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食物意象是文學(xué)作品中的常見意象,女性作為食物的供應(yīng)者對各種食物所影射的人生態(tài)度、人生狀態(tài)有深刻的感受,所以在創(chuàng)作中能夠得心應(yīng)手地運用食物意象來傳達人物的思想動態(tài)。 本文重點討論了20世紀以來重要女作家在創(chuàng)作中運用食物意象的技巧, 并選擇英美等國家代表女作家的作品來分析食物意象的運用,依此剖析食物隱喻的運用對于解讀文本的重要意義。
關(guān)鍵詞: 隱喻 食物隱喻 生活態(tài)度
評論家一直以來都關(guān)注20世紀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特別注重對阿特伍德、阿尼塔·布魯克那、安吉拉·卡特、凱特·肖邦、克來特、伊薩克·迪內(nèi)森、瑪格麗特·德拉伯、瑪格麗特·多拉絲、諾拉·愛福論、瑪格麗特·勞倫司、多麗絲·萊莘、凱瑟林·曼斯費爾德、托尼·莫里森、喬易斯·卡羅爾·歐茨、伊迪斯·華頓、費吉尼亞·伍爾夫等女作家小說中食物指稱和隱喻的研究。通常評論圍繞特定作家的特定作品展開,有時也針對一位作家的所有作品來展開研究,或者選擇某位作家的某些作品進行研究。迄今為止,沒有人針對女性作家作品中食物意象的運用技巧做全面的綜合研究。本文將把文本放置在特定的創(chuàng)作時代背景和特定語境中,探討20世紀女性作家如何通過對食物直白或借用修辭手段的描寫來強化食物的五味雜陳,從而影射女性在社會、家庭中的困惑、不安和掙扎。范例浩如煙海,本文只能提及少數(shù)。
當然,男性作家也運用食物,原始文本及評論僅限于探討女性作家的成就,且局限于英語文本。值得一提的是,男性作家在評論文學(xué)作品中的食物隱喻時經(jīng)常對女性作家的作品一筆帶過,往往只追溯荷馬作品中或柏拉圖“象征主義”中或當代男性作家作品中的食物隱喻。但女性作家十分贊賞費吉尼亞·伍爾夫在《自己的房間》中所說的:“倘使我們是女性,我們就會像我們的母親一樣思考”,而且在作品中不會描述偉大的男性,只描寫女性。費羅伊德認為男性性欲來自于食物對饑餓的滿足,對安吉拉這樣的女作家來說食物和吃飯是“完全融合的性欲和力量”。表面上看,男性比女性更容易把食物和性欲聯(lián)系起來,女作家則往往把食物和女性角色及社會地位聯(lián)系起來。
女作家運用食物意象有很多目的:討論個人行為、社會行為、心理障礙、藝術(shù)、性、性別政治、貧窮、民族主義、謀殺迷案,或者更具體化的家長里短。當北美作家蘇珊·司多特描寫來自南卡羅來那的窮村子的貧窮黑人婦女的生活變遷時,她給自己的小說定名為《在悲哀的廚房里,我向外眺望田野》。女作家為什么要運用這么豐富的食物意象?更具體一點,為什么加勒比海詩人勞娜·格德絲在詩歌《我要變成我媽媽了》中總是想到“沾著洋蔥味的手指”是她秉承傳統(tǒng)的象征?心理學(xué)家吉姆·切爾尼在《饑餓的自己:女性飲食及認同感》中提到食物是表達女性生活中存在問題的主要途徑:“女人通過母親展示食物學(xué)習女人的價值觀,對于食物的依戀或討厭體現(xiàn)了女性脫離母親掌控或者被壓制,形成自我認同過程中的無助感?!?/p>
事實上, 在文學(xué)讀本中有很多罹患飲食障礙癥的角色。北美作家克里斯蒂娜·卡西亞在《古巴之夢》中刻畫了面包師羅爾德這個人物,他和母親、女兒同時保持危險關(guān)系,并且厭惡食物,因為討厭黃油面包的褶皺,幾乎把自己餓死。在切利安·瑪茨拉·斯拉諾的作品《安迪格和過去的生活》中,喬斯菲娜在變換菜單中困惑,一天到晚“只有土豆,沒別的”。切爾尼認為食物是女性自我認同中最令人欣喜的因素,“通過長期接觸母親,女性更關(guān)注吃飯者,女性書寫則展現(xiàn)了更寬廣豐富的范圍。通過對食物豐富的多層面的聯(lián)想,我們得以學(xué)習到認識女性自身的重要東西”。做飯是女性語境下的必然場景,這足以說明女性鐘愛食品意象是寫作中非常重要的動機。同樣,北美作家奧德·羅德在詩歌《從耶曼亞的房子》中講述她“有著兩張面孔的媽媽,在煎鍋里把女兒們變成女孩”。玻爾多里·坎羅薩里·奧菲黑把自傳體散文叫作《作家的廚房》,并且提道:“我經(jīng)?;煜龑懽骱妥鲲?,我發(fā)現(xiàn)這兩者存在著令人驚異的平衡。寫作的奧秘就像烹飪的奧秘一樣,跟性別完全沒有關(guān)系。它跟我們在火上混合不同調(diào)味品的技巧有關(guān)系。” 日本作家Ihigaki Rin 在詩歌《我面前的鍋,罐,火》中歌頌了女人做飯時的滿足感。北美詩人馬科西恩·庫閩在詩歌《你不在時做果醬》中描寫了和女兒往昔一起做果醬的情景,希望女兒的婚姻生活也可以有同樣的親密。這種蘊含在食物中的對子女幸福的祝愿充分體現(xiàn)了女性作為哺育者的溫柔社會角色。
女性作品中還有更令人憐惜的女人——作為廚子或飲食供給者的女性。澳大利亞詩人古文·哈伍德在《郊區(qū)組詩》中把過去想成為鋼琴家的抱負和現(xiàn)在的生活比較,將這種妥協(xié)比作“酸餿面包里吃出的美味”。有些作家把女人描述為廚師或者在性別政治中克制的供給者。里貝卡·韋斯特在《太陽花》中描寫了這種傾向——主人公愛森頓總要情人給他喂食。還有《零點女人》,講述了一個女人如何在男權(quán)社會里淪落為妓女的故事。主人公菲爾多斯第一次得到男人因性愛付給她的錢時,她認識到一向是被男人控制的身體終于被自己控制了,為了慶祝勝利,她一個人選擇食物并且一個人安靜地享用了食物。唯一例外的是那個友好的男人,“他從不打我,吃飯時也從不看我的盤子”, “后來, 我做魚時就把魚全給他,把頭或尾巴留給自己。如果作兔肉,我就給他整只兔子,我會餓著肚子離開飯桌”。阿特伍德在小說《可吃的女人》中也描寫了這種克制。瑪麗安認識到極端的性關(guān)系使自己失去人性時,就照自己的樣子烤一個蛋糕給男友皮特吃,“作為獻給皮特的圣品”, 最后卻把皮特嚇跑了。這一隱喻表現(xiàn)了女性成為壓迫階級的同謀是因為消極被動和強裝純潔的心態(tài)。加拿大作家瑪格麗特·勞倫斯的小說《石頭天使》也描寫了這種被動性。主人公哈格爾認定自己是男人的仆人,她對女性地位的下意識追尋是“延長了的食物奧德賽”。哈格爾最終放棄做適合男人口味的肉食,而烹制女人口味的清淡食物,從而脫離了男性理念中的女性形象??梢钥闯?,這是基于食物隱喻的對于男權(quán)社會的反抗,同時對食物的不同口味也是男人或女人價值觀的影射。英國女詩人愛瑪·米切爾在詩歌《魯斯基之后的思考》中嘲弄了維多利亞時代脆弱的女權(quán)主義,女人總讓魯斯基想到荷花和玫瑰,但她看見的卻是用刀叉武裝的女人。
一些作家尤其喜歡通過食物展開思考。曼斯菲爾德、伍爾夫及其他北美作家的作品中這種隱喻屢見不鮮。在曼斯菲爾德的小說中, 意象和象征往往是思想狀態(tài)的映射。在《達洛維夫人》中,伍爾夫運用食物意象傳達了達洛維夫人壓抑情緒的努力。達洛維夫人的宴會被布蘭德肖搞得亂七八糟,而處心積慮的布魯頓夫人招待赫爾懷特·布賴德的午宴讓人們聯(lián)想到倫敦社會沒有免費的午餐。達洛威夫人喝下帶有 “多瑞斯·凱曼爾黃色眼睛”的茶是書中最讓人驚怵的一頓飯。其實, 伍爾夫和曼斯菲爾德一樣,以食物口味代表人的品位和好惡。食物意象表明了凱爾曼令人驚訝的品味,她沮喪勉強地吃飯使她成為強勢同性戀者的獵物。 凱爾曼想像吃蛋糕一樣獨享伊麗莎白的甜美:“她想要那塊蛋糕,粉紅色的,吃的快樂是最純粹的快樂了?!?當伊麗莎白離開時,她吞下最后一塊巧克力蛋卷,這其實是她滿足感的替代品,事實上她是傷心的:“倘若可以抓住她,可以掌握她,可以完完全全使她成為我的,永遠,直到死亡?!?在《去燈塔中》中,拉姆森夫人的家中總是散發(fā)著煎雞蛋的香味,充分表現(xiàn)了伍爾夫運用自然細節(jié)營造一種別樣氣氛的技巧,她選擇食物來昭示主題:拉姆森夫人揭開鍋,“洋蔥,橄欖油,果汁的香味立刻從寬大的褐色碟子上冒出來……她瞄了一下碟子,有著光燦燦的邊,夾著噴香的肉,卷起來的葉子,還有葡萄酒,還有思緒……這些是要慶祝這一刻的?!?因為蒸鍋本身就是多種食材和調(diào)料融合的地方,就如生活中性情不同的人生活在一起,作家借一湯鍋的火熱沸騰渲染那時那刻的融洽再合適不過。酒足飯飽是感覺上的美,同時也是糅合劑和協(xié)調(diào)者??腿藗儠簳r聚在一起,讓虛無縹緲無處蔓延。拉姆森女兒羅斯用普通食物如貝殼、水果等做成的主餐是一種藝術(shù)。伍爾夫最常用的“梨”意象在這部小說里被麗麗用來暗指拉姆森夫人的客觀主義哲學(xué),一想到拉姆森夫人的工作,就看到放在梨樹旁的一張飯桌。
20世紀80年代以來,隨著女權(quán)主義文本的盛行,很多評論家開始關(guān)注女作家如何運用食物隱喻。女權(quán)主義從控訴虐待女性,貶低女性價值,逐漸轉(zhuǎn)移到強調(diào)女性天生稟賦氣質(zhì)及她們最有力的社會角色,譬如在廚房中的權(quán)威地位。本德爾呼吁關(guān)注女性角色作為食物供應(yīng)者的尷尬:“因服務(wù)獲得尊重,同時又被貪得無厭的世界無節(jié)制的需求控制和奴役?!?0世紀60年代以來,女權(quán)主義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食物隱喻在文學(xué)作品中的運用,在倡導(dǎo)刻畫真實的可辨識的女性文學(xué)形象的同時,激勵人們思考并質(zhì)疑作為食品供給者的傳統(tǒng)理念上的女性地位認知。廚房、做飯總是讓人聯(lián)想到女性視角下的世間百態(tài)。當澳大利亞作家朱蒂斯· 懷特在“另一個家庭主婦”中呼吁停止生活中的暴力時,她傳達的信息不是通過戰(zhàn)爭,而是通過倡導(dǎo)素食主義。沒有一種解釋可以涵蓋所有20世紀女作家作品中食物意象的運用特色,不管是隱喻的還是直白的,在小說中還是在詩歌中,性別差異總是能夠提供語境,在此語境下衍生無數(shù)的意象,而食物意象是其中之一。受原認知的驅(qū)使,女性的生活體驗激發(fā)了女性把飲食活動內(nèi)化且美化為藝術(shù)的一部分,所以有必要對她們所創(chuàng)造的食物意象進行深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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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王婧,西北農(nóng)林科技大學(xué)外語系講師,研究方向:英語文學(xué)、教學(xu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