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源
誰說在馬戲里繩子只能用來蕩高空秋千,在Jive Faury與Kim Huynh這里,出現(xiàn)了一根不合時宜的繩子,放肆的自行抖動,互相交纏又解開,變成圓圈、小棍、木偶、繩索……在演員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操縱下,逐步構(gòu)建出一個用幻想與詩意編制的世界。
印象里的馬戲新奇、怪異、斑斕、市井,仿佛“Freak show”。而今天,馬戲表演已被加入更多現(xiàn)代元素,創(chuàng)作者也不再依賴讓人瞠目結(jié)舌的雜耍和動物,而是通過發(fā)揮想象力,帶來讓人會心一笑的小品。但無論如何,奇幻色彩都是馬戲所共同追求的效果。Jive Faury與Kim Huynh帶來的《繩子先生》就是新馬戲的一個不錯的嘗試。男演員Jive曾在圖盧茲當代馬戲?qū)W校學習雜耍和馬戲藝術(shù),而女演員Kim則曾經(jīng)是一位專業(yè)的舞蹈演員,之后開始學習雜耍。兩個人組成的“顛倒舞團”(compagnie Sens Dessus-Dessous),開創(chuàng)了一種對手技和雜技編舞的研究。Sens Dessus-Dessous是法國的一句俗語,最直接的翻譯就是“亂七八糟的無序狀態(tài)”,就如同他們的表演:輕松,歡樂,自由的無邊無際。
區(qū)別于傳統(tǒng)馬戲片段式的分散娛樂,《繩子先生》更接近一次具備完整劇本的演出,由一個創(chuàng)意的概念為起點,利用物品、動作、空間,完成整體的劇情,同時在視覺表現(xiàn)上引入了燈光、舞蹈等元素。最初他們希望就“柔軟與堅硬”的主題進行創(chuàng)作,最終選擇了繩子。繩子是傳統(tǒng)馬戲常用的道具,但Jive與Kim卻希望能夠呈現(xiàn)繩子的其他形式,讓繩子成為自身肢體語言的一種延伸,同時賦予它更多變化的可能性。它們可以忽長忽短、軟硬兼施,通過舞蹈的表現(xiàn),展開線性的邏輯劇情。兩位演員借助一條充滿魔力的繩子,相互找尋、遠離,又再次靠近,充滿無限的溫情趣味與夢幻。
在《繩子先生》的劇情里,女主角像是一個永遠無法擺脫的可愛的小麻煩,好像時刻需要吸引注意的頑皮的小孩,不停地挑戰(zhàn)男主角嚴肅的神經(jīng),認真的男主角在搗蛋鬼的面前,仍然固執(zhí)地持續(xù)著自己的無用功,而無所不在的“繩子先生”,則仿佛這一男一女之間關(guān)系的呈現(xiàn)。對繩子的熟練操縱,是長久相處積攢的默契,而擁有這樣默契的男女,仍然在無時無刻地探尋著彼此的狀態(tài)。他們彼此遠離,在繩子兩端拉扯,在力量無法匹配均衡的時候跌倒氣惱。他們彼此靠近,步步為營,借助繩子的收縮回復肩并肩的和諧……
女主角嬌俏輕盈,明亮的雙眼閃爍著狡猾的愛意;男主角眉頭緊鎖,連哄帶騙一副不知該拿你怎么辦的吃力。這似乎是愛情關(guān)系里亙古不變的對峙,也好像一切對立關(guān)系所產(chǎn)生的張力。西班牙導演阿爾莫多瓦曾經(jīng)拍過一個電影《捆著我,綁著我》,講述了一個愣頭青劫持了自己心愛的色情片女演員,用繩子把她捆綁在家中。他對她說:“我綁架你是為了讓你有機會了解我,因為我敢肯定你會愛上我,正如我已愛上了你?!彪娪暗慕Y(jié)局里,男主角最終得到了愛情,捆綁的繩子被解去,只剩下兩人相擁的纏綿。而在《繩子先生》中,男女也終于達成了和解,共同進退的舞步,流暢一如琴瑟和鳴。一切的繩索都只是隱喻,而人們的生活卻始終在這種相反的作用力中糾纏,并且你情我愿樂此不疲。這種角力有時費心傷神,但是看馬戲的時候我們真是歡天喜地,因為看著“繩子先生”在演員手中行走跳躍,擁有了自己的生命,我們期待接下來這位魔力先生的表現(xiàn),類似于興奮地坐在圓形劇場里,一直等待最后出場的非洲大象,顫巍巍地打開那扇通往夢幻世界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