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木林
一
說實話,自從過了28歲生日,我每天都在為將自己早點嫁出去而發(fā)慌。現(xiàn)在,親戚朋友見面總要頻繁問我的婚姻大事,每次回家老媽也敲敲打打提到相親的事。
我發(fā)了狠,決定在年內(nèi)把自己處理掉,但對方一定得是一位帥哥。
于是,傍晚在小區(qū)散步我都把自己收拾得花枝招展,眼睛也瞪得異常大,擔心視線內(nèi)會疏漏任何一個帥哥的影子。
這樣一晃就是一個月,一無所獲的我不得不氣餒了,便又恢復了原形,晚飯后隨便穿件T恤、趿著人字拖就下了樓。
長廊里格外清冷,想必人們都歡度周末去了。石桌上放著一本雜志,不知是誰走得匆忙給忘了。我順手拿起來看,因為沒有帶眼鏡,只好湊上去看。
突然,身后有人驚訝地問:“你這么餓嗎?我擱在書上的面包呢?”
我回過頭,淺淺的暮色里站著一個年輕男子。我的眼睛雖然不太好,但對于比方塊字要大得多的人的面孔,我還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這個年輕男子,竟然是我踏破鐵鞋無覓處的帥哥!
我一本正經(jīng)地向他道歉:“不好意思,我真的太餓了,所以……”他有點不高興,他說那面包是他下班時特意跑到吉祥蛋糕房買的,我要吃的話,好歹也得給他留下一點。
我陪著笑臉:“下次我一定記得?!比缓笾鲃犹嶙h要請他吃肯德基來彌補我的過錯。
我們在肯德基里很愉快地吃掉了四對雞翅、兩杯熱牛奶、三桶冰淇淋,總共花費99元人民幣。
他遞給我紙和筆,我認真地記下他的姓名、工作單位、住址以及手機號碼,答應一定會盡快把99元還給他。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慶幸今天穿了T恤和短褲,以至于我身無分文。
二
第二天傍晚,我便把電話打到了那個名叫周周的帥哥的手機上,我說我買了面包,就在樓下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等他。
這聽上去簡直像一場約會。
我不好意思穿得太過隆重,但T恤好歹換了件名牌,還偷偷抹了點口紅。至于眼鏡,我考慮再三,還是不戴的好。
他比我先到。我注意到他像昨夜一樣穿著干凈整齊的白襯衣,猜想他小小的衛(wèi)生間里是不是也像我一樣硬塞了一臺洗衣機?我們的房子都那么小,我住A幢,他住B幢,戶型差不到哪兒去。
房子雖然小點,但起碼有,何況他工作不錯,人長得又帥,我真有點不相信自己的好運氣了。
我們吃著面包,談起了房子,他很好奇我一個單身女子干嘛買房。我說:“房子比男人可靠。”而他買房子的原因就是要娶老婆。事實上,自從他買了房子,連以前的女朋友也回頭來找他了。
我有點緊張,告誡他好馬不吃回頭草,不然就不是好馬了。
他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說他一直致力于做一匹好馬。
有個小孩湊到我們跟前,眨著眼睛看我倆吃面包。我倆不約而同伸手去拿桌上僅剩的那一塊,手指碰著了手指,我裝作若無其事,轉(zhuǎn)頭對小孩說:“小朋友,吃吧,好吃著呢。”
他一副不舒服的表情,像孩子一樣板著臉,說這樣一來他比我少吃了一塊。我哄他:“等你過生日時我會買一大堆讓你一次吃個夠!”他頓時眉開眼笑:“周末我過生日咧!”隨后央求我:“我不太會做飯,可是朋友們非要到我家里來,你能不能幫幫我?”
???帥哥有難,我自然義不容辭。我像梁山好漢一樣拍拍胸膛,豪氣沖天地說:“放心,有……我在!”好不容易才咽下“兄弟”二字,我可不要跟他做兄弟!
他顯然被感動了,孩子似地蹦進草叢里試圖摘一朵花。我緊張地看著他,懊悔為什么沒戴眼鏡,不然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天色幾乎黑透了,星星和月亮都還沒出來,他找得頗為辛苦。終于,他垂頭喪氣地走回來,手里攥著一株小草,抱歉地對我說:“下次再補花好了。”
我興高采烈地接過那株貌不驚人的小草,連聲說好?;氐郊?,我把小草小心翼翼地夾到了我最心愛的小說里,突然想起那99元人民幣還待在我的口袋里呢。
三
周末那天我早早醒來,周周恰好打來電話。一抬頭到了周周的家,門一打開我就愣住了,怎么A幢和B幢的戶型竟然有這么大的差別?我頭暈了,這小子,一個人住這么大的房子真夠奢侈的!
我按捺住內(nèi)心的歡喜,自告奮勇去殺魚。
進了廚房我又憤憤不平了,憑什么他的廚房和我的客廳一樣大?我相當惱怒地手起刀落,魚蹦到了地上,我的手指霍然受傷!他跑進來時,那魚還在地上蹦,一路弄倒了鍋碗瓢盆,他搶過我手里的刀,說:“我來,我來?!?/p>
于是,在剩下的時間里,我小心地捂著粘了創(chuàng)可貼的手指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晌业亩鋮s支愣著,聽著周周在廚房里熟練地切切炒炒,心里有種甜蜜蜜的感覺。我發(fā)誓以后我不會再責怪老天爺不公平了,你看,它給我安排了一個多么好的對象啊。
六點半的時候客人來了,怎么看他們都是一群未諳世事的毛頭小子,可他們說的許多術語我都不太明白。生日蠟燭點起來的時候我才知道周周原來生于1987年。我的臉刷地變成了豬肝色,天啊!原來本姑娘比他大3歲!
他們放了音樂要跳舞,我便找了個借口告辭了。下樓的時候我的腳步有點踉蹌,淚水也有點忍不住。這都哪跟哪呀?鬧了半天,我歡歡喜喜想要進行的原來是一場我最最痛恨的姐弟戀。
手機響了,周周問:“你怎么走了?”
我說:“不好意思,我不會買菜、不會做飯、不會跳舞。而且我比你大3歲,以后禮貌點,叫我姐吧。就這樣了,拜拜。”
掛上電話,我想我還是賺了,因為那99元還安靜地待在我的口袋里呢。
四
現(xiàn)在,我天天下了班就窩在廚房里學做飯,大熱的天我滿頭是汗,電扇擱在對面也不能阻止汗珠子在我的額頭光榮誕生。時間在做飯時流逝的很快,我再也抽不出空閑到樓下散步了。
很長時間沒見到小帥哥了。那天中午在單位,同事大姐猛敲我的門:“喂喂喂,發(fā)什么呆,外頭有人找!”我沒好氣地問:“誰呀?”她很奇怪地看著我,說是一個男的,來向我討欠他的99塊錢!
我騰地跳起來,桌上的書嘩啦啦掉了一地。
周周走進來,很嚴肅地說:“幸好我知道你在這里上班,不然這錢還真難找人還了?!?/p>
好歹我也是一小白領呀,急忙翻皮夾,怎么搞的,今天皮夾里竟然只有50塊!我囁嚅地說:“我身上只帶了這么點?!彼艽蠓降卣f:“不要緊,剩下的你給我寫張欠條吧?!蔽壹奔泵γφ壹埡凸P,他說:“我早給你準備好了,你就簽個名吧?!?/p>
這人還真是小氣極了!
我悻悻地把名字簽了,決定認欠不認騙,堅決不還他這49塊,看他能把我咋地?
沒想到晚上他來了,還提著大袋小袋理直氣壯地走進廚房。我瞪眼問他干嘛,他很無辜地看著我說:“你不會做飯我只好親自動手啦,不然喝西北風呀?!蔽易兛诔粤耍骸澳隳隳恪阍趺磁軄砦壹易鲅剑俊?/p>
他回答說,什么你呀我呀的,咱們不是一家人嘛?你今天簽字答應跟我做一家人的呀。
我呻吟一聲,扶住桌沿站穩(wěn)。
他湊近我說:“我媽說‘女大三,抱金磚',我的理想就是找個比我大3歲的女孩做老婆?!比缓?,他皺起眉頭:“你能不能把討厭的眼鏡摘了?它會妨礙我們接吻的。”
天,這人也太性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