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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在深夜里讀詩

      2012-04-29 08:24:53龐羽
      翠苑 2012年1期
      關(guān)鍵詞:蘇蘇宿舍圖書館

      此刻,我站在302宿舍前。

      走廊的燈昏暗得像生出了一張巨大的薄翼,有一部分均勻仔細(xì)地貼住我的鼻子,讓我無法呼吸,越來越窒息,一瞬間我恍若成了一束游弋的光線,從那盞燈里油印出來……

      一聲走了音的尖叫。恰如瘋長的枝條,一下子刺進(jìn)我腦里。

      是302室里的。

      我的宿舍在403。

      是章小若的。

      我剛從公園回來。在這之前,我去了圖書館。

      章小若的聲音像根失了音準(zhǔn)的琴弦般顫抖。很明顯,她手機(jī)那邊沒有回音。

      我難以料到,像她這種多才又處處吃香的美女。還有什么可讓她焦急的。

      那時是10點25分,我看了一下手表,該睡覺了。我就回去了。

      睡覺前,我突然想起我初次見到章小若的情景。那時她是臺上的主持人,我在臺下傻傻地望著她,那個吵鬧的晚會我沒記住多少,只記得外語系的章小若清楚的發(fā)音。以及男主持人、中文系才子方少初。后來他成了她男朋友,這是自然的事。

      (恩雅,你在屋檐下歌唱,就有人在天空/響應(yīng)你的歌聲;你在電車上歌唱/就有人追著電車狂奔,忘記了/好人應(yīng)該回家,度過安分守己的一生

      因為我也是中文系的,聽說了不少方少初的事,不過他對自己的家庭背景諱莫如深。后來在一次系里的詩朗誦會上見過他,他朗讀了海子的詩。當(dāng)時,用目光雕琢他的女生還真不少。

      章小若一出現(xiàn),他就無暇顧及誰了。

      章小若可不是輕易誰都能比的。方少初,又才子一個。可不知怎么,我感興趣的是他的難言之隱,當(dāng)然,還有所有人都無法忽視的小時候。

      后來,我只在圖書館見過他,我讓了他一個位置,得到了一聲“謝謝”。我看見了他左手上的胎記。一本厚書砸碎了陽光。

      以后,我也只能在人們口中聽說他們了。

      真沒想到兩天后,出事了。

      發(fā)現(xiàn)人是一位街坊大姐,這要感謝她。地點是護(hù)城河,

      尸體,叫方少初。

      流浪的陽光越過了斑馬線,被車輪砸昏,四仰八叉地躺在馬路上。

      方少初在5月24日9點左右在城東一角的排擋里喝酒,而且是一個人喝悶酒,排擋沈老板作證:方少初在5月24日8點36分還和他的哥們孫和在一起,后分道揚(yáng)鑣;方少初在5月24日7點與孫和見面前,泡在圖書館里……

      警察的速度比一般人想象的還快。

      一時間校園里風(fēng)生水起。

      尸體被發(fā)現(xiàn)那天,我有了一個奇遇,那個女孩在廁所的一角偷偷啜泣,抬頭時,眼睛像被燙過的樣子。

      她叫呂蘇蘇。

      那天的夜色像是滾過了瀝青,空氣里到處彌漫著焦灼的味道??臻g里的每個角落都在擠壓,破碎,抖落下尖銳的渣。在回轉(zhuǎn),在回轉(zhuǎn),一切在回轉(zhuǎn)……

      (茫茫黑夜即將像樹葉一樣飄落,飄進(jìn)深深的井底、往事的水下/一個孩子的啼哭即將引來/雨后美麗的母親,在空地上,她走來走去的身體會像一頭母獅)

      黎明前的深水,扼殺了一種噩夢。

      章小若被喊過去審訊了,這案子其實也有一種假設(shè):方少初酒后失足落水。警察總是在不確定前,作好多種無聊的假設(shè)。

      5月24日那天晚上,我聽見了章小若在宿舍里打電話的聲音,她說是打給方少初,卻發(fā)現(xiàn)已關(guān)機(jī)。她是有要緊的事和他說的。想必,吵鬧,是她忍受不了忽視吧,

      那晚,在回宿舍之前,我在公園里散步。從小我就喜歡從偏僻小路徑走,那天的夜空很奇特。從下面看,樹枝如無數(shù)道天空的腸子,葉子碎玻璃般零零落落散著。月亮正在敷面膜,一地昏黃。

      那晚,6點至7點時,章小若和鄭教授在一起,之后并沒有回宿舍。沒有遇到方少初。這是她最干脆的回答。警察很快讓她走了。

      章小若被審訊那天,我在圖書館又見到了呂蘇蘇。她的眼睛還未消腫,眼皮有要把鏡片吃掉的架勢。她手中的書恰我也看過,所以談話很投機(jī)。呂蘇蘇還是有一定的文學(xué)水準(zhǔn)的,更令我驚訝的是,她是方少初高中三年的同學(xué)。

      一提到方少初,她的聲音就有些哽咽,目光仿佛也跌了個趔趄。

      方少初是圖書館的???,尤其喜歡到二樓轉(zhuǎn)。我倒沒有固定的位置,呂蘇蘇最喜歡坐在二樓17號位置,那兒正好靠窗,可以看見外面野花小徑,我喜歡這樣稱呼,后來呂蘇蘇也認(rèn)可了。17號位不僅能看到窗外的風(fēng)景,還能將二樓的讀書者一覽無余。

      “那是個旖旎的位置?!眳翁K蘇難得一笑。

      以后我再在圖書館見到她時,我確確實實看到了好多陽光做的小金人,一個個醉趴在她的書邊。

      那天夜晚,月亮很靜。

      (一點鐘,兩點鐘,塵埃那小小的黑暗,穿過熙熙攘攘的鮮魚市場/我在記憶的深處尋找一張,蒼白的面孔:那憑窗看海的人——)

      章小若很快又出現(xiàn)在校電視臺上了,看上去是難得的憔悴。

      打方少初死后,我就不大愿意去公園了。晚上,我就約呂蘇蘇在操場上慢跑。

      “他不愛談他的家事?!闭f了一句,呂蘇蘇就沉默了。我也沉默著。

      又是一圈。

      呂蘇蘇停了下來。

      我在拍那煩人的蚊子。

      “他是被人殺害的!他肯定是被人殺害的!”我回頭一看,她的淚水已在地上綻開了。她緩緩地?zé)o聲地蹲了下來,“他死了,他被人殺了,他被殺了,他被殺了……”

      無力的重復(fù)與抽泣,在月光下是那樣蒼白。

      我陪著她,

      “求求你,相信我,”月光已在她的淚水里安睡,“幫幫我,幫幫我,幫幫我,求求你,相信我……”她的氣息劇烈地抽搐著,真讓我想起了一些記憶。

      “求求你,求求你,”那天夜里,我耳朵里都是這聲音。

      (……從淚水中生長出來的馬,和別的馬一樣/死亡之馬啊,永生之馬,馬低垂著耳朵/像是用嘴在喊著我——那傳遍天堂的名字)

      “也許應(yīng)該這樣,”我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說,“我要去調(diào)查了?!蔽彝蝗话l(fā)現(xiàn)頭發(fā)少梳了一縷,又重梳了一遍。

      今天的課程真無聊。我又得去圖書館打發(fā)時間了。

      呂蘇蘇的眼睛還是沒消腫,我真怕她會吃不消?!澳阒绬?,章小若現(xiàn)在和鄭教授走得很近?!彼哪抗庀耵~鉤,沉錨在我的眼皮上,努力把我惺忪的睡眼扯大?!鞍?,都是假正經(jīng)?!蔽矣执蛄藗€哈欠。“你說會不會……”她還盯著我,我一哧溜驚醒了,

      “這……”我一時無語。“唔,有可能?!?/p>

      呂蘇蘇打開了話匣子。我們正坐在秋千上,月光很清澈,在我們腳邊蕩漾,一波一波,傳了很遠(yuǎn)。

      “我第一次見到他,陽光好美妙,他一轉(zhuǎn)身,陽光就在他背上開了好多好多奇異的蓮花,五彩奪目。高一運(yùn)動會時,他還對我說‘加油呢”。她笑了,“我和他同了三年學(xué)。高三那一天,我趁沒人在,偷看了他的志愿表?!眳翁K蘇臉上泛起了紅暈,“在17號位置,我能經(jīng)常看見他,可是——”她的嘴角有著狠狠的怒意,“章小若根本就不喜歡他!她要的不過是虛榮!”

      她咬住了牙,“是章小若!兩個月前她想擺脫他,這和她脫不了關(guān)系!”呂蘇蘇的眼里像橫了一把刀,

      “所以他借酒消愁?!?/p>

      她緊緊抓住我的手:“我一定要知道真相。

      風(fēng)有些涼,吹來了她的些許淚水。

      我們牽著手進(jìn)了宿舍。夜里,我的頭突然痛了起來,也許著涼了,我打了個寒戰(zhàn)。

      (幸好我能感覺,幸好我能傾聽/一支午夜的鋼琴曲復(fù)活一種精神/一個人在陰影中朝我走近/一個沒有身子的人可能被阻擋/但他有本領(lǐng)擦亮燈盞和器具/令我羞愧地看到我雙手烏黑)

      又是一天。方少初死后,我日子越來越乏味了。

      “那天晚上10點20分左右,我聽見章小若打電話給方少初,沒打通?!蔽覚C(jī)械地講著。

      “或許她是故意打給別人聽的?!眳翁K蘇說。她對她有強(qiáng)烈的偏見。這也難怪。

      “我要去問問她?!彼ё⊙馈?/p>

      “什么?你瘋了!”真是不可思議。

      “我要知道真相!”呂蘇蘇發(fā)怒起來,頭發(fā)都要燃起來了,

      我倆木頭人般站在302室前。“真是做了免費(fèi)的門童。”我一嘀咕。

      章小若走路都喜歡昂著頭?!跋裰惶禊Z?!眳翁K蘇發(fā)話了。原來,在情敵眼里,她也是西施?!罢咀??!蔽覊褐韲怠!澳銈兪钦l?”她驕傲自制的聲音與那晚相比,真是一天一地,

      “5月24日晚上,你到底在哪里?”呂蘇蘇抑制不住。然而章小若開門的動作暢快而流利。

      “對不起,我沒空。”冷冷一句,門關(guān)了。

      “開門!”呂蘇蘇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開門!”她的聲音里又掛出了血痕,“開門啊……”她的腳一抖,撲到了我懷里。

      “我……敗了,”

      “不,你錯了,我們一秒都沒贏過?!蔽液V定地說。

      風(fēng)又起。該睡了。暮春時節(jié),卻一天涼勝一天。

      (茫茫長夜從四方圍攏/如一場黑色的大火/春天也向外生長,還給我自由。還給我黑暗的蜜、空虛的蜜/孤獨一人的蜜/我寧愿在明媚的春光中死去)

      呂蘇蘇的眼睛還是那么腫,還有日益加厚的趨勢。

      “你還好么?”我有些關(guān)心她了。這么多年,自從那次事故后,我已習(xí)慣于獨來獨往了。我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么值得關(guān)心:“我把天空和大地打掃干干凈凈,歸還給一個陌不相識的人。”下意識里,我脫口而出。

      “你所說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抬都沒抬一下頭?!熬齑_認(rèn)了,他是……意外死亡?!彼裏o力地趴在17號位上:“從明天起……”她的聲音像一個受到重?fù)舻娜耍鲋鴫?,漸漸矮了下去……

      “沒必要憂傷地想起他們。”我卻聽到了一聲嘆息。

      她像是使盡了最后力氣舉起了頭,我最后一次看見她的雙眼:那是一雙被謀殺的星星,

      從此,遠(yuǎn)方,就是她的專有位置。

      那晚,我一個人在夜色中奔跑,一股悲傷從腳底爬上月色,無數(shù)蒼白的耳朵在地上拔節(jié)而起,月亮是慘笑的白猿,笑斷了我最后的防備。

      一崴,我跪在地上。掠過后背的風(fēng),叫害怕。

      夜打翻了風(fēng)的瓶子,溢出來的黑漆讓我長久地、長久地窒息難眠。

      (黑夜從大地上升起,遮住了光明的天空/豐收后荒涼的大地/黑夜從你內(nèi)部上升/你從遠(yuǎn)方來,我到遠(yuǎn)方去/遙遠(yuǎn)的路程經(jīng)過這里,天空一無所有/為何給我安慰、

      室友沒有叫我。早上起來,已9點半了。

      “出什么事了?”一出門我就覺得不對勁,趕緊抓著未扭好的紐子,向人群沖去。

      一地血跡,

      一朵奇異的血蓮。

      “真想不到,這么乖巧的女孩子……”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我不安地大叫。

      “唉,兩條人命咧!”

      “有什么愁啊,下手這么狠!”

      “聽說是情殺,跟半月前溺死的那男的有關(guān)?!?/p>

      “唉。”……

      “到底怎么了”

      一個同學(xué)見到了我,把我拉到了一邊:“就是你認(rèn)識的呂蘇蘇啊,今天早上8點沖進(jìn)了五樓一班教室,二話不說就捅了章小若四刀,啊——刀刀致命,然后就沖出,跳下來了。”

      “呂蘇蘇,呂蘇蘇呢?”

      “就喘了口氣,”

      “有沒有說什么???”

      “那倒沒有,不過在宿舍留了張紙條:要是沒遇見他,那該多好?!?/p>

      “什么?”“要是沒遇見他。那該多好?!?/p>

      我立在原地,不知多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

      要是沒遇見他,那該多好。

      要是沒遇見他,那該多好,那該多好。

      夜,也陪著我立正。

      再也無法……我通宵未眠。

      ……“媽媽好開心呢?!薄鞍职謰寢岆x婚了,你跟誰?”……“求求你,求求你?!薄皨寢?媽媽!媽——”……“我受夠了!”……

      (在我醒來之前/一塊巨大的石碑蓋住喉嚨/鮮血和最后一口空氣/只好在心房里自己爛掉)

      陽光撒在這個早晨上。

      我出了校門,東南西北,每個方向,是均勻的光照。

      陽光真好啊。

      我去了警察局。

      陽光真暖和。

      只需說一句話。

      好明媚的初夏,世界到處浮動著金光,一個個孤單的人,活下去,活下去——

      “我,殺了方少初?!?/p>

      血色暈染的那一夜。復(fù)仇的那一夜。他在公園的橋上,酩酊大醉。多好的機(jī)會。辟徑上無人看見的我。昏暗的月色。只要一推。真簡單。

      證據(jù)。我知道章小若打他電話啊。因為手機(jī)在我身上啊。一直都在。

      那以后,我就沒必要跟蹤他找機(jī)會了。我討厭公園。我不怕黑夜。

      因為,10年前,媽媽就在白天的公園門口遇害的呀,

      方少初。10年前,他可不是這名。那事故后,他的姓都改了。雖然lO年不見,可他朗讀海子的詩時,呵呵,總有什么掩飾不過去的。

      為什么他要逃避呢?不提他的過去?

      因為10年前,我的哥哥。方少初,害死了我的媽媽,

      他和她都不愛我。離婚了,都要他。

      “求求你,求求你?!眿寢尠?。

      方少初。還是走了。

      就一瞬。媽媽被汽車碾死了。

      再沒見面。我被寄養(yǎng)去了外地。

      就這么多。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愿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終成眷屬/愿你在塵世獲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一覺醒來,深夜。我在監(jiān)獄里,冰涼的墻壁。我沒想牽扯進(jìn)呂蘇蘇啊,她可是我唯一的朋友。

      第一次見到方少初,是我9歲那年。我的第二個爸爸牽著他。我向來喜歡獨來獨往,也和他沒多熟。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x和h這兩個音不分,這常讓我偷笑,這么多年過去了——

      即使他再怎么改正,細(xì)節(jié)里還是會還原成10歲的他。

      可是!我的親媽媽,卻愛這個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人勝過愛我!我一直都忍著。忍過一次次媽媽的偏祖,忍過一次次無故的責(zé)罵。這個該死的拼湊婚姻再次破碎時,我的親媽媽,卻要他!他是如此無情,忘掉了我媽媽曾對他多好,忘掉了他把媽媽對我的愛擠兌得多么少,多么少,忘掉了所謂的“妹妹”是怎樣忍耐的!他決意要跟富裕的爸爸。

      直到媽媽拋卻一切哀求他。

      直到血淋淋的一瞬發(fā)生。

      直到血淋淋的一瞬發(fā)生!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從明天起,關(guān)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方少初聲情并茂?!靶腋!币幌戮妥屛衣牫隽四莻€特征——X和h不分,從此他就在我的搜索課程中了。

      圖書館,公園,教室……熱切關(guān)注方少初的,不止呂蘇蘇。直到有一天,我在偶然中看見了他左手腕下三寸的胎記,這么多年了——就是他!

      從那天起,我寫了好多匿名信,分別投給章小若和方少初——離間計——我要等到他一個人的機(jī)會。

      方少初死后,我遇到了呂蘇蘇。當(dāng)初要做她的朋友。只想弄清多年前的問題:為什么女的對他如此好??墒?,沒想到,親媽媽都不要的我,獨來獨往的我。從不動感情的我——在她看我的眼神中,我學(xué)到了害怕與彷徨。

      我怎么會有朋友呢。

      你怎么會是我的朋友呢。

      我笑了笑——這是我20年來,唯一的溫暖。

      我來警察局前,還去了藥店。

      一粒粒安眠藥,在地上組成了一個笑臉。沒什么可擔(dān)心了,墓碑上將寫上我的原名:程少錦。

      呂蘇蘇說得對。

      要是沒遇見他,那該多好。

      哦,還有。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作者簡介:

      龐羽,女。1993年3月生。曾在《詩刊》《少年文藝》《太湖》《翠苑》《短小說》《江南晚報》等報刊發(fā)表過作品。獲得過“西湖杯”“高考杯”等幾個獎項。小說《一朵花的天平》收入《90后的光榮和夢想》一書?,F(xiàn)為南京大學(xué)文學(xué)院戲文系2011級學(xu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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