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正
1949年,中國的命運走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要關口。在統(tǒng)治地位即將不保的壓力下,蔣介石開始著手實施早已籌謀好的行動:他密令立即將國民黨“中央銀行”上海金庫里的黃金秘密搶運臺灣。就這樣,從1948年12月1日起到1949年5月,數(shù)百萬兩黃金被運出中國大陸。國民黨政府究竟從上海運走了多少黃金到臺灣,這些運臺黃金、銀元及外匯后來究竟做什么用?時至今日,謎底才終于被揭開。
1948年12月1日是國民黨海關緝私艦“海星號”船員范元健最難忘的一天。下午兩點整,他和其他船員被告知:因接到最高機密任務,任何人不得離艦。緊接著,一系列異常的“怪事”接連發(fā)生:深夜12點,“海星號”沒有按照以往的航線航行,而是逆向在長江口左轉,開到了“遠東第一大都市”——上海外灘中國銀行碼頭。隨后,更為蹊蹺的事發(fā)生了:一隊隊衣著如老百姓模樣的挑夫出現(xiàn)在不遠處的華懋飯店(又名“沙遜大廈”,今和平飯店)北側的小馬路上。在荷槍實彈的軍警護送下,他們倆人一組,小心翼翼地把一箱箱神秘的貨物抬上了“海星號”。隨即,“海星號”便悄無聲息地駛入茫茫的夜色中。隔天,《字林西報》刊登了一條爆炸性新聞,報道稱:中國國庫黃金正在用最原始的方法被悄悄地運走。
時任國民黨聯(lián)勤總部財務署中將署長、被稱作蔣介石的“總賬房”的吳嵩慶是親歷大陸黃金運臺的重要人物。其子吳興鏞在父親去世多年后,偶然發(fā)現(xiàn)了吳嵩慶留下的絕密“軍費密記”,這才揭開了60余年前,國共和談破裂、政權行將崩塌時的蔣介石指揮國民政府,從上海分批秘密轉移巨額國庫黃金、銀元及美元到臺灣,以期成為其“另起爐灶”、“建設復興基地”,伺機“反攻大陸”的真相。
百萬兩黃金絕密運臺
1948年8月的淮河兩岸戰(zhàn)場,國民黨軍正重演著東北決戰(zhàn)覆軍折將、人地盡失的一幕,“五省通衢重鎮(zhèn)”的徐州一失,江南門戶洞開。一個瀕臨“破產”的政府,首要的表征是物價飛漲、經濟全面崩潰。在國統(tǒng)區(qū)發(fā)行的“金圓券”,“轉過條馬路,物價就要翻一番”。在經濟的失控與混亂中,上海灘許多富豪開始計劃逃離大陸。桂系副總統(tǒng)李宗仁內部逼宮,趁勢要求蔣介石“下野”。10月9日,腹背受敵的蔣介石密召“央行”總裁俞鴻鈞,對他首次談起以“改儲金地點”方式轉運黃金的問題。11月22日,蔣介石在日記中寫道:“另選單純環(huán)境,縮小范圍,根本改造,另起爐灶不為功,現(xiàn)局之敗,不以為意矣。”顯然,此時的蔣介石已經開始考慮放棄大陸。他所指的“單純環(huán)境”正是指臺灣。不過此時國民黨軍尚還控制著長江以南地區(qū),考慮“另起爐灶”,“并不意味著對大陸戰(zhàn)場全然不抱希望”。蔣介石“唯恐京滬失守”,為防萬一,他命令把原存上海的黃金及銀元分批運送到未受戰(zhàn)火波及的臺灣,剩余小額金銀分散存于成都、廣州等處,專供軍政機關發(fā)餉及軍費用途。
檔案顯示,抗戰(zhàn)勝利之初,國民政府國庫中僅剩黃金不足3萬兩,后來沒收了汪偽政權國庫的49.5萬兩,以及發(fā)行“金圓券”從老百姓手中收到184萬兩。此外在抗戰(zhàn)中,美國欠中國軍用機場建設費4億美元,國民政府拿其中2.2億美元買了600多萬兩黃金。減去其它花銷,到1948年底,國庫黃金總數(shù)是400多萬兩。1948年11月底,一紙密電緊急送進俞鴻鈞的辦公室,要求他在一個星期之內,將國庫一半黃金運到臺灣。
值得一提的是,蔣介石及其國民黨當局為什么選擇臺灣作為其“另起爐灶”之地而不是其它地方?其實這與蔣介石的一位幕僚、被稱為“陳布雷第二”的張其昀有著密切的關系。
張其昀(1900年-1985年),地理學家、歷史學家,浙江省寧波鄞縣人。1943年,張其昀應邀訪美,在哈佛大學從事研究及講學。身為蔣介石的同鄉(xiāng),在進入其幕府之前,張其昀是一位純粹的學者??谷諔?zhàn)爭時期,張其昀返回中國,出任浙江大學文學院院長,經同鄉(xiāng)陳布雷的引薦來到蔣介石身邊。在學術領域外,張其昀是蔣介石“有言必納”的高級智囊之一。
“三大戰(zhàn)役”過后,我解放軍勢如破竹、節(jié)節(jié)勝利;國民黨軍則連連潰敗、慘不成軍,不得不考慮退守之地。當時國民黨只有西南、海南、臺灣可以選擇。作為著名地理學家和專攻“國家戰(zhàn)略學”的學者、曾在臺灣“光復”后領隊前往考察的張其昀,對蔣介石提出了建議。張其昀是國民黨政府圍繞撤退方向的“東撤論”主張者。他認為西撤不妥,并說明東撤臺灣的種種優(yōu)勢:首先是臺灣海峽海闊浪高,只有它才能暫時阻止沒有海、空軍優(yōu)勢的中共軍隊的乘勝追擊;其次,臺灣作為“反共救國的復興基地”,有著大陸其它地區(qū)無法比擬的優(yōu)越之處。張其昀在提議中特別指出,臺灣長期與大陸阻隔,中共組織與人員活動較少,又經1947年“二·二八”事件的整肅,干擾更少,未來即使社會稍有動蕩,臺島四面環(huán)海,呈封閉狀態(tài),境內鐵路、公路四通八達,農村都已開發(fā),當局極易鎮(zhèn)壓不穩(wěn)定因素來穩(wěn)定社會。因此,國民黨若將黨、政、軍、財、文中心遷臺,再帶來較多的資金和人才,必將建成穩(wěn)固和強盛的臺灣基地,適當時就可“反攻大陸”。從后來黃金運臺的事實來看,蔣介石顯然是采納了張其昀的建議。
對蔣而言,國庫的黃金是其立足臺灣、另起爐灶的唯一本錢,必須謹慎。此時,他只能仰仗親屬和心腹來完成計劃。他讓長子蔣經國負責溝通護航軍隊,大舅子宋子文負責調度海關總署運輸艦,俞鴻鈞則負責“央行”和金庫方面的公文協(xié)調。據俞鴻鈞的機要幕僚何善垣回憶,奉命籌劃密運黃金期間,俞鴻鈞“凡公文撰擬、繕寫、用印、封發(fā),均一人任之,即于總裁室后之一小室中辦理”。這樣一來,幾乎切斷了與外界的所有聯(lián)系,“而外間接洽戒嚴、航運等事,則由發(fā)行局陳副局長延祚負責,一切行動,均保持極度機密。”到啟運之夕,“軍方施行特別戒嚴,斷絕交通,以故當時外間無人知有此事。”
“海星號”按計劃裝載了260萬兩黃金、400萬枚銀元,于1948年12月4日運抵基隆。
在籌劃黃金運臺的同時,蔣介石以不容置疑的語氣,急電養(yǎng)病中的嫡系親信陳誠接任“臺灣省”主席,蔣經國亦受命為“臺灣省黨部”主任委員。與此同時,大批重工業(yè)設備也開始陸續(xù)運往臺灣,這是渡海遷臺的信號。
秘密運送黃金過程中發(fā)生了一個插曲:在12月1日黃金裝船挪移的當晚,英國記者喬治·瓦因正住在華懋飯店北樓中國銀行一邊的客房中。午夜過后,他扶窗東望,從昏暗的路燈下看見了岸邊??康摹昂P翘枴贝kS后他發(fā)現(xiàn)中國銀行的側門(今滇池路74號)及圓明園路口,有挑夫模樣的,或兩人挑一箱,或一人挑兩箱,從滇池路走向輪船,一艘500噸級的海關緝私艦也正停靠在黃浦江邊。作為新聞記者的喬治憑著專業(yè)的直覺,推斷挑夫挑的體積小而沉重的擔子里必定是貴重的黃金。于是他立刻把中國銀行內運出黃金的目擊情況,向倫敦、向世界發(fā)出以下電訊:“……中國的全部黃金正在用傳統(tǒng)的方式——苦力運走?!眴讨巍ね咭虬l(fā)出電訊的次日,英國報紙就刊登了這條新聞,路透社也發(fā)布以下新聞:“國民黨政府央行偷運黃金?!毕愀邸度A商報》及其他報紙也轉載了這條消息。消息見報后,原本發(fā)行僅半年就已貶值到五百分之一的“金圓券”,此刻更如“雪崩似地狂貶”,完全失控。
1948年8月,國民政府進行幣制改革,發(fā)行金圓券,強兌民間金銀和外幣。爾后物價失守,金圓券一路狂貶,令民怨持續(xù)發(fā)酵,政府被迫宣布在中國銀行以遠比黑市價格低的純金,允許上海市民拿1000元金圓券(每日牌價上調)換兌黃金1市兩,但每天限售1000兩,先來先購。因有百倍的利潤及保值,成千上萬的市民都到銀行去排隊兌換。在市民排長隊等待兌換黃金的當口,蔣介石卻將原本用于金圓券發(fā)行準備的巨額國庫黃金悉數(shù)南運,民眾的焦灼頓時變成了絕望的瘋狂:1948年12月24日,等待兌換黃金的人們情緒失控,為擠進銀行,不顧一切爭搶、沖撞、踩踏,釀成7死45傷,也就是后來的“黃金擠兌慘案”。
擠兌事件發(fā)生后,國民黨當局立刻宣布停止以金圓券兌換黃金。這一舉動徹底切斷了民眾的希望。面對軍費開支不斷加大、戰(zhàn)局日漸糜爛,更有李宗仁等政敵步步緊逼下野的窘境,蔣介石早已無暇顧及百姓的死活,他只是知道失去政權后絕不可能繼續(xù)掌控金庫,所以必須爭分奪秒地將黃金運出。1949年1月1日,又有60萬兩黃金自上海海運離開,其中50萬兩秘密運臺。
國民黨軍在戰(zhàn)場上的潰敗,讓蔣介石的下野已成定局。在下野前,蔣介石必須制定一紙合法通行條,才能在下野后繼續(xù)運走國庫黃金。他的辦法是以軍費名義調撥預支剩余國庫剩黃金。但國民政府財界對此意見不一。時任國民政府財政部長的徐堪就是委婉的反對者之一,他擔心此舉會導致國庫極度空虛、誘發(fā)擠兌風潮,后果不堪設想。對此,蔣介石特別派蔣經國前往上海接洽俞鴻鈞,溝通軍方落實運力及安全保障,同時向財界持反對意見者施壓,最終雙方達成妥協(xié):擬訂一份“草約”,先從國庫“預支”軍費的半數(shù)。1月11日,吳嵩慶收到指令,立刻辦理把黃金轉成軍費的相關草約。這是蔣下野后仍能運走國庫黃金的關鍵。
1月16日,蔣介石親自約見俞鴻鈞及中國銀行總經理席德懋。蔣經國在其日記中記載:“父親約見二先生,指示中央、中國兩銀行外匯處理要旨,蓋欲為國家保留一線生機也?!保ā妒Y經國日記》)
1月20日清晨6點,海軍的“海平號”、“美朋號”、“昆侖號”、“峨嵋號”等艦艇,裝載著90萬兩黃金、3000萬枚銀元及7000萬美元駛離外灘碼頭時,尚有500箱銀元未及裝船,此時距蔣介石下野只剩18個小時。在這之前,蔣介石已專門任命自己的侍衛(wèi)長石袒德為警備司令,先行到達廈門,為運金事務打前站。到了2月初,運輸黃金的任務已大致完成。這一點,現(xiàn)存于南京的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的《中國國民黨大事典》可以佐證:“至本日為止,中央銀行將大部分金銀運存臺灣和廈門。上海只留二十萬兩黃金?!?/p>
后續(xù)運金終搬空李宗仁政府“國庫”
在黃金轉運過程中,發(fā)生過一件謎案。事情是這樣的:在1月10日和1月20日裝運的兩批黃金,并沒有直接運抵臺灣,而是運到了廈門鼓浪嶼上的中國銀行地下金庫(現(xiàn)鼓浪嶼晃巖路30號)。然而令人費解的是:鼓浪嶼的這兩批黃金居然完全沒有列入臺灣“央行”黃金收支賬目。臺灣“國防部”檔案中也獨缺1949年軍費預算和支出資料方面的記載。
由于有蔣介石與政府達成的草約,“央行”名正言順地轉出了國庫中的黃金,收納在“吳嵩慶”個人戶頭上?!包S金到底用到哪些部隊,父親肯定很清楚,他不能留下記錄?!眳桥d鏞在研讀過父親的遺稿后推斷,失蹤檔案中有一部分應是被故意銷毀,另一部分可能壓根就沒有記錄。臺灣檔案資料顯示:1949年1月27日,“央行”交付1317箱檔案送上了自上海開往臺灣基隆港的“太平輪”,途中輪船沉沒于浙江舟山外海,5名央行工作人員及上千箱央行檔案都隨船沉沒。而黃金草約很可能就在其中。不過,吳興鏞查閱往來文書后認為,隨“太平輪”沉入海底的應該不是最重要的央行賬冊,因此更完整的檔案很可能在廣州、重慶、成都或臺北的“央行”檔案內。
據蔣介石《大溪檔案》顯示:撥到吳嵩慶名下的黃金,分成6批完成,共70萬兩。但運到鼓浪嶼的黃金總數(shù)卻是近100萬兩。由于運抵廈門的這些均以“軍費”名義入庫,所以由蔣介石直接控制,1949年7月,存在廈門的黃金繼續(xù)往臺灣運。在廣州的吳嵩慶于7月14日的日記中寫到:“……今日得電,廈門存金均可照計劃運送,此事辦畢,可省卻一心事?!?/p>
廈門的黃金從廈門到臺北多是用飛機運送,當年參與黃金空運的飛行員楊榮志后來回憶說,那些黃金裝在箱子里,一箱箱很重,必須兩個人抬起搬運到飛機上。楊榮志時任國民黨政府空運隊第20大隊大隊長。他說:“那是1949年春天,大陸情況甚是危急,第20大隊奉命載運人員及物資,運輸機往來大陸與臺灣很多趟才完成任務。”第20大隊因此被稱為“黃金大隊”。
蔣介石下野后,俞鴻鈞隨即去職,接任“央行”總裁的劉攻蕓認為,“以蔣介石下野之身,委實不宜繼續(xù)下令搬移國庫存金”,因此對蔣氏父子一再催辦的黃金密運事宜置之不理、一再拖延。1月28日,以“央行”常務理事身份在上海繼續(xù)籌劃黃金密運的俞鴻鈞,密電蔣介石“請經國兄催辦”,催辦的對象正是劉攻蕓。這時,距離蔣下令全部劃出國庫黃金已18天——此間,空軍總司令周至柔、海軍總司令桂永清、聯(lián)勤總部總司令郭懺三人,于1月30日,奉命一同抵滬,與吳嵩慶一道拜會劉攻蕓,配合俞鴻鈞的極力勸說。劉攻蕓終于動搖,同意交出國庫剩余黃金、銀元。2月3日,俞鴻鈞再次致電蔣經國,稱“滬存金銀已洽劉總裁迅運,此間事務,大體就緒”??芍狲欌x終于說服了劉攻蕓。
2月6日,空軍運輸大隊所屬南京明故宮機場、上海江灣機場同時接到緊急動員令。入夜時分,兩地運輸機隊一同起飛,載著55.4萬兩黃金直奔臺北松山機場。至此,南京國庫已然搬空,上海國庫則只留了20萬兩。而臺灣已有當時國庫黃金總數(shù)的十分之六,共300.4萬兩。等到李宗仁發(fā)現(xiàn)國庫黃金被搬空,已是2月17日。李宗仁立即嚴令劉攻蕓,不得再將存金運到他處。劉攻蕓沒有答復。李又致函陳誠,要求運回黃金,并動員桂系立法委員施壓。陳回函稱“此事歸屬央行管轄,請找央行協(xié)調”。李再找“央行”,劉攻蕓答復:“黃金現(xiàn)在已經既定在保管中,不宜再運出去。”李宗仁的命令已是廢紙一張,最終只能進入檔案柜。
李宗仁到底沒能把黃金運回大陸,直至1949年4月23日早晨,南京近郊已聽到隆隆的炮聲,“代總統(tǒng)”乘“追云”號專機黯然離去。李宗仁離去時,上海灘街頭一派臨戰(zhàn)氣氛。負責守衛(wèi)大上海的“京滬杭警備總司令”湯恩伯除了率30萬大軍,支撐半壁河山,還有一項秘密任務:運出上海庫存剩余的20萬兩黃金及22萬上海守軍中的6萬中央軍嫡系。5月中旬,蔣介石連續(xù)給湯恩伯發(fā)了五封親筆信,信中明確指示,“除在滬維持金融之必要數(shù)之外,行留黃金2萬兩,銀元100萬元”。親筆信之外,蔣介石又派俞鴻鈞從香港飛抵上海密會湯恩伯。隨后,湯恩伯命令央行“除暫存留黃金5000兩,銀元30萬枚外,其余存于指定之安全地點”。所謂安全地點,指的就是臺灣。
此時上海城外,解放軍嚴陣以待;城內,以黃炎培之子、央行稽核專員黃競武為首的金融界左派人士正在竭力阻止運走黃金。時間緊迫,船艦有限,湯恩伯決定動用可信賴的軍方艦艇和招商局船只來運金。
湯恩伯調動的運金船除了招商局的“漢民輪”外,還有軍方艦艇“美朋號”和“中基艦”,裝黃金的同時還滿載了軍人和眷屬。經過兩天兩夜的裝運,終于將所有黃金裝上輪船。而這時的上海城內已出現(xiàn)零星解放軍先頭部隊。按計劃,“漢民輪”5月19日黃昏起航離港,可還沒到吳淞口就挨了一顆炮彈,但是沒有命中,炸彈掉到離船不遠的水中爆炸了,“漢民輪”被迫停止行駛。第二天拂曉,才在國民黨兩艘軍艦的護航下重新啟錨。
1949年5月27日,上海解放。運輸大隊長張振國率隊分乘8輛卡車、扛著一箱箱人民幣,直奔外灘的中國銀行,將其送進了“遠東最漂亮的第一地下金庫”,“金圓券”時代宣告結束。
運臺黃金的去向和用途
上述第一批260萬兩黃金運臺后,被用到哪兒去了呢?其中,最大一筆是1949年6月15日,陳誠以俞鴻鈞受蔣介石指示,從“央行”撥還臺灣銀行的80萬兩黃金及1000萬美元外匯做進口貿易資金,發(fā)行流通了與“金圓券”沒有任何聯(lián)動的第一批新臺幣(新臺幣最初發(fā)行額的準備金),并以1:40000兌換舊臺幣。同時下令停止“金圓券”在臺灣流通。最初臺灣民眾對于運來大量黃金一事半信半疑。為了證明政府有足夠的黃金發(fā)行準備,陳誠委托臺灣衡陽路的一眾銀樓開辦黃金儲蓄存款,也就是新臺幣可以換黃金。
在一年多的任上,陳誠還對臺灣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實行三七五減租、幣制改革、入境管制、戒嚴、整訓軍隊、推行計劃教育,不僅保住了國民黨最后的落腳地,還對臺灣社會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妒Y介石日記》校閱者潘邦正認為,新臺幣贏得信譽和民心安定之間的良性互動,為臺灣此后經濟穩(wěn)定奠定了基礎。
除作為新臺幣發(fā)行準備金之外,這批黃金也是國民黨政府初到臺灣時渡過艱難歲月的支點。據考證,蔣介石政府抵臺初期幾乎所有的支出都仰賴黃金:軍隊薪餉、每四年的經濟計劃、扶持和發(fā)展民營企業(yè)等。這讓蔣介石政府深感壓力,吳嵩慶也在日記中發(fā)愁“老本都吃完了怎么辦”?到1950年6月,臺灣庫存黃金已經只剩三個月存量。
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后,美國轉向支持臺灣國民黨政權,第七艦隊加入協(xié)防臺灣任務,隨后又恢復了為期15年的對臺經濟援助,援助總額高達15億美元,臺灣的財政窘境才告擺脫。
關于從上海運出黃金的總量,1958年,俞鴻鈞在“立法院”回答質詢時說:“庫存黃金搶運臺灣,因系于非常情勢之下奉命作緊急撤退,致攜帶賬冊不全,且所有原經辦會計出納等人員未能來臺,致對撤退賬務無法清理……”其后,因應外界傳言有黃金短缺之嫌,1953年3月,臺北地方法院向“央行”調查卷宗,之后至1956年的3年多時間里,陸續(xù)有“監(jiān)察院”三次及“審計部”一次的調查,“詳查有關案卷及賬冊憑證,惟因賬表殘缺不全”,遂不了了之。而據吳興鏞統(tǒng)計,先后被蔣介石下令運走的有480萬兩左右的黃金,加上銀圓、外匯等,加起來總價值約700萬兩黃金。
1950年6月,蔣介石下令將大陸各地運到臺灣和集中在軍需署庫房的黃金,全數(shù)繳回入庫。2008年5月,國民黨的盧秀燕等四名“立委”在“央行”副總裁楊金龍的陪同下,前往文園“國庫”參觀發(fā)現(xiàn),當時庫存的總數(shù)1361萬兩黃金,被安靜地放置在架設整齊的玻璃柜上,所有的數(shù)量和黃金含量,都清楚標示,其中108萬兩從大陸來的黃金,自1950年6月入庫后再未動用。
一個甲子過去了,歷史的硝煙已經飄散,和平與發(fā)展成為環(huán)球大勢。歷史的滄桑流轉令人反思喟嘆。這些黃金無論是在臺灣還是在大陸,割不斷的終究是骨肉同胞的一脈相連,斬不開的是炎黃子孫共同的福祉。時至今日,兩岸關系不斷發(fā)展,淺淺相隔的海峽波涌,恰似歷史長河中那一段濃濃的鄉(xiāng)愁。
〔本刊責任編輯袁小玲〕
〔原載《黨史縱橫》2012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