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雪松
年初,春明先生告訴我說,他要將近年來在報刊發(fā)表的文章,結(jié)集出版,囑我為他的新書寫點文字。春明是我的鄉(xiāng)黨兼文友,他的新作面世,我自當為他高興;因此,忝列“作家、評論家”之列的我,也便毫不推辭地慨然允諾。大概是今年的三四月份吧,他把自己已經(jīng)選定的作品集文稿給了我,在認真拜讀之后,我深為陳春明的文學熱忱所感動,更以陳春明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的如此精進而欣喜不已。
《心岸踏歌》是陳春明面世的第三本作品集、第二本散文集(他的前兩本作品集中,我個人只把《閱讀人生》稱為文學集,而《與時俱進》在內(nèi)容和形式上,“文學性”并不那么鮮明,故而我稱之為“作品集”)。
《心岸踏歌》給我留下的第一個印象,是作家對現(xiàn)實生活所懷抱的真誠、強烈的美好情懷。
這種情懷,在《秋浦流韻》和《月影心聲》里,表現(xiàn)得尤為酣暢。
《秋浦行吟》里,陳春明寫的是貴池山山水水,田園村莊。我特別注意到,在這十一篇寫貴池風土人情的作品里,有四篇是寫“石門高”的“專輯”。在老貴池人眼里,“石門高”是貴池的一塊金字招牌;可如今在商品化的物質(zhì)社會里,交通落后的“石門高”,雖然歷史文化資源、物產(chǎn)資源都很豐富,但也只能無可奈何地“養(yǎng)在深閨人未識”。因此,從四寫“石門高”及杏花村情結(jié)的寫作過程中,我不僅掂出了貴池在陳春明心中的地位和重量,還感受到了作者直面現(xiàn)實、服務(wù)現(xiàn)實的勇氣和信心。
看著如今到處都在轟轟烈烈、“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時,石門高的“門前冷落車馬稀”,讓作家陳春明焦灼不安。于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強烈事業(yè)心和責任感,驅(qū)使陳春明竭盡全力地為貴池第二故鄉(xiāng)的發(fā)展鼓與呼;在陳春明看來,這既是一個作家堅守文學為社會現(xiàn)實服務(wù)宗旨的一種表達,也是自己作為一名基層文聯(lián)主席熱愛、忠誠于黨的文藝事業(yè)的一種自覺行為。
對生活懷抱的真誠、強烈的熱愛之情,在《月影心聲》里表現(xiàn)得似乎更讓人感動。這是一輯專注作家心靈情感的作品,敘事簡潔、文字樸實、真實、真情,是它們的寫作風格。《我念大學》里,作者直筆當下敏感的孩子讀書、升學問題,不加掩飾地寫出了今天的孩子和家長們遭遇到的許多艱辛和無奈,而這諸多“非正常的正常”,除了讓我們在進一步理解了“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之外,也讓每一個讀過本輯的人,面對改革的“路漫漫其修遠兮”,而禁不住多少有些“心有戚戚焉”。于是,我們便從這充滿率真的字里行間,真實地觸摸到了作為父親的陳春明,心中糾結(jié)盤桓的那縷扯不斷的兒女情絲;而正是糾結(jié)盤桓的兒女情絲,才使他的筆下不論是寫母子、舅甥還是夫妻的文字,都能那么寓悠遠于平實,涵雋永于淺淡。
《心岸踏歌》中的不少散文,寫得清新、靈動、流暢,好讀、耐讀,如《萬種風情萬羅山》、《鳥瞰古石城》、《夜宿石門》、《拐杖與日子》、《功到自然成》等。比如《萬種風情萬羅山》中的《萬羅山的水》,我以為應(yīng)該當作散文詩來讀:文字清麗灑脫,以水彰顯山之玲瓏剔透,以山襯托水之清悠澄澈,如詩如畫,非常精致;相比之下,《世外桃源渚湖姜》更像一幅精細的絹繡:陳春明在絹繡的一邊用文字繡上青山古木、白墻黛瓦的歷史文化名村“渚湖姜”,另一邊繡上金碧輝煌的中南海大廳,從“渚湖姜”走出來的姜秀珍,正在為開國領(lǐng)袖們唱著羅城的民歌……
《心岸踏歌》留給我的第二個深刻印象,是陳春明對理想的那種執(zhí)著追求。
陳春明是一個認真的人,就像他自己所寫的那樣:為了“改變自己”,他考上了中師,當上了教師(這在當時很為人羨慕);為了挑戰(zhàn)自己,他通過努力,又走上了講師團的崗位,并一步步成長為區(qū)委宣傳部副部長、文聯(lián)主席。
在寫作上,他也是這樣一步步認真地把自己“逼成”了安徽省的作家。
我印象中他的第一本散文集《閱讀人生》(2002年9月),里面雖然有一些不乏精彩的隨感類短文,但總體上說,從文字的使用、形象的營構(gòu)、意蘊的創(chuàng)造、思想的深度等方面來看,都還顯得不很成熟??墒?,當我通讀過陳春明交給我的《心岸踏歌》的打印稿后,我心里不能不有“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感慨。
《心岸踏歌》里,自然風光已經(jīng)成為陳春明的具有靈性的知覺的對象:“橋是凝固的生命,河水是生命的流淌”(《河與橋的風景》),在陳春明眼里,橋不再是冷冰冰的物體,而是充滿了靈動和感情的存在;這種富有生命哲理的詩句,正是陳春明思想激情一種外在投射(即主觀情感的外化)的結(jié)果。散文中作家注重對自然景物所包蘊的生命激情的揭示,其實也是一個作家應(yīng)該具有的人文情懷的體現(xiàn)。當然,現(xiàn)在陳春明的散文寫作,或許還不能說已臻上乘,畢竟他的“寫齡”還只是個“少年”,只要他堅持寫下去,那么,他的第四本散文集將會讓我們大快朵頤!
最后,我還想就《心岸踏歌》中的紀游之作(紀游作品在本書中占的比重最大),談點自己的感覺。應(yīng)該說,這一次作家是寫出了池州,寫到了天南地北。紀游之作,如果只是“記游”,那么,充其量只能當作“實錄”或“筆記”來看,談不上文學的創(chuàng)造;因此紀游散文的成功之處,就是游者能“游”出并寫出所游客體的內(nèi)在和外在的“美”來,使讀過游記作品的我們能耳聽之成聲,目遇之成色,達到身娛、心娛、神娛的物我兩忘的癡迷境界。而我認為,這樣的“三娛”境界,關(guān)鍵就在于作家在“記游”中必須能發(fā)現(xiàn)對象身上所包蘊的美,并用自己的文字把它記錄下來。
陳春明是很注重對記游對象的審美發(fā)現(xiàn)的?!都斡P(guān)落日情思》里,作者沒有把筆墨放在對“嘉峪關(guān)”雄奇巍峨的描寫上,只是在結(jié)尾時,用寥寥數(shù)語,言及興衰廢替、民族團結(jié),于是作者將更多的想象空間留給了讀者,收到了語短情長、言近旨遠之效。而且,令我很欣賞的一點,是性情中人的陳春明,即使人在旅途,也斷不會因此而言不由衷、虛與委蛇,依然是快人快語:在《走馬四川》里,面對途中各種不正當?shù)穆糜巍按黉N”、“宰客”的行為,他如鯁在喉,不吐不快,于是奮筆直書。從文學的角度來說,對假丑惡的揭露和鞭撻,正是一種審美的表達;至于那篇寫得哀婉凄艷的《虞美人》,自然我們也應(yīng)該當作性情中人陳春明對歷史的一種審美拷問來讀。
總而言之,我讀過春明的《心岸踏歌》之后,心里很舒服、很熨帖。這不獨因為陳春明作品中洋溢著那種飽滿的對生活的熱情、真誠和執(zhí)著,還因為《心岸踏歌》的藝術(shù)魅力,總讓我們讀過作品后,有一種口角留香的感覺。當然,即便如此,對陳春明來說,他仍是文學創(chuàng)作漫漫征途上的一個行者,他還不能懈怠,前方還有更美麗的文學風景在等著他的發(fā)現(xiàn)和欣賞。
我相信自己的期待是值得的。
責任編輯 何冰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