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玲
金龜子在我們家鄉(xiāng)的方言中叫瞎眼碰兒,小時候,我并不知道它的學(xué)名,可那種昆蟲確實(shí)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很多樂趣,尤其在物質(zhì)極為匱乏的年代里成為餐桌上誘人的美味,今天想來依然是唇齒留香。
仲夏時節(jié),田野里的玉米苗長起來了,大約快沒到膝蓋的時候,瞎眼碰兒就出來了。夜幕降臨的時候它們趴在玉米葉子的梢頭,每逢農(nóng)歷的雙日瞎眼碰兒多數(shù)是成對兒出現(xiàn),而單日就比較少。如果趕上小月,比如今天是五月二十九,明天是六月初一,瞎眼碰兒也不會弄錯。也就是說瞎眼碰兒是在雙日交配的,我至今想不明白,它們何以清楚地分開單日和雙日。
玉米粒剛播進(jìn)地里的時候,我們就一天天地盼著它們發(fā)芽和長大,當(dāng)然也是為了盼著瞎眼碰兒早點(diǎn)出來。捉瞎眼碰兒是在晚上,所以我們叫“摸瞎眼碰兒”。“摸瞎眼碰兒”是姑娘們的活兒,傍晚時分,一群大姑娘小姑娘嘻嘻哈哈笑著樂著,手里大都拿一個盛了少許水的酒瓶子,用來裝瞎眼碰兒。等到了田野里,天色黑下來,瞎眼碰兒出來了,我們便順著玉米壟一棵棵挨著去摸玉米葉子的梢頭,摸到了就是一陣驚喜。“摸瞎眼碰兒”是有時機(jī)的,早了它們不知道還躲在什么地方,再晚些時候,它們就起飛了。等那些僥幸漏網(wǎng)的瞎眼碰兒開始飛舞的時候,我們就踏著夜色回家了,路上說著各自的收獲,也興奮地嘰嘰喳喳說這說那。那時候,沒有電視電腦,當(dāng)然也就沒有聊天室,沒有BBS,“摸瞎眼碰兒”的路上也是閨蜜們暢談心事的地方吧!
“摸瞎眼碰兒”是姑娘們的事,“摸”到家里就是家庭主婦的事了。她們先把瞎眼碰兒放到一個小罐子里用鹽腌漬兩三天,然后把翅膀掐了去,放到鍋里用油一炒,就成了香氣撲鼻的美味,誰家炒瞎眼碰兒,在街上都能聞得到。瞎眼碰兒是被當(dāng)作下飯的菜端上餐桌的,我卻喜歡在吃瞎眼碰的時候,不吃別的東西,怕粗劣的窩窩頭破壞了它的香味兒。父親喜歡用它來下酒,斟上一小盅白酒,再夾一顆香脆的瞎眼碰放到嘴里細(xì)細(xì)品用一下,咂一下嘴說:“嗯,和‘知了牛一樣好吃呢!”
而今,由于大規(guī)模地噴灑農(nóng)藥,瞎眼碰兒已經(jīng)很少見了。在餐館里也常吃到所謂的野味,知了牛、螞蚱、蝎子都吃過,唯獨(dú)沒吃過瞎眼碰兒。每年夏天,我都會想起瞎眼碰兒,想起那些雖然困窘但不乏美好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