暖

這么多年，我沉默，羞怯如一截冰涼的小木棍

即使愛著也決不輕易把自己點燃

只在寂靜無眠的夜里，才敢亮出心事——

火柴盒是多么小的

一個抽屜，在打開它之前

我重新調(diào)整好呼吸和心跳，并拂去，上面的灰

(選自《中國詩歌》２０１１年第１１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