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鵬
追尋著兒時童謠的印跡,鄉(xiāng)間夜晚月朗星疏的農(nóng)家院落,月下地面的樹影,互相打鬧嬉戲中高歌“月亮光光,滿院香香”的美好記憶,鉤沉起流傳于鄉(xiāng)間俚俗中老掉牙的關(guān)于天狗吃月亮的古老神話,這足以讓我的心里陶醉,我的思緒飛揚!在霓虹燈的光影映襯下,糾結(jié)于流溢四散的燈光返照中,月亮升起的過程中,那些輕易就在城市生活中失去的寧靜和清新便又回到了我心里。
在兒時生活過的那座山上,我已觀看了無數(shù)次的月亮升起,而每一次的月升都有著自己的脾性姿容。秋天里如輪的皓月豐盈而充滿自信;春天灰蒙蒙的月亮有些羞澀;冬天里銀白的月亮升到灰暗的蒼穹中,顯得那么孤獨;夏天橘黃的月亮常被灰塵遮蔽,俯視著干燥的大地。每一次的月亮升起,都如美妙的音樂一般,既激發(fā)我的心靈,又可讓我的靈魂安靜下來。
觀月古已有之。遠(yuǎn)古的獵人對頭頂?shù)脑铝恋牧私饩腿鐚ψ约旱男奶粯訙?zhǔn)確無誤。他們知道每隔29天,月亮就會變得明亮飽滿,然后消瘦乃至消失,然后又復(fù)活。他們知道月盈期間,每一次月落之后,月亮都會變得更大更高,他們知道月虧期間,月亮升起一天比一天遲,直至日出之時才從空中消失。從經(jīng)驗中掌握月亮的規(guī)律,有著非凡的意義。
但我們這些居于室內(nèi)的人們,卻與月亮失去了聯(lián)系。耀眼的街燈和污濁的灰塵遮掩了夜空,雖然人類已經(jīng)踏上了月球,但月亮卻變得與我們更加疏遠(yuǎn)。有幾人能說得出今晚月亮幾時升起?
但無論如何,月亮總會牽動我們的思緒。如果我們不經(jīng)意間看到一輪巨大的金色圓月懸在地平線之上,我們就會情不自禁地停下來欣賞這攝人心魂的月景,而月亮也會慷慨地將月華饋贈給賞月的人。
曾經(jīng)有一次我花了一個多小時觀看月亮的升起。這是一個緩慢而充滿細(xì)微變化的過程。觀賞它時,我們必須回到過去那種對時間充滿耐心的狀態(tài)中去。觀看著月亮不可阻擋地升高,我們在內(nèi)心找到了一種平靜。我們的想象力讓我們感悟到時空的浩茫,大地的無限和自身的渺小,卻又深感大自然的厚待。
柔曼的月光下,我們看不到生活中的堅硬棱角。山坡就如披上了銀色的輕紗,大海在月光下寧靜而幽藍(lán)。在月光下,我們不再那么精于算計,而是沉醉于自己的情感之中。
山上觀月已成了我的愛好,尤其是自己被繁雜的事務(wù)糾纏得身心疲憊時。這種情況常發(fā)生在秋天,這時我就會登上小山,守候獵人的月亮,等待那輪明月把清輝灑滿人間。
靜謐無聲的小山頂上月光如水,一只貓頭鷹從山頂俯沖下來,一只蟋蟀在草間長鳴。我能感受到蟋蟀的歡愉和貓頭鷹的自信。我不禁想起了詩人和音樂家們。想起了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想起了莎士比亞筆下《威尼斯商人》中洛倫左的話:“沉睡在岸邊的月光多么甜美!我們要坐在這里讓音樂之聲,潛入我們耳內(nèi)!”我不知道他們的詩篇與音樂,是否同蟋蟀的歌聲一樣,都可算作月亮的聲音。這樣想著,我那些城市化的昏亂思緒都融化在了月夜的幽靜之中。
戀人們和詩人們在夜晚會發(fā)現(xiàn)更深刻的意義。其實我們也都愛問一些深刻的問題——諸如生命的起源,我們的歸宿等。我們都愿沉溺于謎團(tuán)之中,而不喜歡那些刻板的教科書。在夜里,我們都成了哲學(xué)家和神秘主義者。
月亮升起之時,我們放慢自己的思緒,跟隨著天地的節(jié)拍,一種美妙的感覺就會流遍我們的全身。我們打開情感的大門,讓春天里被理智鎖住的情感盡情奔涌。我們能超越遙遠(yuǎn)的時空,聽到遠(yuǎn)古獵人的低語,再次看到很久之前的戀人與詩人眼中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