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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那是展昭第一次見到白玉堂的睡姿。
御貓展昭和錦毛鼠白玉堂是死對頭這件事可是被這只小耗子昭告了天下的,既然是死對頭,平日又怎會把自己最沒防備的一面擺在對方面前。
所以兩人一個開封府一個陷空島各守各的窩,就算有時白玉堂會來開封這邊鬧那么一下,一般人家有錢也是睡頂級的客棧最好的客房的,而如果展昭為了查案不得不去陷空島結(jié)果又不幸發(fā)生了什么誤會被強留下來,那通常也是被安排在離白玉堂的房間最遠的那間客房的,若是碰上什么兩人在一起又非要外宿的情況,那一定是能隔多遠隔多遠根本不在一家客棧最好,即便是當年被江寧婆婆用捆龍索把手捆起來的那個晚上,兩個人也差不多是在大眼瞪小眼的情況下度過的。
要不是這次白玉堂受傷展昭把他帶回開封府讓公孫先生診治,怕是兩人會一直這樣下去。
因為時不時地要住個重要證人什么的,開封府的客房離展昭的房間很近,只隔了一道墻,小耗子抗議無效只好不情不愿地在這里住了下,展昭是習武之人,即使睡著了有什么動靜也很容易醒,所以當他半夜醒來的時候第一個反應(yīng)是有刺客,提了巨闕就飛出房門,出了房門才想到,應(yīng)該不會有哪個刺客的業(yè)務(wù)范圍還包括半夜拆掉開封府這一項,辯了聲音的方向就想是不是那小白鼠的傷口有什么不妥,敲了白玉堂的房門半天卻只聽見里面不斷傳來聲音就是沒人來開門,于是也顧不得什么就把門用非正常手段弄開了。
所以他就第一次見到了白玉堂的睡姿,這讓開封府里那位溫文爾雅波瀾不驚的護衛(wèi)愣在當場。
真的,非常之……差。
現(xiàn)下整個人是仰面躺在床上的,枕頭被一只腳踹的縮在角落里,看樣子估計床上的人睡得已經(jīng)轉(zhuǎn)了一圈還多,半個身子掛在床沿,里衣也被扯亂,露出半片光潔的胸膛,現(xiàn)在雖說不是冬季,但是夜晚還是寒意襲人,這小耗子只壓了被子的一角,其余的早就被他踢到床下擦地去了,沒了被子御寒,凍得這白老鼠皺著眉頭,不停變化姿勢,在床上蹭來蹭去,讓更多的被褥離他而去。
這惹事的老鼠,連睡著了也不懂安分。
看著被子最后的一角也終于正式離開崗位從床上掉落到了地上,被吵醒的護衛(wèi)感到一陣眩暈,這樣都睡得著,也著實值得佩服,只是不知道這睡品差的小耗子在以往沒有御寒之物的冬天究竟是怎樣活過來長到這么大的。
這事要是換成白玉堂,定是會上前把睡著的人弄醒好好兒嘲弄一番,但是他是展昭。
所以他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就伸手把白玉堂擺正,再幫他蓋好被子,還順便塞了塞,正要回去睡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角被一只鼠爪抓在了手里。
展昭用力地抽了一下,后果是白玉堂抓得更緊了。
展昭覺得有些哭笑不得,若是這白老鼠醒來看到他在他房間里,定要說是他偷襲他,于是他把手放在白玉堂的手上輕輕推了推,希望他能松開。
睡得迷迷糊糊的白玉堂已經(jīng)被凍了好一會兒了,突然感到從手上傳來的暖意立馬就放開了展昭的衣擺,只是還不等展昭有所反應(yīng),下一步就是緊緊抓住那片暖意。
光手上暖還不夠,干脆翻了個身拉了過來,抱在懷里。
展昭就這樣以一個奇怪的姿勢懸在白玉堂的上空,一只手上還不時傳來微涼的觸感,像是手里握了一塊上好的玉……開始慢慢地染上自己的溫度。
意識到這一點以后,手上的觸感就越發(fā)讓人在意,于是淡淡的紅暈飛上開封府這位儒雅護衛(wèi)的雙頰。
經(jīng)過一番掙扎,展昭的手卻被越抓越緊,現(xiàn)下他幾乎整個人趴在了白玉堂的身上。
早知道這小白鼠,向來霸道。
展昭維持這樣的姿勢也不易,叫了幾聲白兄也不見他醒,只好翻身入內(nèi),等著白玉堂自己換個姿勢放手。
這一等就是一夜。
第二章
開封府自從有了包大人包青天后就開始揚名在外,有點冤情的人都會大老遠慕名前來,致使開封府常年無休,尤其是展護衛(wèi)武功高強遇到大案要案必然沒日沒夜在外奔走,外面沒有人興風作浪的時候,又要時刻保持警醒處理揚名在外的另一個后果,就是那些不分白天黑夜節(jié)假日蜂擁而至前仆后繼絡(luò)繹不絕的刺客探子。
所以展昭總是很累,累了于是就睡了。
所以當白玉堂暖洋洋香噴噴地睡醒以后,一睜眼,鼻尖上就是一張溫雅沉穩(wěn)的面龐。
白玉堂很吃驚,驚得都忘記動彈了,只顧瞪大著眼睛看著,想起昨夜做了奇怪的夢,先是夢見跟貓兒過招,那死貓還是如以往般難纏,打了好幾個回合都不分勝負,然后娘突然出現(xiàn)了,說,你們一見面就翻天覆地,我老人家看不順眼。還以為又是捆龍索,卻轉(zhuǎn)眼被丟到了冰窖中,冰窖好冷啊,凍得他不停地蹭來蹭去,還是冷,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被凍死的時候,卻覺得一陣散著暖意的光包圍了他,但是他還沒覺得緩過來,那包著自己的光就要走,他就用力抓著,把它抱在懷里,那光留下了,他便再也不覺得冷了……
白玉堂心想,莫不是自己還沒有睡醒,不然為何睜眼就是這張貓臉。
不似平日那般正經(jīng)嚴肅,松了的眉宇間卻只是沉靜,才發(fā)現(xiàn),人人都說南俠展昭儒雅清秀相貌不凡,自是平日只管不屑,竟從未這般好好兒看過。
白玉堂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他也是從來不曾見過展昭的睡姿,只是在上次著了那幽冥天子道時曾見過他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那時只管他的性命之憂了,哪還顧得上想什么睡姿不睡姿的。
現(xiàn)在卻覺得,還真真從未見過睡相這般好看的人。
只覺得心神一蕩,平鏡般的心湖,起了陣陣漣漪,不自覺地動了一下。
白玉堂一動,展昭就醒了,睜開眼就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著自己。
展昭想起來自己在這里的原因,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這樣睡著了,更覺得實在難以理解為何之前還睡得驚天動地的白老鼠竟然會這樣安靜到天亮,這下怕是又有麻煩了。
為了讓氣氛顯得和緩一點,展昭用盡量平靜的聲音開口道:“白兄,你醒了。”
可是白玉堂就像是沒有聽見一樣只是直直地看著他,眼神深沉得讓薄皮的貓兒渾身不自在。
“白兄?”連喚了幾聲都不見白玉堂有反應(yīng),展昭開始擔心,這小耗子一醒來見身邊躺了自己,怕不是被嚇傻了吧,于是放大音量。
被他這么一叫,白玉堂猛然驚醒,一下子坐了起來。
“你這只臭貓為什么會在我房間里?”
“我……”
“偷襲我?”
不能理解自己剛才為什么會鬼迷心竅覺得這只貓好看,還一直盯著看,一時間只覺得臉發(fā)燙,說不清是羞還是惱。
展昭聞言在心里翻了個白眼,果真讓他猜對了,這耗子滿腦子就是對他的敵意,真是老鼠咬了呂洞賓,于是故意說道:“展某只是履行職責,保護開封府……不要被人拆了去?!?/p>
“拆?”白玉堂愣了一下一時沒有理解,什么叫做拆開封府……為何有人半夜興如此浩大的土木工程,他竟不知道。
“白兄的睡品,展某見識了?!币娝@番模樣,展昭想起這風流天下他一人的錦毛鼠不為人知的一面,眼中含著笑意說道。
“我的睡品?”白玉堂只是不解,看見展昭眼里的笑意,卻突然想起剛才的那陣漣漪,覺得窘困,為了掩飾,惡狠狠地說道,“我的睡品怎樣,礙著你什么事了?”
“翻天覆地,擾人清夢?!闭拐阎皇堑懒藢嵡?。
白玉堂聽了卻覺得這只死貓是在嘲弄他,怒道:“又不是我要住你這開封府,不過是點皮肉之傷,也不曉得是誰硬要他白爺爺留下的?!?/p>
給他個良心當狗肺,昨夜睡不好便罷,一大早要還要受這冤枉氣,展昭不說話,他不跟他一般見識。
白玉堂只當他理虧詞窮,見他不動,說道:“你還愣在這里做什么,難不成睡你白爺爺?shù)拇菜习a了?!?/p>
不提這個還好,展昭斜著眼冷冷地看著他,一字一頓地開口:“那不知可否煩勞白兄,還回展某的手。”
聽他這么一說,白玉堂才覺得他當了一個晚上枕頭現(xiàn)在又抱在胸前的東西似乎缺乏一點枕頭應(yīng)有的質(zhì)感,低下頭就看見自己以一個十分曖昧的姿勢抱著展昭的大半個手臂,自己的里衣已經(jīng)完全敞開,實實在在地感受著展昭傳過來的體溫。
“哇!”猛地一放手,也不顧自己現(xiàn)在的狀況就往后一縮。
要不是展昭眼明手快將白玉堂一攬,恐怕小耗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后腦著地跌到床底下了。
只是這一攬,白玉堂便入了展昭的懷里。
“你你你……你居然羞辱我?!庇X得自己先是被占了便宜,然后又被當做女子般抱著,白玉堂氣急,也顧不得是誰抱了別人的手不放,一股腦兒地將錯誤推到展昭頭上。
展昭只覺得被白玉堂抱著枕了一個晚上的手臂已經(jīng)麻得沒有了知覺,聽白玉堂這么說,不想與他做無意義的爭吵,拖著好不容易得以自由的手臂,只是翻身下床,提了放在桌上的巨闕就走。
身后傳來白玉堂怒氣沖沖地嘟囔:“我就說這養(yǎng)貓的開封府住不成老鼠,現(xiàn)在我就搬回我的云升客棧?!?/p>
展昭劍眉一皺。
隨便。
第二章
所以白玉堂連早膳都沒有吃就搬回了自己在開封的固定居住點云升客棧,首先做的事就是往云升客棧天字號上房的豪華雕花大床上一躺。
這才適合他白五爺嘛,哪像開封府的床鋪,硬邦邦的睡得骨頭疼,除了結(jié)實耐用外,毫無可取之處,想想開封府那一窩子死板的人,還真是物以類聚。
一定是那樣的床才害他一個晚上都做那樣打打殺殺累死人的夢,還好死不死地夢到那只貓。
想到那只貓的時候白玉堂又不自覺地想起自己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那張睡容。
從來不曾見那只勞心的貓這樣的表情,就好像一時間卸下了所有的擔子,可以放下心來好好兒休息。
這樣想著,白玉堂只覺得心頭一緊。
天曉得那只貓有多長時間不曾好好兒休息過了,什么事他都要插上一腳,幾乎見著他時他都是在查案,見不著他時他就是在外奔走,看著他就覺得這世上怎么有這樣多的不平之事,讓人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撫上胸口,記憶里還殘留著溫暖的痕跡,白玉堂皺了眉。
見了那睡容,讓人忍不住想要給他一個太平盛世……
嗯?
白玉堂翻了個身,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那只貓累死累活是他自己找的,關(guān)他白五爺什么事。
又翻了個身,將疊得整齊的被子踢到一邊,他半夜摸到他房間的事他還沒跟他算賬呢,怎么這會兒想的不是怎樣報復(fù)回來,想的卻是那貓兒有多累多辛苦……
定是一早叫那死貓嚇到了,再加一筆賬。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白玉堂好歹也是江湖中人,風里來浪里去的可是警醒得很,從來不曾在睡著的時候叫人偷襲了去,怎么昨天晚上卻睡得如此之……踏實。
對,就是這個詞,踏實。
他白玉堂是性情中人,在江湖上行走講的是一個“義”字,為此,朋友不多,仇人卻不少,他又是習武之人,怎么這回卻在貓窩里睡得踏踏實實,真是奇怪。
不爽地攤成個“大”字,知道自己平日睡覺不老實常常踢了被子,夏天不必說,其他的時候要是一般冷,那就撐了也就過去了,要是實在太冷,也總是半夜被凍醒自己撈了被子再繼續(xù)睡,一年里至少有半數(shù)以上的時候是冰冷的身子睜眼的,記憶里還不曾有過這樣熱乎乎的醒來過……
好舒服……
怎么辦,還不想娶老婆……
養(yǎng)個寵物吧,不成,浪跡江湖還要帶著它嗎……
……
就在白玉堂四仰八叉地躺在客棧里東想西想的時候,開封府里的四品帶刀護衛(wèi)腦子里也沒閑著。
那死耗子還真是說搬就搬一點也不含糊,他只不過回房穿了官服梳洗了一番,再過去看時他人已經(jīng)走了,居然連被子也不疊。
虧他還專門向公孫先生問了他的傷勢,說是不要緊他才沒有現(xiàn)在就去把他抓回來上藥。
“御貓”的名號是皇上封的,他也無可奈何,卻偏偏犯了那小白鼠的忌諱,三天兩頭地來找他的麻煩,兩人真就像貓和鼠一樣,無法和平共處,小耗子平時找他麻煩也罷,這怎么就連睡著了,也不讓他安神。
只是沒想到平日里風流俊逸的白玉堂,睡著了,卻如孩童一般不老實。
昨晚的樣子……想到就覺得好笑。
不過展昭可沒白玉堂那么好命可以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能想多遠想多遠,見過包大人,看大人又是眉頭緊鎖便知道定是發(fā)生了什么棘手的大案,拋卻雜念,又一心撲到了案件上。
包拯接手一案牽扯頗多,一時間開封府又站在了危險的浪尖上,展昭在外調(diào)查了一天,還沒什么頭緒,晚上的時候刺客就來了,只可惜他哪是南俠的對手,展昭追著他打了一陣,那刺客便被活捉了。
展昭收拾干凈了正要押那犯人回去,便聽見一些非常熟悉的動靜,看了看周圍,這不是云升客棧的后墻嗎?抬頭便是天字號上房,心里了然,想是那耗子又來這里鬧騰了。
提了那刺客走了好幾次都走不了,本想不管他,反正這耗子對著他只會以怨報德,但是又總是想起昨晚上他踢了被子凍得瑟縮的樣子,他的傷雖然公孫先生說不打緊了,但是身子也容不得這樣禍害。
展昭真不知道自己想干嗎,難道真如那耗子所說,進了公門南俠展昭變得如此婆婆媽媽的。
但是,就是放不下。
自嘲地笑了一下,提著那刺客就從窗戶進了客棧,把同昨晚一般的白玉堂裹了就扔床上,速戰(zhàn)速決塞了個嚴嚴實實就走。
第四章
展昭的這一舉動讓被綁在一邊的刺客感動得淚流滿面,想開封府的人怎么這般善良這般愛民,一個護衛(wèi)不但要管抓賊還要管尋常百姓夜里睡覺踢了被子,相比之下不把自己當人只當是個工具的主子實在是太可惡太沒人性了,于是展昭才把他押回開封府都還沒開始審,就主動交代棄暗投明還提供了額外線索,這為開封府眾省下了不少麻煩。
白玉堂再次醒過來的時候驚訝于自己居然又是暖洋洋地醒的,被子還整個好好兒地塞著,這一幕很熟,熟到讓白玉堂第一反應(yīng)就是看看身邊是不是睡著一只貓。
不能不說他有點失望……
呸,他堂堂錦毛鼠白玉堂風流天下我一人大清早醒過來發(fā)現(xiàn)身邊沒有睡著一個男人,到底在失望個屁。
這話一說出來不小心惡心到自己,白玉堂早膳都沒吃就出去看看能不能找點那貓兒的晦氣去了。
展昭這個時候很郁悶,當然凡是跟白玉堂牽扯上關(guān)系的事他都會比較郁悶,比如說現(xiàn)在他就覺得王朝馬漢張龍趙虎看他的眼神都有點怪怪的,還會時不時地提起白玉堂的名字。
其實這件事也怪不得王朝馬漢張龍趙虎他們,展昭能用“拆了開封府”來形容白玉堂的睡品足以見白玉堂睡得有多么翻天覆地,畢竟白玉堂夢見的是和展昭過招,當然認真度也和平時不是一個檔次,白玉堂都如此認真了,身為開封府四大門柱的他們總不好不被吵醒起來擔心一下開封府的安危意思意思,所以其實那天晚上就起來了。
只是他們和展護衛(wèi)比起來,品級少了那么一些些,功夫差了那么一些些,積極度缺了那么一些些,去到客房的距離長了那么一些些……這些個一些些加在一起的后果是他們只能剛好目睹展護衛(wèi)進了那道房門。
整個世界就安靜了。
于是一向崇拜展昭的這四位兄弟對展昭的崇拜更上了一層樓,不愧是展大人,果然麻煩的老鼠還是要英明神武的御貓才搞得定。
只是沒多久之后他們發(fā)現(xiàn)……英明神武的御貓在第二天早上之前就再也沒有出來了。
事情就是這樣的,過程其實可以有很多種,但一般人通常都只看了結(jié)果。
結(jié)果就是“展大人半夜進了白五俠的房間然后就沒出來”。
于是這件事放在王朝馬漢張趙虎的視角來看,就只有這么一個簡單的過程:
白五俠半夜在吵,展大人進了他的房,一片寂靜,展大人早上從白五俠的房間出來。
雖然有個“一片寂靜”但是也依然抵不過王朝馬漢張龍趙虎在思考這方面的問題上都比較直爽這一情況。
何況展昭出來的時候是衣服有些零亂臉色有些潮紅……這基本上就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解釋的可能性,哪怕那潮紅是被白玉堂氣的,那有點零亂的衣服……這個的確是被白玉堂扯的。
于是這個事情就毫無疑問地有了一個比較直爽的結(jié)論,但是不幸的是開封府的人都很正直,所以他們除了用眼神正直地表現(xiàn)出對這個結(jié)果的思想感情,也很正直地沒有私下亂嚼舌根。
所以展昭并沒有聽到什么風言風語,就只是覺得這四個人不太對,只是不知道該怎樣開口問,再加上昨夜那刺客提了不少線索,他昨晚睡都沒睡就出去查案了。
所以白玉堂從后墻翻進開封府找不到展昭的人。
公孫策這個人比較奇,作為開封府最后一個老實人,他一向是對開封府的各項情況認真負責兢兢業(yè)業(yè),力求達到了若指掌的,他常常會說出來一些旁人難以理解的話。
比如當他遇到了正打算從后墻再翻回去的白玉堂時笑著捋了胡子,說的第一句話是:“白五俠來開封府,可是覺得傷口有什么不妥?”
在得到否定答案之后說的第二句話是:“展護衛(wèi)出門查案去了,不在府中?!?/p>
第三句話就是:“開封府昨夜來了刺客,展護衛(wèi)追著刺客到了云升客棧后墻,不知白五俠可曾遇到?!?/p>
這三句話轉(zhuǎn)得一點鋪墊也沒有,而且最后一句尤其的含義不明。
白老鼠離開開封府想著問題在外面晃了一圈,回到客棧又開始四仰八叉。
此時有兩個問題困擾著他,首先,若昨夜貓兒真的有進來給他蓋被子,為什么自己會不知道,這太傷他的自尊了,這不擺明著死對頭展昭功夫要更勝他一疇嗎?
第二,這貓兒究竟是為何要來給他蓋被子,又不是婦人女子,怎么這般婆婆媽媽。
這兩個問題實在太難理解,又尋不到貓兒不能直接問他,白玉堂翻來覆去地在客棧的大床上滾也沒有滾出個正確的結(jié)果來。
說沒有正確的結(jié)果是因為錯誤的還是有幾個的,這其中又以“那死貓居然把他堂堂白五爺當個鬧床孩童來對待”這一條最為讓他火大。
他這種火大的原因就讓展昭顯得很無辜,從頭到尾都是白玉堂自己在想,展昭一句話也沒說但是賬卻是要算在他頭上。
其實這件事要是讓展昭來說,他肯定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而且他也不似白玉堂那般閑,可以有時間來思考,他充其量就是在要下手的時候會猶豫一下然后想想大概自己真的是變婆媽啦之類的,但該做的事展昭是一定會去做,比如專心的查案,沒必要做但是不違背天道法理自己比較在意又很順便的事他也會去做,比如幫白玉堂把踢掉的被子蓋上。
所以這個晚上也不會例外。
展昭在外查了一天的案結(jié)束的時候整個開封基本上除了特種職業(yè)的失眠的以及干壞事的都已經(jīng)睡死了。
他在回開封府的路上又開始猶豫,這個時辰差不多就是第一天他被吵醒的時辰,也就是說如若那白玉堂一如既往地翻天覆地,現(xiàn)在想必已經(jīng)涼得差不多了。
展昭突然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莫名地想到這個問題上來,今天一天查到的線索還在等著他理清頭緒,可是他現(xiàn)在卻在想一只不知好歹的小耗子是不是因睡相不好又在受寒。
明知道白玉堂活了這么大想必是已經(jīng)習慣了,也明知道自己這樣做換來的不過是白玉堂的敵意,可是展昭到了這個時間就是會覺得有這么件事掛著。
第一次是因為自己看到了順便,第二次是因為追刺客追到那里順便,那么理所應(yīng)當反正自己現(xiàn)在也是在外面,不如順便地過去一下。
于是展昭一個順便,收拾了白玉堂就安心地回府睡下了。
展昭安心了但是又一次熱乎乎香噴噴醒來的白玉堂可就翻天了。
按照這幾天的經(jīng)驗,白玉堂舒舒服服地醒來基本上除了“展昭昨夜來過”這一個原因他已經(jīng)不做別想了。
所謂事不過三,再說白玉堂素來就不是可以忍的主兒,既然白天尋不到展昭那他就不睡了等著展昭晚上自己過來。
但是這次他卻落了空。
白玉堂擺了造型躺在床上計劃等那貓兒來了一靠近就讓他好看,但是這件事的結(jié)果只是讓為了制造不叫展昭懷疑的現(xiàn)場于是從一開始就沒有蓋被子又不小心等睡著了的白玉堂被完全凍了一夜。
展昭并沒有來。
白玉堂早晨醒過來的時候基本上已經(jīng)全身僵冷動彈不得,因為比平日要凍得久所以自然也要比平日痛苦百倍,他的憤怒也就比平日劇增了百倍。
不過白小鼠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他怒的是展小貓居然沒來,這與事情一開始的發(fā)展其實是相背離的……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白玉堂現(xiàn)在心里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于是他當下就決定搬到展昭的房間住了,他就不相信展昭能不回開封府,退一萬步講,要是他夠強在外面查案查的不回來了,那他也可以一把火燒了那間房以泄私憤。
但是很遺憾事情的真相和白玉堂所想的完全是兩個方向,展昭從昨天傍晚到現(xiàn)在為止就沒離開過開封府,他不但離開不了,估計連在開封府里走動的可能都沒有。
因為他受傷了,且傷得很重。
所以當白玉堂為了掩人耳目從后墻翻入開封府還特意從窗戶進到展昭的房間里的時候,發(fā)現(xiàn)除了包大人大家都在這里。
氣氛頓時很尷尬。
但是開封府眾人的反應(yīng)卻不似白玉堂所想的那般。
王朝馬漢張龍趙虎只是反射性地轉(zhuǎn)身看了一眼翻窗而入的人,也就只是這樣看了一眼,但是因為心里有那么個結(jié),所以這一眼是凌厲無比的,這四道凌厲的目光頓時讓白玉堂將這因從來都是成堆出現(xiàn)而到現(xiàn)在都沒分清誰是誰的四人記了個牢實。
公孫先生見了白玉堂也不驚奇,仿若知道他會來一般,只是點了點頭便自顧自地處理展昭的傷。
白玉堂見各位都這般平靜,自己也激動不起來,只是挪了挪腳站了一個比較近的地方看向尚在昏迷的展昭。
這一看卻讓他渾身一冷。
白玉堂并未想到展昭全身上下皆是如此重之傷,只當是他紅色的官服怎么退色成這般,現(xiàn)才看清,竟是紅色的血染透了白色的布。
白玉堂心急如焚,上前一步,卻怕驚了展昭,只壓低聲音問道:“公孫先生,這……”
公孫先生見他這般,輕笑著搖頭:“白五俠莫慌,展護衛(wèi)身上傷處雖多但尚不足危及性命,這繃帶是昨日止血之用,現(xiàn)下展護衛(wèi)傷口已不再出血,學生正打算換上干凈白布?!?/p>
“那他為何會昏迷不醒?!甭牴珜O先生所言,白玉堂放下心來,只是看展昭面色蒼白雙眼緊閉,心里隱隱不安,開口問道。
公孫先生看了染血的白布,面色也凝重起來,嘆道:“失血過多,加上操勞過度?!?/p>
白玉堂壓了壓脖子上的青筋,這只死貓可真是夠操勞啊,還有空管他踢了被子,放心吧,他白玉堂一點也不感動。
換好干凈白布,公孫策收了藥箱,站起來對白玉堂道:“昨日展護衛(wèi)冒死帶回重要證物,大人現(xiàn)在正準備開堂審案,學生還要趕過去,那么展護衛(wèi)就托付給白五俠了?!?/p>
說完便走了。
還不等白玉堂反應(yīng),一旁的王朝馬漢張龍趙虎便將一盆熱水一塊毛巾塞到白玉堂手中,每個人瞪他一眼不甘不愿地隨著公孫策走了。
白玉堂捧了水盆不明所以地站在那里,回味著公孫先生的話很是不解。
什么叫做“托付”,又不是嫁女兒托付終身,這種詞可以亂用嗎,來不及多想,床上的展昭哼了一聲,白玉堂連忙放下手中的水盆湊上前去。
展昭并沒有醒,只是身上遍是傷口,即使熟睡也很是不舒服,醒時的他只知逞強,睡著了到老老實實地呻吟出聲。
白玉堂呆站著看了很久,沒邊沒際地想著很多事,但是有一點是很確定的,他白玉堂討厭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人受傷躺在這里自己卻無能為力。
真的很討厭。
白玉堂又想起那日醒來時展昭眉間的沉靜,現(xiàn)在卻是眉頭深鎖,就覺得哪里很深刻地痛了一下,有點遲疑地伸出手,想把那層陰霾抹去。
展昭就是這個時候醒了,他越過搭在自己額上的手看見一張最不可能在此時此地出現(xiàn)的臉,一時之間竟也不知該說些什么。
白玉堂就笑了,就著手在展昭額上彈了一下,說道:“沒錯,那日我醒來見到你貓大人,心里就是這種感覺?!?/p>
這一下就當是報了他把他當作孩童的仇,白玉堂有點得意,展小貓你也有今天。
“白兄?”展昭有些不解地看著白玉堂突然就綻開的笑臉,奇怪怎么自己受傷了他這么高興做什么,便試探地叫了一聲。
聽見展昭這有氣無力的一聲“白兄”白玉堂才意識到自己還在氣頭上,于是調(diào)整了情緒,冷哼道:“怎么樣,不服氣啊,不服氣來打我??!”
展昭隱隱覺得這樣的場景有點眼熟,便沒有吭聲只是看著。
白玉堂抱了胸慢慢踱到桌旁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繼續(xù)說道:“我早就說過,你這三腳貓的功夫啊,只配在開封府當個護衛(wèi),在江湖上根本就混不下去?!?/p>
展昭咯血,果然是聽過,這小白鼠這么多年了也不換點花樣,一個字也沒變。
其實展昭這次受傷真的是沒有辦法。按照一般人的想法來說,要除掉一個像他這樣的高手,就要找另一個比他還要高的高手,只是這樣的方法成功率不高而且實施起來難度很大。
其實事情遠沒那么復(fù)雜,要是有點錢有點權(quán)地方大一點又不用管什么“勝之不武”的,大可找他幾批人,用人海戰(zhàn)術(shù),即便這人海中沒幾個有技術(shù)含量的,也絕對能把展昭傷得夠嗆。
顯然這次這個對手在這一方面想得就比較透徹,所以展昭身上的傷口沒幾個是致命的,但卻多到全身上下都是。
昨天傍晚回來的時候,展昭真正算得上是“浴血”,絳色的官服被浸濕,白色的里衣染得如外面的官服般通紅,傷不足以致命,但失血過多會死。
其實這件事放白玉堂身上后果也不會好到哪里去,只不過展昭認為那些揮著刀向他沖來的人也只是聽命于人所以不愿傷及無辜的這種感情要比白玉堂泛濫一些,所以自然遇到這樣的事就會更慘一些。
可是這些事展昭就是不想讓眼前的人知道,說不上為什么就是不想讓他知道,所以他什么也沒說。
白玉堂拿了茶水在手上卻沒有喝,這貓兒上次傷得不輕也還會罵他一句“白玉堂你不要趁人之危欺人太甚”,怎么這次卻這般安靜,挑了眉說道:“怎么不說話了,踩到你這只貓兒的尾巴了?”
展昭在心里白了白玉堂一眼,他傷成這樣,這只聒噪的耗子就不能讓他安靜一會兒嗎?還句句話都是氣他的,只是現(xiàn)在的展昭已經(jīng)今非昔比,才不會被他這幾句話就氣得跳起來,于是他不緊不慢地開口道:“今日一大早便來探望展某,想必是白兄昨夜睡得很好?!?/p>
倒不是展昭挑時間,但是事情就是這樣巧,白玉堂聽他開口了,便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但是聽明白內(nèi)容的時候剛進去的那些基本上已經(jīng)有出來的欲望了。
說得平易近人一點就是白玉堂被嗆到了。
展昭聽他在一旁咳得昏天暗地,同樣是吵,但是這種聲音聽了倒讓人不覺得討厭,但他也只是默默地聽著,因為他身上密密的傷縱使說話大聲一點都會扯得痛,更別說笑了。
白玉堂好不容易止了咳一個轉(zhuǎn)身踏在展昭的床榻上,他此時是非常想一邊戳著展昭一邊罵他“你這病貓,臭貓,爛貓”的,但是展昭身上的傷卻讓他下不去手,于是深吸一口氣,逼近展昭,帶著幾分輕佻的笑說:“怎么,貓兒,又想讓你白爺爺幫你把七經(jīng)八脈再通暢一下?”
貓兒皮薄,只覺得白玉堂離他近得連說話的時候都可以感到他的氣息,聽他所言又想起當日被這小白鼠氣得昏死過去的事,半羞半惱,臉上竟浮現(xiàn)一層薄紅,于是偏了頭去,說道:“展某不勞白兄費神?!?/p>
他受的只是皮外之傷,七經(jīng)八脈通暢得很。
白玉堂也一愣,他原本只是想趁著機會欺負一下這條病貓,不想?yún)s窺見這景色,展昭因失血而蒼白的臉襯得那抹薄紅平添了幾分媚色。
白玉堂只覺得那種熟悉卻又不知名的感覺涌了上來,心跳突然加速,于是他轉(zhuǎn)過身不看展昭,只在地上坐下,用背靠著床,一時間難得的安靜突然在兩人間彌漫來。
屋子里有些陽光瀉了下來,空氣中一陣暖意緩緩流轉(zhuǎn)。
白玉堂輕聲開口道:“貓兒,累了就睡會兒吧?!?/p>
“嗯?!?/p>
安靜。
“貓兒,我說個笑話給你聽吧?!?/p>
“……= =#”
白玉堂到最后也沒有問展昭他每晚幫他蓋被子究竟是為何,展昭在此之后也沒有再在半夜給白玉堂蓋過被子了,那日結(jié)了案后來探望展護衛(wèi)的開封府眾人只看見在展昭的鋪上,白老鼠睡得安安靜靜小心翼翼,他的旁邊,貓兒松了眉宇,沉靜得就像得了一個太平盛世……
尾 聲
掛著滿身的疲憊,開封府的四品帶刀護衛(wèi)推開久未踏進的房門,只往里面望了一眼,就感到一陣頭痛。
鋪上隆起的一堆裹得嚴嚴實實,分明是有個人在里面睡得舒服。
展昭知道叫是沒用,便徑直走上,拎了被子就是一掀。
“好冷,”一個素白的影子跳了起來,看清了床邊的人,揉了揉眼睛道,“原來是貓兒啊,你回來啦?!?/p>
邊說著便抱了被展昭掀到一邊的被子,蹭啊蹭的準備又鉆回去。
“白兄。”展昭黑了臉,但是溫文的性子讓他深吸一口氣,盡量平靜地說,“夜將深,展某想歇息了,還請白兄回自己的住處?!?/p>
白玉堂從被子里伸出腦袋,往床的外側(cè)挪了挪,讓出半鋪后復(fù)又躺定,沒了動靜。
想是他當那外側(cè)半鋪就是他的住處。
展昭覺得自己很想一腳將那占了貓窩的耗子踢下床去,但展昭畢竟是展昭,只是放大了音量,又將方才的話說了一遍:“白玉堂,夜將深,展某想歇息了,還請你回自己的住處?!?/p>
白玉堂被他吵得難以入眠,睜開眼竟透著些許無辜,卻似無賴般癱了在鋪上:“天寒地凍的,你叫我回客棧,半夜踢了被子我會被凍死的,我不回去?!?/p>
一個人,常年就是渾身冰涼地醒來,他也便這樣過了,只是如若有一天讓他識得了溫暖地醒來是一件多么舒服的事,那么他恐怕再也過不得原來的日子了。
這就是白玉堂現(xiàn)在的寫照。
展昭只恨自己多管閑事,現(xiàn)下惹了這麻煩上身。
不知為何,這小耗子睡品不好,不管是開封府的客房還是客棧的上房,哪怕是陷空島自己的老鼠窩,每夜皆是翻天覆地被子照踢不誤,只是偏偏睡到開封府展護衛(wèi)的這張鋪上,便老實地一覺到天亮。
因為展昭公事繁忙常常不回來睡,那耗子就挑著時間也不讓這屋子閑著,可是眼看著天漸漸轉(zhuǎn)涼……展昭撇了一眼自己的床,果然這小耗子專程回陷空島抬了自己的鋪蓋,打算常駐了。
看展昭半天不說話,白玉堂心里有點不踏實,貓兒通常表面看起來正經(jīng)老實,但是骨子里的狡猾他白玉堂可是領(lǐng)教過的,現(xiàn)下他又悶聲不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白玉堂越想越覺得渾身發(fā)毛,眼睛一轉(zhuǎn),突然翻過身來,斜臥在床側(cè),一手支著頭,一手勾了展昭的白玉腰帶,眼波含笑道:“貓兒,不如我們再像那日一般,同睡一床?”
白玉堂本就天生面容俊美勝過世間女子,這一笑,豈止是傾國傾城。
但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叫這潑皮的小耗子勾了魂去,他展昭也看得清那白老鼠不同于女子的相貌身材,只是見白玉堂為了霸占自己的床鋪竟連這等手段都用了上去,只覺得忍無可忍,將那些個溫文爾雅矜持有禮統(tǒng)統(tǒng)拋到腦后,挑了白玉堂的被子怒吼道:“白玉堂,你給我滾出去!”
門外被吵醒的開封府眾人站著沉默了一會兒,聽了展昭房間里不時傳來的打斗聲同時嘆了口氣。
看來今后開封府沒有刺客的夜晚……也同樣不得安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