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進
從賈院長家出來后,余萍的臉色變得很是難看。進門時的那種忐忑不安的心理現(xiàn)在早已變成了憤憤不平??粗稚狭嘀摹笆至駨棥焙汀罢ㄋ幇?,再回頭看看從三樓那間裝修豪華的窗口里透出來的柔和的燈光,想起賈院長剛才說過的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小余啊,你的實際情況我是知道的,你在工地流動了二十幾年,也算是衛(wèi)生所的老醫(yī)師了,現(xiàn)在你父母年紀大了,身邊無人照顧,想調到局醫(yī)院,我也非常理解。只是人員編制早就滿了,況且像你這樣的情況太多了,我們醫(yī)院根本就照顧不過來啊。希望你能理解醫(yī)院的難處,等以后有空缺了再說?!?/p>
醫(yī)院早已滿員,余萍其實也知道,但前不久張局長的兒媳婦才調到醫(yī)院,醫(yī)院還特意為她增開了一個科室,這也是事實。因人設崗,官官相護。哼!不就是欺負我只是一介平民,沒有后臺么?此時此刻,賈院長那滿臉的笑容,在余萍眼里卻像是皮笑肉不笑;鏡片后面那游離的眼神,讓人覺得深不見底,無法捉摸;那一番看似非常貼心體已的話,卻讓余萍惡心不已。
抱怨歸抱怨,當著大院長的面,余萍也不好發(fā)作。倒是賈院長的母親卻是一臉的和善,一邊夸余萍有孝心,一邊還幫著說了不少好話。不知是嫌“手榴彈”和“炸藥包”的威力不夠猛烈,還是大包小包的太過招搖,賈院長硬是不收余萍的禮物,客客氣氣地把她送出了家門。
哼!不收就不收唄,免得我偷雞不成還倒蝕一把米。也不管這個比方是否恰當,余萍心里就這么想來著。站在昏暗的路燈下,余萍稍微調整了一下有些急促的呼吸,然后悻悻地向夜幕中走去。
“姐,我回來了?!庇鄠ヒ贿吀嗥即蛑泻簦贿厪能嚿狭嘞聞倧腟城買回來的土特產。余偉是余萍的弟弟,是公司的長途運輸司機,姐弟倆關系特好,不管到哪里出車,總要捎些土特產給余萍。
“弟弟回來了,一路上辛苦了吧?”余萍趕緊招呼弟弟進屋,并打來一盆清水給弟弟擦洗。
“不累,天天在外面跑,已經習慣了。姐,你知道這一趟長途,我撿到什么了么?”余偉一邊擰著毛巾,一面抬起頭笑著問。
“撿到什么了?不會又是死雞死狗吧?”國道上常有被車子碾死的雞狗,余萍對此一點都不感到奇怪。
“才不是呢,這次撿到的是一個大活人,而且是一個老太太!”余偉擦了一把臉,故作神秘且略帶些壞壞地笑:“你知道這個老太太是誰么?”
“我哪知啊?你就別賣關子了?!庇嗥夹χ粗艿埽凵窭锍錆M了期待。
“是你們局醫(yī)院賈院長的親娘!”
“???”余萍張著嘴半天沒有合攏,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問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啊,快跟姐說說。”
“早幾天啊,賈院長的老娘想回老家,可賈院長沒有時間護送,正好遇到一個來醫(yī)院送貨要回S城的老鄉(xiāng),人家賈院長把那司機請到家里一頓好吃好喝,就把護送老娘的任務托付給那人了。你猜怎么著?車到半路,乘人家老太太下車方便的時候,那人駕車一溜煙跑了,老太太的行李全都在車上呢?!庇鄠ヮD了頓,看了看余萍驚愕的表情,接著說道:“可憐那老太太,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又身無分文,只能一個人蹲在地上抹眼淚呢?!?/p>
“你正好開車經過那里,你就問明原由,主動把老人家送回家了?”余萍心有余悸地問道。
“是啊?!庇鄠c頭答道:“那人也太黑了,居然連老人家也欺負。要是他自己的娘被別人吭了,看他心里是什么滋味?!?/p>
“是啊,那老太太慈眉善目的,有一副菩薩心腸呢。”雖只見過一面,但余萍對賈院長的母親印象還是不錯的。
“嗯,老太太對我千恩萬謝的,說一定要告訴他兒子,讓他兒子好好感謝我這個大恩人呢?!?/p>
時間過得真快,坐在新科室里又有半個月了??剖也淮螅挥杏嗥家粋€人;工作也不多,只是對局內部職工(免費)、職工家屬(半費)及外來住院病人(全費)資格的審查和結算費用的審核,與張局長的兒媳婦的那個科室僅一墻之隔。
“小余,在忙呢,新環(huán)境還適應不?”余萍停下手中的工作,抬起頭,目光與窗口外那一雙深邃的眼神碰個正著:“賈院長,您……”
“余偉又到外面跑車去了?有時間帶你弟弟一塊來串串門嘛?!?/p>
“嗯,好的。”余萍點點頭,與賈院長一起,露出了會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