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怡辰
對于好萊塢來說,昆汀·塔倫蒂諾無疑是個“電影屠夫”。這個非學院出身、年輕時靠錄像帶租賃社打工來維持生計的壞小子,在1994年憑借《低俗小說》一舉成名,擊敗了當年基耶斯洛夫斯基的人道主義杰作《紅色》,斬獲金棕櫚大獎,在歐洲最具藝術氣質(zhì)的電影節(jié)上,這一幕足以讓所有人驚呼。《低俗小說》中的烏瑪瑟曼黑色短發(fā)裝扮,趴在床上蹺著腳,右手拿煙,煙霧繚繞,眼神性感而又迷離,這個動作成為了電影史上最經(jīng)典的海報之一。對于自己幾乎從未受到專業(yè)電影學習的背景,昆汀保持一貫的自傲,他認為大部分所謂的電影學院是沒有辦法將一套美學灌輸給人的,這要靠自己的頓悟去參透,若想成為一個藝術家,就得覓得一種適合自己的美學。顯然,他已覓得了最適合自己的美學,這里充斥著昆式幽默、暴力美學、人物的喋喋不休以及最低俗的奢華,昆汀·塔倫蒂諾的唯心審美觀愈演愈烈,使他一次又一次看見自己的天賦,更加了解自己的創(chuàng)作。
2013年5月,《被解救的姜戈》在無數(shù)昆汀迷的千呼萬喚中姍姍來遲,這是繼《無恥混蛋》后,昆汀·塔倫蒂諾三年磨一劍的力作。電影被設定發(fā)生在美國內(nèi)戰(zhàn)爆發(fā)的前兩年,講述了賞金獵人舒爾茨在給黑人奴隸姜戈自由后,答應幫助其解救妻子的故事。這部被普遍認為是向塞吉奧 · 考布西執(zhí)導的經(jīng)典意大利西部片《姜戈》致敬的電影,沿襲了昆汀一貫的風格。姜戈這個名字屬于意式西部片的“標準配置”,大概有四十多部這樣的電影里有叫做姜戈的人物,在奧地利家?guī)缀跤鲬魰?。意式西部片以低廉的成本和暴力血腥而著稱,上世紀七十年代曾有一次短暫的消亡,21世紀又重新出現(xiàn),隨著馬丁·西克塞斯、大衛(wèi)·芬奇、吳宇森、蓋里奇等一部分以“暴力美學”聞名的導演在好萊塢的名聲大噪,意式西部片又逐漸回歸到影迷的視野中來。昆汀·塔倫蒂諾執(zhí)導的這部《被解救的姜戈》在嚴格意義上來說,并不能算是一部真正的意式西部片,它雖然帶有強烈的歐洲電影風格,但卻是在講述一段在美國土地上的黑人的歷史。電影前半段的牛仔裝扮、自由主題、血腥場面都是在為后面解救姜戈的妻子做鋪墊,暴力的外表之下原來包裹著的是一段浪漫凄美的愛情故事,難怪許多通心粉會大呼昆汀變了。
這部電影與他的前幾部風格即相同也不同,在同樣的美化暴力、充滿機智幽默的奇思妙想之下,是全新的剪輯,與昆汀合作多年的剪輯師薩莉·孟克在2010年去世,盡管新剪輯師盡力在把握節(jié)奏,但顯然跟不上昆汀,這個思維轉動比說話語速還快的家伙的步伐。昆汀·塔倫蒂諾對法國電影大師戈達爾仰慕已久,年輕時,曾在其執(zhí)導的影片《李爾王》中扮演了一個小角色。在《被解救的姜戈》中,昆汀將姜戈設定成一個黑人奴隸,這是他十幾年前就已經(jīng)構思好了的,他一直想拍攝一部有關美國南北戰(zhàn)爭前期種族問題的電影,這是美國人一直羞于提起的話題。對于為什么想拍攝這樣題材的電影,昆汀解釋道,這個故事不會比現(xiàn)實生活更夢魘、更超現(xiàn)實、更離譜。在這個國家的土地上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這些歷史,是如此之不忍猝視,所以我們只能用通心粉西部片來表述它。而事實的情況則是,歷史,要遠遠比我們所拍攝得更令人難以接受。這段闡述與戈達爾的名言不謀而合—電影就是每秒24格的真實。
《被解救的姜戈》上映以來,除了粉絲們的歡呼尖叫,當人也少不了影評人的牙尖嘴利,批判昆汀·塔倫蒂諾電影的聲音幾乎都指向他的抄襲,從《落水狗》到《被解救的姜戈》,這樣的聲音從未間斷,關于這一點,他絲毫不加掩飾地承認,自己的東西的確是在東抄西抄,然后將抄來的東西混在一起,這種“拿來主義”被他稱為偉大的藝術。昆汀將自己的一切揉在了電影當中,仿佛《被解救的姜戈》中舒爾茨醫(yī)生馬車上的巨大牙齒,隨著顛簸的路途左搖右晃,告訴所有人,瞧,這就是昆汀·塔倫蒂諾!他的電影中最不缺乏的就是不朽的人物?!侗唤饩鹊慕辍分薪甑男帐螰reeman,直譯過來就是自由人,在姜戈回憶與妻子第一次逃離種植園的時候,背景音樂是一位男歌手靈魂式的嗓音,他是亞當·漢密爾頓,而這首歌是他的名曲:《自由》。他的聲音深遠悠揚,令人舒適,在這樣的配樂之中上演的確實姜戈此生最慘烈的故事,這是昆式電影配樂一貫的標識。
眾所周知,昆汀的電影老師就是音像店里的電影帶,他曾說,我一直在學習如何拍電影,直到我死的那天,我就畢業(yè)了。他偏愛B級風格嚴重的影片,愛吐槽,也愛中國功夫。他對電影的熱愛幾乎到了癡迷的地步,正如他癡迷于對暴力的細節(jié)刻畫。對于中國的觀眾來說,提起“暴力美學”,吳宇森無疑是里程碑似的人物。他的“英雄系列”影片向觀眾展現(xiàn)了暴力的美感,這種美感更使國外的影評人看見了屬于東方的優(yōu)雅與意味深長。吳宇森也是昆汀·塔倫蒂諾喜愛的導演之一,在拍攝《落水狗》時,昆汀曾在電影中向吳宇森致敬。在《被解救的姜戈》中,這種“暴力美學”使得暴力變得更幽默、更生活,更像是相聲中的抖機靈,包袱被掩藏在不經(jīng)意中,這樣的漫不經(jīng)心使得暴力不再有實際的意義,反而變得忍俊不禁,這是昆汀提供給影迷們的另一種審美可能。
《被解救的姜戈》中充斥的戲謔與調(diào)侃,以及炸掉“糖果莊園”時極致的浪漫主義,都讓影迷高呼過癮,喜歡昆汀電影的人會為之瘋狂,不喜歡的總是嗤之以鼻,這就是他的電影,沒有中立。自傲如昆汀,在創(chuàng)作時,將自己當作神,透過角色來傳達他內(nèi)心的想法,賦予角色更多的渴求,但角色怎么反應他完全不理會,任由其發(fā)展,正如他說的,就是這些元素才催生了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