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小清新,晚上重口味。新浪微博@馬人人
咖啡館店小二的一天
開一間小小咖啡館,是很多人的夢想??梢蕴与x指紋打卡、朝九晚五,一邊享受陽光、午后、咖啡香,一邊結(jié)識天南地北的朋友,拿一份不至于讓自己挨餓的收入。
但很少人真的會去實踐它,只是把這個念頭放在心底,在工作或生活煩惱至極時,把這個想法拿出來安慰一下自己:大不了我就放棄一切,找個角落開間小小的咖啡館吧。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咖啡館好像是遠方的烏托邦,用以安慰自己忙碌的心。
我也曾經(jīng)有過這樣的念頭。臨近大學(xué)畢業(yè)時,眼看著自己可能要跟所有人一樣,找份不一定喜歡的工作,只為堅守住北京這樣的“一線生活”,我告訴自己,趁年輕賺幾年錢吧,攢夠了就回武漢開間小小的咖啡館。
畢業(yè)之后真的回了武漢,卻再也沒有產(chǎn)生過開咖啡館的念頭,相反成了咖啡館里的???。只要有漫無目的的閑散時光,就會在老城區(qū)里找間和自己差不多懶散的咖啡館,發(fā)呆、聊天、看人來人往。
最近經(jīng)常賴在六也咖啡。六也在一條叫“江漢村”的老街里,老房子的三樓,剛開不久。最喜歡這里的原因,就是它雖然距離喧嘩的江漢路不過百米,卻絲毫沒有沾染浮躁的氣息,安靜的,古舊的,緩慢的,好像從未被繁華洗刷過一樣。
有天六也的老板突發(fā)奇想,決定回趟老家,問我是否能幫他看一天店。我表面上答應(yīng)得云淡風(fēng)輕,但其實,心里那個自己在奔跑著高呼“Yes!”擁有一家咖啡館,哪怕只有兩天,也算圓了一個幾乎快被自己遺忘的小夢想。
機會往往是給準備好的人,很明顯,不會做咖啡、不會調(diào)酒的我,并沒有準備好獨自照料一間咖啡館。還好店里有位名叫Gina的義工,可以撐起“吧臺”里的工作。而能力有限的我,只能幫她打下手。
Gina很興奮,終于可以提前離開“用醬油體驗Cappuccino制作流程”的實習(xí)階段了。我也很興奮,終于可以以主人的姿態(tài),面對咖啡館里的陌生人——即使只是個打雜的店小二。
守咖啡館是件寂寞的事情,尤其是在周二的下午,你永遠不知道幾點會有誰走進門來,又不敢關(guān)門一走了之,生怕失落了尋路而來的某個客人。還好我有帶著電腦來打稿子,不然肯定會忍不住去樓下隨便拉幾個大媽上樓來請她們喝咖啡。
百無聊賴之下,我把店里的音樂調(diào)到了豆瓣電臺的爵士頻道。平常時間,老板都定格在“民謠”頻道,可我就是固執(zhí)地覺得,在木梯、木門、木窗的咖啡館里,理所當(dāng)然要放爵士啊,又寂寞又華麗。
到了3點,陽光剛好灑進靠西面的房間,一男一女走上樓來——我甚至覺得他們身后有天使般的光,喚起了我蓄勢待發(fā)已久的服務(wù)精神。寒暄、倒水、點單一氣呵成,各種體貼,人家剛從口袋里掏出煙盒,我就把煙缸端到桌上了。心里暗自覺得很好笑:要是拿這樣的勁頭去討好上司,肯定能飛黃騰達。
第一波客人沒坐多久就走了,內(nèi)心一陣失落。整個下午只賣出去三杯水,60元人民幣的營業(yè)額,令我惴惴不安,只花8塊錢在樓下買了碗冷面,將就了晚餐。
黃昏之后,稿子差不多寫完了,咖啡時光步入黃金時段,客人多了起來。
最早進來的是一對拉拉,當(dāng)然,她們并沒有說自己是拉拉,可我又不瞎,拉拉還是看得出的??吹贸鰞蓚€人并不十分熟,比較嬌羞的那位拿著份包裝精美的禮物盒,想必是剛認識不久,大概還在“曖昧階段”。就給她們安排了一個僻靜的角落,飛快地點了單、上了咖啡之后,我就消失在她們的視野中,生怕破壞了私會的氣氛。
可并不是每個人都和我一樣“不瞎”,半小時后進來一組很“屌絲”的客人,兩男一女,臉上帶著獵奇的不安,和莫名其妙不屑一顧的自信,一看就不是經(jīng)常泡咖啡館的人。“屌絲”們選在拉拉不遠處落座,點單時直接要了“店里最烈的雞尾酒”,開始大聊成功、生意和女人,話題和音量,都和在太子酒樓的包房里聽到的那些差不多。
雖然我已經(jīng)盡量遠離他們,以免被客人看到滿臉嫌棄的表情,但還是無法完全躲開他們的氣場,因為其中一位自以為是“文青”的男屌絲,用山寨機放起了各種網(wǎng)絡(luò)歌曲,直接閃聾我的狗耳。不到半小時,那對拉拉就買單閃人了,當(dāng)時我真是……每一個細胞都想跟她們一起下樓。
每晚都會來六也“簽到”的熟客們陸陸續(xù)續(xù)來了,通常我們都坐在吧臺周圍,隨便喝點什么、聊點什么。說實話,我們互相都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年紀、職業(yè),甚至也不會留聯(lián)系方式,但我對他們的熟悉程度,甚至超過了自己的鄰居。
只不過這天我的身份是店小二,就不能像往常一樣自顧自瞎扯了,隨時都要耳聽六路、眼觀八方,觀察誰的水喝完了,誰心情好,誰心情不好,誰還有希望多點一杯咖啡……
一位大叔獨自上樓,環(huán)視了店里的裝潢之后,決定坐下,點了一杯黑摩卡。很快他就成為了聊天的焦點,主題是“一個老文青的心事”。
他說起自己去過的很多地方,北京、廈門、云南,聊起瀘沽湖的旅游經(jīng)歷時,格外興奮,說那里的少數(shù)民族對他很熱情,因為他們很少見到外地游客,blabla……。要是換了平時,我肯定會噴一句:“瀘沽湖的摩梭族這幾年見到游客的幾率應(yīng)該比見到同族人的幾率大得多吧!”但此時,我卻擺出了一張無比羨慕加向往的臉。
晚上才11點,我就忍不住開始掃地、洗杯子、收拾咖啡桌,以實際行動告訴客人們“要打烊了”。還好他們夠識相,紛紛喊困結(jié)賬走人。
最好笑的是那桌屌絲買單的過程,遠沒有點單時那么霸氣外露,仔細看了幾遍賬單,要了折扣和紀念品,才意猶未盡地離場。收完錢我補了句:“老板生意做得那么大,這點錢隨便打一盤麻將就贏回來了?!辈铧c就露出夾了一天的那根無比賤的大尾巴,還好Gina及時白了我一眼,讓場面不至于那么尷尬。
在咖啡館做過一天店小二,突然特別感謝那些在城市各個角落,守著自己方寸天地的咖啡館老板。還好有這群耐得住寂寞、脾氣超級好的可人兒,我才不用專程去鼓浪嶼、麗江或者鳳凰,只用在自己的城市中央做個有心人,就能擁抱很多人窮極一生追求的自由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