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晗
粗略統(tǒng)計,回婆家休產(chǎn)假期間,我跟老公吃了一百多斤牡蠣。碾碎的牡蠣殼,夠他們家養(yǎng)的雞鴨鵝補(bǔ)一年鈣的。
話說我老媽第一次來京城,去海鮮市場,極其驚訝:這里的扇貝和牡蠣居然是論個賣的?——北京人民生活在怎樣的水深火熱之中啊。不過這幾年哪里的物價都漲,媽抱怨說,家里今年牡蠣、海虹和扇貝都好貴的,快吃不起了,得10元3斤了??
北京管牡蠣叫生蠔,炭烤生蠔都是單個地烤,住的是兩片殼的單間,和這城市里的大部分人一樣。我家鄉(xiāng)常見的牡蠣則是家族群居,層層疊疊附著在一起,像一大塊奇形怪狀的石頭。擱鍋里煮,不等口全張開就熄火端出來,因為這時候的牡蠣肉肥白可愛最為鮮美,煮大了肉就變小了。殼非常硬,只好用刀子之類的工具撬開。
老公的小姨夫是個漁民,年前送了半蛇皮袋牡蠣來,帶著海泥原封不動地擱在院子里放著,大冷天放一個月都沒事,現(xiàn)吃現(xiàn)洗。于是每天中午正餐前,都會端上一面盆牡蠣做開胃小吃,大家手持利刃圍坐在桌子旁撬啊撬的。撬牡蠣是個技術(shù)活兒,旁人看著很是兇險,所以“我的叔叔于勒”能找到一個幫客人撬牡蠣的工作,女客們只需姿態(tài)優(yōu)雅地用手帕托著,哧溜一下就將多汁的牡蠣連湯帶水吸進(jìn)去。我們和賣油翁一樣,吃得熟能生巧,不需要蒜汁姜末老醋生抽,就吃原汁原味的——其實,最鮮美的東西都是只吃原材料的。
某一次吃自助,意面上放著兩三個藍(lán)黑殼的海虹(南方叫淡菜),干癟瘦弱,吃起來沒滋沒味的,我不禁嘆了口氣:這在我們家,可是一回三五斤的,倒不銹鋼面盆里才夠吃啊??旁邊的老兄肅然起敬:那真是皇帝般的生活?。?/p>
海虹不易保存,內(nèi)地很少見到,偶爾在超市見到曬干的,口感顏色全然不同,原來的嫩滑鮮美盡數(shù)全失。小資雜志上寫:到法國餐館吃無花果菜,到西班牙菜館吃正宗的淡菜湯——無花果威海滿大街都是,至于淡菜湯,其實不就是海虹殼里帶的原汁海水嗎?因為煮海虹不但不放鹽,連水都不必放的,一開鍋卻有半鍋奶白色的鮮湯??
老同學(xué)小R在大學(xué)寒假開學(xué)前,端著一盤魷魚餃子黯然神傷:我知道,明天去了學(xué)校,我肯定會想念它,可是,今天我實在吃不下了??
而我,對著一盆牡蠣,也有相同的心情。大概所有人出生的地方,都會給我們一個無比思念它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