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永杰

村小的夜

這村小的夜，燈光將我監(jiān)視

無處可去，也無法隱藏

冰冷的宿舍，搖籃似的木頭床

漏煙的爐子，一沓一沓的作業(yè)

紅筆、濃茶、煙，都像等待加工的物品

在這寂靜的夜晚爬上雙手

上升的情緒，遠(yuǎn)方的人

像一支永遠(yuǎn)盛開的玫瑰

為我的夜晚調(diào)解著

在前世選好的土地上

日子重復(fù)著，夜依舊舍不得

亮著、站著，在單薄的被褥里

我把今生的想法，壓到中間

在這永不翻新的桌椅上

燈光亮著，心中的話有些說不出口了

起身間，我想有個女人做夜的主人

粉筆

你靜靜地坐在靠椅上

呆呆得像一個粉刷工

我忍不住挽起你

疲倦的身體

你這孤獨(dú)的沉默者

滿身潔白

唯有黑板知道

誰創(chuàng)造了你

你坐在黑色的靠椅上

起伏著一生的足跡

揮手間，你卻

悄悄落下

那棵梨樹站在陽光下

高高的藍(lán)天上也沒有一只飛鳥

那深深地藍(lán)從瓦棱上流進(jìn)小院

梨花像是它在枝頭濺起的浪花

樸素的土墻映著雪白的梨花

木門紙窗也被梨花擦亮

就連屋檐下的鐮刀

斑斑銹跡也流成了月光

梨花開著

替一個不再回來的人開著

替一群山上的羊開著

那頭牛沉悶的叫聲也開成了梨花

它替水井開著

替土墻上的苔蘚開著

替那只歸來的候鳥開著

也替那個塌了一角的驢槽開著

多么靜啊

藍(lán)天、陽光、小院、梨花

太陽灶上的那壺水就要開了

四月的山村就要沸騰了

滾燙的梨花就要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