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建明 方達
《三國演義》中,諸葛亮一生處理了兩個違反軍令狀的案件。第一件是關羽華容道私放曹操案;第二件是馬謖失街亭案。按理說,關羽和馬謖兩人都犯了違反軍令狀的重罪,依法都應該問斬??蔀槭裁粗T葛亮只斬馬謖而不斬關羽呢?如果從情節(jié)后果看,關羽是在完全有條件捉拿或斬殺疲憊不堪的曹操的情況下,因個人情義而故意放走曹操,是故意犯罪;而馬謖是因主觀判斷失誤、戰(zhàn)術運用不當丟了街亭,屬過失犯罪;馬謖造成的后果是戰(zhàn)役失敗,關羽造成的后果可能是歷史結(jié)局的變更。所以,如果要從輕處罰的話,按理也應從輕處罰馬謖而不是關羽!諸葛亮為什么要這樣辦案呢?諸葛亮拿到桌面上的理由非常簡單:馬謖按軍令狀該斬,而關羽不應承擔責任的理由是“曹操命不該絕”。對同一類犯罪行為,判決結(jié)果卻截然不同,原因何在?
首先,從大局看,關羽違反軍令狀時,劉備從新野狼狽出逃后寄住江夏,沒有一座自己的城池,僅一萬多兵,除了關羽、張飛和趙云,就沒什么像樣的將軍了。因此,擴大隊伍、攻城略地的爭霸大業(yè)才是大局!當時正是赤壁之戰(zhàn)獲得大勝、全軍歡欣鼓舞之時,不殺關羽不會引起公憤,對軍心影響不大,沒有地盤,也就沒有多少民心影響可言。而殺馬謖時,蜀漢早已立國,兵多將廣,已非當年赤壁之戰(zhàn)時可比;雖然馬謖是個不錯的參謀,但有他無他對蜀漢實在無關緊要,而治軍、治國才是最重要的,這就必須嚴明法度;諸葛亮精心準備多年的“北伐”,第一次出祁山即告失敗,作為主帥,他必須對大家有個交代。雖然他給自己降職降級了,但馬謖作為直接責任人,也絕不能放過。殺了馬謖,可以借此嚴明軍紀、以儆效尤;同時也堵住朝廷百官和全國百姓對“北伐”無功、勞民傷財?shù)脑箽狻?/p>
其次,從各種關系、利益平衡來看,關羽是劉備的結(jié)義兄弟,殺關羽肯定得罪劉備、張飛,就算他倆不干涉,也必然心存芥蒂,對諸葛亮開展工作不利。最可怕的是,如果張飛當場鬧將起來,依劉備的性格,三兄弟將聯(lián)手反擊,諸葛亮估計將回到南陽當農(nóng)夫了。而馬謖不過是個書生,在朝廷,他沒有黨派勢力,在軍隊,他又不是帶兵的將軍,沒有自己的“子弟兵”,殺了他不會引起騷亂。且劉備曾特別囑咐對馬謖“不可大用”,雖然馬謖和諸葛亮“義同父子”,但諸葛亮現(xiàn)在是蜀國的相父,不能給人公私不分、執(zhí)法不嚴的印象。此外,諸葛亮可能還有一個私心:關羽心高氣傲,三顧茅廬時對諸葛亮不以為然,雖然通過赤壁之戰(zhàn)對諸葛亮不得不另眼相看,但是否真正心悅誠服還很難說,通過這樣一個軍令狀案件賣他個人情,關羽必然服服帖帖聽從指揮了。
綜上,從當時當?shù)氐拇缶挚紤],不殺關羽和殺馬謖都可以取得良好的社會效果,所以關羽斷不可殺,馬謖決不可留。
諸葛亮處理軍令狀的案例說明,法官不僅需要良心和公正,而且還要有大局觀、大智慧;執(zhí)法不是“殺人償命”那么簡單,法官不能機械套用法律,而要根據(jù)歷史條件、客觀環(huán)境和豐富的人生經(jīng)驗做出正確的判決。這絕不是為私利枉法裁判,恰恰是最公正、最符合絕大多數(shù)人利益的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