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婧
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宓月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散文詩作品,她的文字指向了社會、人生、哲學、歷史、美學等范圍,幾乎沒有怎樣的日??梢蕴舆^她敏銳的心靈。在出版了具有鋪墊性的散文詩集《夜雨瀟瀟》《人在他鄉(xiāng)》之后、宓月又先后出版了長篇小說《一江春水》、詩集《早春二月》等,由此奠定了其在中外散文詩領域的重要地位,而《明天的背后》就是這樣一本記錄著靈魂歌唱的力作。宓月開門見山的引介“每一次出門,都是一次心靈的遠行”,其作品的美學樂趣就在這種空間的游移和靈魂的召喚中,逐漸牽引出散文詩這個特殊領域的生成法則。該書共遴選了作者2007至2011年間創(chuàng)作的散文詩九十多章。其中不乏地理游記、愛情、親情的主題。
其作品既有女性的細膩溫潤,又有理性脈搏的跳動,正如編輯推薦所言能讓許多靈魂在喧囂中寧靜。宓月的散文詩作品,跨越了中西邊界和傳統(tǒng)的思維模式, 將感性和理性創(chuàng)造性的融合進意境的打造之中, 對當代散文詩作整體觀照和理論研究都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一直以來中國古代的藝術存在方式是詩性的,它們總是基于最日常的生活,卻生發(fā)出最超脫的情感。如同今天宓月的詩作散落在民間,自成系統(tǒng)卻又沁人心脾。
《長白山》中那白了頭的老者是詩人對山的假設:
“長白山,分明是一個不老的老人!”就是在引入的假定觀念中賦予了長白山這個人物以可能的思想,表現(xiàn)出一種強烈的情感沖動,建立了虛構(gòu)所產(chǎn)生的真實幻象。裂變與擠壓的陣痛,冰與火的一次次交織突襲,太多的滄海桑田經(jīng)歷,最后仿佛都消失在現(xiàn)實當中,因為老人只選擇寬容和慈祥。在此之前作者一直在回顧老人的故事,從仰望著老者,到相信老人用潔白恒久了一種美好愿景,作者把對睿智的長者敬畏和熱愛轉(zhuǎn)化為現(xiàn)實。這時的敘述對象和敘述者的過去與現(xiàn)在之間出現(xiàn)轉(zhuǎn)換的距離,于不知不覺之中造就了時態(tài)的空白點,這樣,空白就以懸念的方式給讀者留下了思索的余地,意境由此生發(fā)?!耙苍舆^金戈鐵馬,也曾燃起烽火狼煙,可誰能夠撼動一個經(jīng)歷了千錘百煉的巨人?”散文詩語言形式的必要性,趨向于使這種理性的力量難以辨認,最終在情感和理性的對抗中,抽取散文詩得以升華的本質(zhì),因為“白,是一種境界。與年齡無關,與歲月無關?!弊髡咭噪[匿的方式重建了散文詩的精神結(jié)構(gòu),實現(xiàn)對情感真實的堅守和對理性意志的保證。作者對長白山的感性之愛能夠在一種意境的營造中達到理性的喚醒,“我無法拒絕這濃墨重彩渲染的世界,可我不會放棄追索生命最后的純凈——”將客體融合在主體之中,讓主體融解在客體里。
在宓月的一首散文詩中她寫道:
不是月光下那一朵孤寂的冷艷。
奔向朝陽的,是青春的躍動,夢的追索。
沒有金碧輝煌,沒有炫目迷離的燈光。
天地、自然,便是生命最好的舞臺。
且翩躚,且歌唱,且張揚個性中的豪情。只要有陽光,有青春和夢想,跟隨心靈的旋律,縱然是冷色調(diào)的背景,一樣能旋舞出一個多彩的世界。
愿此生化作翩舞的蝶,將那沉重的負累都放下。
茫茫塵世,不過是一個寄身之處,何不用每一個唯美瞬間,來抒寫一生的最愛……
——《蝶舞》
這首詩的開頭“月光下那一朵孤寂的冷艷”凝聚著作者的感性的思考,青春的躍動,夢的追索承接著詩人進入生活的思緒,它依照不同的理性訴求施加在意象之上,翩躚,歌唱,那張揚個性中的豪情留給人意境的感知,更需要讀者的誤讀、想象和體驗。從深層來看,感性和理性的同源性就在于所呈現(xiàn)的意境,兩者并不相互排斥。中國是抒情文學生長的沃土,抒情文學批評的中心范疇是意象、意境。從古至今的抒情文學中也一直延續(xù)著“意境”這一名詞。有人說抒情文學中缺少理性,而在中國哲學中具有本體地位的道,正是在意境的虛實統(tǒng)一中得以表現(xiàn)。
《“5·12”汶川大地震》《人在他鄉(xiāng)》《那條童年的小河》《媽媽的小女孩》《永遠的父親》……宓月的詩作蘊涵著凝重的人生體驗,這些體驗包含了詩人真實的不加雕琢的情感和豐富的人生思考,正如其本人一樣對虛假的感情充滿反感,在物欲主義之中“笨拙”地保持本真。詩人主觀與客觀審美融合使散文詩的意境具有超強的藝術震撼力與凝聚力。
從散文與詩歌的對立走向體裁的“荒謬”組合再到理所當然,在無法想象面前要經(jīng)過非同尋常的努力和成功的經(jīng)驗嘗試。宓月沿襲了前輩的關于藝術的民主,取消了那些原則的局限和彼此的不相容,將散文賦予詩的節(jié)奏,在中西話語的雙重維度上,實現(xiàn)表達的超越,在有限的系統(tǒng)中創(chuàng)造無限的可能的藝術空間。這種觀念本身,就大大促進了散文詩的自我認同和結(jié)構(gòu)性社會認可及其價值、身份的構(gòu)建。如果說宓月是逃離西方的藝術話語并在觀念的接受中創(chuàng)立中國傳統(tǒng)審美經(jīng)驗的人,這應該不足為奇,這種創(chuàng)造是從《謁元好問墓》《黑洞》《失憶的城市》《珠穆朗瑪,太陽的驕子》等抽離出的最普遍的根源,燃燒在一幅幅平常的畫面上最熾熱沸騰的情感,干凈而又透明。可以說,宓月的散文詩具有徹底的創(chuàng)新性,這賦予了她的作品一種不可比擬的價值,她在否定的意義上建立散文詩與中國傳統(tǒng)文學的關聯(lián)。如果把這種獨創(chuàng)放置在中國文學建構(gòu)的藝術空間中考察,歷史會默許其“經(jīng)典”的所作所為。
《明天的背后》清晰地顯示了宓月立足于散文詩領域?qū)φ麄€社會和人生的深刻透視,她將創(chuàng)新和傳統(tǒng)相結(jié)合,在理性的抽象和情感經(jīng)驗的具體性之間游刃有余,這尤其體現(xiàn)了她作為一個作家的意志的自由和知識分子的良知。也許這個時代對散文詩來說是悲哀的,那么散文詩該如何面對世界以及采取怎樣的立場,無疑都是今天的理論界值得深思的問題,幸運的是在宓月的詩作中我們找到了得以慰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