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岳曉鋒
從少林寺看媒體的偏頗
文/岳曉鋒
都說媒體記者是歷史的起草者。依照我對少林寺的考證,這些年處在風口浪尖的少林寺和釋永信雖然屢屢登上知名雜志的封面,但其中以訛傳訛的現(xiàn)象從未絕跡。如果依據(jù)媒體報道來撰寫當代少林史,恐怕難免貽笑大方。
首先,永信并非清代少林方丈海寬圓寂后320年來的第一位方丈。
媒體有意無意地忽略了老方丈行正的存在,這樣會造成很多誤解。行正雖然在1986年下半年升帳不久就往生了,前后不足一年,但正是他奠定了當代少林復興的根基。無論是在僧才的栽培、與地方政府的相處、少林傳統(tǒng)的延續(xù),還是寺院內(nèi)部的管理上,行正都留下了豐厚的、可借鑒的龐大遺產(chǎn)。
雖然行正很早就看中永信,并傳法給永信,但是他并不能確保當時21歲的永信會受到僧團的擁護并順利接位。
現(xiàn)在少林寺天王殿門口有一塊韓國人為素喜立的石碑,上面赫然寫著“大少林寺第三十代住持”的字樣。我們都知道永信的恩師行正是少林寺第二十九代方丈(住持),素喜的第三十代住持之排位毫無疑問應該是自行正順延下來的。
其實,從少林寺曹洞宗開山祖師福裕到行正,并非僅有29人擔任住持。其他人稱住持而不稱方丈,是因為沒有得到欽命,只有欽命的住持才能稱作方丈。海寬是清代最后一位欽命住持,史稱第28代。行正直接從海寬跨越320年成為第29代欽命住持(由中國佛教協(xié)會和國家宗教局批準)。
從我掌握的史料看,素喜法師榮膺少林寺名譽方丈,是1999年永信升任少林寺方丈時候的事。稱素喜為第30代方丈似乎并無不妥,至于沒有加上“名譽”二字,可能是循德禪舊例。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自1987年行正圓寂至1999年永信升座之間的12年中,少林寺有著復雜的經(jīng)歷。
行正往生西方之后,地方政府的強勢介入打破了永信順利接續(xù)少林寺住持的步驟,順從政府的第29代名譽方丈德禪成為名義上的少林寺當家和尚,雖然此時他已經(jīng)多年臥床不起。隨后他的弟子行孝被推舉出來,和前任方丈的得意弟子永信形成雙峰格局:永信主外,行孝主內(nèi)。
1993年德禪往生,行孝不被包括政府在內(nèi)的各方接受,年輕的永信成為少林寺管委會的實力人物。但是永信太過年輕,秉性更像其師父行正,加上素喜老和尚當時仍然是首座且順從政府,因此弟子眾多的素喜順理成章地取代德禪,成為執(zhí)掌少林大印的僧人。
1993年永信以少林寺第29代方丈接法傳人和少林寺武僧團團長的身份,帶領(lǐng)少林寺武僧團走訪臺灣。同樣是這一年,由于少林寺門票權(quán)再次納入政府手中,素喜法師在關(guān)鍵時刻的讓步使得年輕的永信開始顯山露水,并迅速成為從中央到縣級政府,及各級宗教部門認可的人物。
1995年,永信組織發(fā)起的少林寺建寺1500年慶典活動順利在登封舉行,第一次真正奠定了永信的接班人地位。少林寺的“釋永信時代”,應該是在1999年永信正式成為少林方丈之后。
其次,2012年,英國《金融時報》援引永信的話說,少林寺的收入在全國寺院的收入排名中甚至進不了前100名,而我國媒體卻一直試圖把少林寺描繪成為全國寺院首富。
少林寺的收入只有門票和香火收入的30%,其中門票收入大約4000萬元,香火收入應該不足1000萬元。這樣的收入與佛教名山普陀山等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但是這樣的收入能不能進入全國寺院收入的前100名,由于缺乏其他寺院的收入數(shù)據(jù),所以無從考證。
與其他寺院相比,少林寺在下院的投入上亮點頗多,但鮮有媒體報道。今年兩會期間,永信提案建議杜絕寺廟承包轉(zhuǎn)讓,其勇氣可嘉,可惜沒有引起媒體的關(guān)注。永信的提議并非無的放矢,據(jù)我所知,建好下院然后承包牟利、以佛斂財,這在某些地方大有愈演愈烈之勢。而在少林,永信不僅把信徒供養(yǎng)的錢財分發(fā)給下院,還親自參加下院的法事,定期組織下院僧人回常住院參與常住事務,而少林寺下院也不用供養(yǎng)常住。
至于少林功夫的當代傳承,各大媒體的報道更是乏善可陳,有的批評武僧團雜技化,有的把少林武僧奉為神明,神話化的功法從一指禪到氣功,再到易筋經(jīng)和心意把。
關(guān)于政府對少林寺內(nèi)部的投入,我專門統(tǒng)計過。1984年前大約有400萬元,1984年后除了每年固定的文物保護費用之外,應該沒有新的投入(1984年開始少林寺?lián)碛辛送耆拈T票權(quán))。1984年前的400萬元主要用于被稱作文物的千佛殿、方丈室、立雪亭、白衣殿、塔林、初祖庵大殿的維修,以及少林寺山門的落地翻修,其他諸如藏經(jīng)閣、大雄寶殿、鐘樓、鼓樓由于已經(jīng)不復存在,自然不屬于政府維修的范圍,這些新近重建的建筑,全靠寺院自籌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