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眸推薦:看過張蕓欣前幾期稿子的人你們猜出來這是一個系列的文了嗎,這是最后一篇啦。真的是一篇比一篇精彩,一篇比一篇虐啊有沒有??粗莻€善良又純真的姑娘為了自己愛的人忍受著被他折磨與傷害,卻無怨無悔。只是此一生,彼一生,有些事情有些人一旦失去便再也無法歸來。待到兩鬢斑白,時光變遷,每當思及此景,或許會紅了眼眶,疼了心腸。
時光漫漫,燭火依然,卻永遠回不到從前,回不到那個少年待我如水的當年。
【成平君】
聽說我被退婚的那一日,陽光甚好。
南海許久不曾有過這樣和煦的陽光,夾雜著從云層上空跌落的一片雨云,片刻之后化作七色霓虹,弧立在天際,襯得這汪洋湛藍的海水像是海市蜃樓一般。
我將自己埋在沙地里,四仰八叉地躺著,只露出一對大眼珠望著這天幕景象,難得的愜意。
小烏龜在旁邊端著我愛喝的玉露安慰我道:“七公主,別太傷心了,那成平君也太不識趣,不要也罷?!?/p>
成平君是萬凰之王火鳳凰家族的二皇子,是父王在一個月前參加朝華君喜宴上和帝君求來的婚事。
才沒過幾月,就遭到對方的退婚,我一想到皇姐們的恥笑,感覺人生都塌了。
“聽說那成平君退婚之后,帝君罰他下凡渡劫,也算是懲罰了?!毙觚斢终f了一句。
“渡劫?”我從沙地里一躍而起,“這么說他現(xiàn)在是凡人啦?”
“七公主你要做什么?”小烏龜緊張的看著我。
我念了個訣,將小烏龜變成了我的模樣,叮囑道:“我去凡間一趟,你先冒充我一日,我會盡快回來?!?/p>
“七公主,不可啊,不可……”
小烏龜?shù)穆曇舯晃覓佋诹嗣C5拇蠛V小?/p>
【蘇遠安】
成平君被貶到洛紗國一戶經(jīng)商人的家中。
洛紗國在洛天大陸隸屬小國。因為地處偏遠,無山陵遮蔽,常年遭受風沙襲擊,因有古氏家族庇佑,才讓這個常年受自然災害所襲的國家得以生存。
我來的第一天就被風沙吹得個七竅生煙。
好不容易才把頭上的兩只龍角變沒,用著龍宮的法器尋到了成平君的所在。
我原意是看到這個該死的鳳凰上去痛揍他一頓,然后拍拍手愉快地走人。
我是在私塾里見到成平君的,放學后一群學子從學堂里走出來,成平君錦衣華服,扎在人堆里特別醒目,雖只有十四歲的年齡,卻星眸皓齒,眉如墨發(fā)。
他左臉頰上的一枚鳳凰圖形的印記,雖然已經(jīng)用法力隱藏,但是我看得無比真切。
管他長成什么樣,揍他一頓是正經(jīng)事,我一路尾隨他,先見他在路邊買了一只糖畫,又在半路買了一只紙鳶,人群嘈雜,我不方便下手。
終于他走到了一條人煙稀少的巷子內(nèi),我還琢磨著要不要上前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一群人走上前將麻袋往他頭上一套,手里的棍棒就朝他麻袋上打去。
竟然有人搶了我要做的事情?看來這成平君平日里得罪的人也不少。
眼看著來的一群人下手都很重,特別有個人已經(jīng)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我趕忙施了法將那群人狠狠地摔在巷口兩旁的墻壁上。
我拍了拍手以示完工,成平君此刻卻從麻袋掙扎著里鉆了出來。光華流轉(zhuǎn)的一張臉,稚氣未脫,卻已經(jīng)看出了絕色的容顏。
“你沒事吧?”我走上前,看著他青紫的臉問道。
“在下蘇遠安,敢問姑娘名字?”
“我爹叫我小七?!蔽覜_他咧嘴一笑,這成平君的樣貌可真是好看,像我在龍宮見慣美男的還是被他這張臉給迷到了。
“小心……”突然他大呼一聲,一把將我護在身后。
原來是剛才被我打倒的小廝又爬了起來,正拿著刀要從背后襲擊我,待我將我一掌將那個小廝打到吐血,成平君已經(jīng)被刀砍傷,倒在我懷中了。
“你沒事吧……”這是他昏倒前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
【承諾】
就這樣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不知道誰給了他這樣大的勇氣,去接那一刀。
蘇家是這洛紗國的巨賈,做外貿(mào)生意,我問了問人便得知蘇府的位置。
把他送回府邸的時候,他一路上都攥著我的手不肯松開。
蘇家老爺夫人也是和善,千恩萬謝地把我請進府。
在軟榻上他蹙著眉頭,俊臉帶著稚氣。大夫說他中了刀,好在救治及時,算是躲過一劫。
我在紅燭中望著眼前的成平君,也就是如今的蘇遠安,他的眉目有種難言的婉轉(zhuǎn),風姿卓然的樣子,的確有著鳳凰的好血統(tǒng)。
這樣的男子悔婚也是正常的罷。
我想起他剛剛替我擋刀的樣子,瘦弱的一張臉,緊蹙的眉頭,卻沒有哼一聲。心里竟是有些動容的。
手腕上的珍珠鈴鐺響動起來,我知那是小烏龜在召喚我,我算了算我的障眼法也快退去了,她快要現(xiàn)出原形了。雖然不舍,也只好站起身,不曾想成平君卻在此刻睜開了眼:“你要去哪兒?”
“我要回家了,蘇公子。”
“你家在哪兒?”
“很遠很遠。”我指了指四海的方向。
“等我好了,去找你如何?”
我咬著唇不知道如何告訴他,南海太遠,他找不到我。
最終卻只是將手臂上的珍珠手串脫下來放到他手里:“這個送你留個紀念吧。”
“小七,我會去找你的?!边@是我走的時候他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帶著篤定。
廂房內(nèi)點著燃燒的紅燭,點點燭光襯得他瞳仁點漆,透出眼中的溫柔,晃晃悠悠的蕩入我的心里。
【陰錯陽差】
雖然我回南海及時,父王還是得知我私自去凡間見成平君的事,將我我關(guān)在河蚌住所里面壁。
可是思念這種東西,從我離開蘇府就無時無刻不在纏繞著我。
我總會想起蘇遠安那雙點漆雙眸,在搖曳的紅燭之下,泛著柔光。
我十分想再見成平君一面,只要一面就好。
在河蚌住所待了幾日,趁著父王在外迎客,我耗盡了一身法力,沖破了河蚌的結(jié)界,一路飛身去往洛紗國。
我離開四五日,凡間已經(jīng)過去了四五年。
當我再次站在蘇府大門外,這里已經(jīng)變成了狀元府,那里正在張燈結(jié)彩,喜氣洋洋。
我走到附近的酒肆打聽:“蘇家出了什么喜事?”
“蘇遠安在不久前中了金科狀元,賜婚大祭司的女兒古云阡給她做妻子?!毙《绨素缘卣f了一句,“不過這古云阡,雖說是大祭司的唯一傳人,但從小身體就差,皇上這是讓狀元郎給她沖喜呢!”
古氏一族已存在百年,大祭司有著護國的使命,每當風沙天旱來襲的時候,需要大祭司做法抵御天災,是洛紗國最重要的命脈。
而這古氏人丁日益單薄,到這一代只有古云阡這一個女兒,自幼體弱多病,洛紗國的皇帝甚是擔憂,經(jīng)高人點化,要找一位貴人給她沖喜,她便能好起來。
金科狀元蘇遠安成為了這個沖喜的不二人選。
我拖著幾乎變成透明的虛體尾隨著花轎,因為沖破結(jié)界用法力過度只有半明半虛的一副元神,若不想現(xiàn)身一般凡人瞧我不見。
我鉆入花轎之內(nèi)想看看成平君的新娘長得如何。
剛鉆進花轎,卻看見了讓我吃驚的一幕——那名身穿大紅喜袍,頭戴鳳冠霞帔的新娘,已經(jīng)在花轎中咳血斷氣。
突然花轎一抖,我被猛地一撞,本就元氣大傷的虛體撞入這名女子的身體之中,受傷的元神找到了一方肉身寄居,恰好與那副軀體融為一體,我掙扎了片刻,發(fā)現(xiàn)卻無法掙脫出去。
花轎落定,只聽見喜娘在花轎外喊了一聲:“落轎,新郎背新娘過橋。”
背新娘過橋是洛紗國特有的風俗,新婚夫君都要背新娘過橋,表示未來人生兩人需共同攜手渡過。
一只玉白的手伸進了花轎,蘇遠安的聲音疏遠而冷漠:“古小姐,請下轎?!?/p>
此時我已別無選擇,靈體附在古云阡的身上,無論如何都難以掙脫,只好硬著頭皮把手遞上。
這是他第一次牽我的手,不,是古云阡的手,喜帕還蓋在頭頂,讓我看不見此刻蘇遠安的樣貌神色,他背起我,在那座名叫子歸的橋上走著。荷花碧水的香氣鉆入我的鼻息中,夏季有薄薄的涼意,我伏在他的肩膀,能感到他的氣息,一如五年前那般清新。
我真想問問他,還記不記得五年前的那個小姑娘。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以后,你就是我相公了嗎?”
他的背脊一愣,落在我腳踝上的手用力地緊了緊,頓時勒得我生疼,他冷冷地說道:“古云阡,你終于如愿以償了。”言語里沒有一絲憐愛,全是憎惡。
走到了橋尾,他重重地將我放在地上,我一個趔趄險些沒有站穩(wěn),不知是哪里來的一把大風,用力地掀開我的蓋頭,繡著鴛鴦的喜帕掉在了腳邊,漫漫的夜色,楊柳依依的河畔,我終于看到了蘇遠安如今的樣貌。
只不過是過去了五年,他長成了長眉若柳的面容,一襲大紅長袍掛在他的身上倒添了幾分疏狂,身如玉樹般林立于岸邊。
這有些暗沉的星空下,他的目光冰冷陰暗,再也沒了往昔的溫柔。
他仿佛變了一個人,冷漠得幾乎讓人認不出來。
“還沒到府上,新娘就被吹了紅蓋頭,是要不吉利的……”喜娘趕忙給我把蓋頭蓋上。
我坐在喜轎上,掀簾看了一眼蘇遠安在馬上的背脊,玉樹身姿卻沒有一絲喜悅,看來,他對這身體的主人非常不滿意……
我摸著被蘇遠安勒緊的腳踝,隱隱覺得有些疼痛。
【蘇府】
古云阡是古氏家族新任的大祭司,本身就有異于常人的天性,我的元神附在她的身上,就連父王都難以找尋到我。
成婚當夜我并沒有看到蘇遠安,伺候我的丫鬟春桃說,蘇遠安當天夜里去了江姨娘的廂房中。
江姨娘是和我同一天嫁入府中的,她是蘇遠安爹爹故人的女兒,四年前因家中遭逢巨變特來江家投親,蘇老爺看她聰慧可人,留她在府中。應該是日久生情。
聽聞我前腳剛從正門抬入,她后腳就從后門入了府。
蘇家是皇城巨賈大富,又出了狀元郎,讓他娶個病癆子本就是為難,所以納妾這事皇上也就不管了。
我望著一室的紅燭帳暖,房間擺設全都沒有變,和我五年前來見到的無二。
只是那時候蘇遠安坐在床上,目光盈盈,帶著不舍,而如今他只有冷漠疏離,在別的廂房與另一名女子一夜春宵。
不過是五年時間,蘇遠安的生活發(fā)生了許多變化,他從當年那個小小少年變成了金科狀元,進入翰林院做編修,娶了大祭司的女兒,皇上對他頗為器重。
這古云阡喜歡他是全城周知的事情,據(jù)說是在五年前的一次探訪,當時還不是大祭司的古云阡對蘇遠安一見鐘情,雖然拖著病體,卻還是讓爹爹出門求了這門親事,蘇遠安千萬般不愿意,卻又無計可施。
其實古云阡長得并不難看,也可以算得上是清秀佳人,我在銅鏡中看過她的面容,殊璃清麗的一張臉,嵌一雙水波靈靈的大眼,怎么看也比那個鳳眉婉轉(zhuǎn)的江明月來得順眼。
自我嫁入蘇府以來,蘇遠安一次都不曾來看過我,就連回門那日他都以要陪江明月去西園寺祭拜而推脫了。
他日日留宿在江明月的廂房中,清晨他去翰林院,江明月為他梳洗,伺候他出門,我厚著臉皮也去送他,他只是皺緊眉看著我問:“你怎么也來了?”我站在門口遙望他,直到他的轎子拐進了巷子才戀戀不舍地離去。
他編書辛勞,有痛風頑疾,我去摘了草藥端到他書房?;仡^被他扔了出來。
這蘇府上下都盛傳蘇遠安和江明月郎情妾意互定終身,若不是大祭司中途插了一腳,江明月就是這蘇府名正言順的女主人。
原來是這古云阡破壞了蘇遠安的幸福,不怪他如此這般討厭自己。
春桃看著我因為摘草藥而擦破皮的雙手不忍地說:“夫人,您是大祭司啊,何必要如此委屈自己?!?/p>
我搖搖頭,無法告訴春桃,我并不是古云阡,也不是守護這洛紗國的大祭司,我不過是霸占了古云阡的一副元神,我惦記著我們那一面之緣,他卻早已把我忘了。
【取血】
因為無事,我常常不愛梳繁雜的發(fā)髻,只是包兩個丸子頭,剩余的頭發(fā)長長墜下,如同我還在龍宮的那般。
我認真地學習刺繡,羹湯,了解蘇遠安的喜好。默默地將凡間妻子該做的事情做了個盡。
這一切是我自愿領(lǐng)受,也怪不得旁人。
不稍幾日,江明月得了一種怪病,臉上起了可怕的紅斑,城中名醫(yī)全都束手無策。
蘇遠安來找我。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來找我,彼時我正伏在案上畫一幅丹青。
剛畫了一半,蘇遠安便來了,他依在門邊,修長玉立的身姿在夕陽下落拓出了一層影像,我從畫中抬眼,一眼便瞧見他。
“明月得了頑疾,聽聞古氏家族擅長醫(yī)術(shù),不知你是否可以醫(yī)治她?”他難得對我態(tài)度親近。
我從椅凳上走下來,鞋都沒有穿,二話不說便隨他前去。誰知我剛走入房中,便被人制住了雙手,一群動作麻利的小廝抓著我問他:“公子,真的要這么做嗎?”
“蘇遠安,你要做什么?”我掙扎著。
“明月生病了,神醫(yī)說大祭司的血能治百病?!彼淅涞卣f出原因,剛剛親近的樣子頓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雙冷漠的星眸。
“委屈你了?!?/p>
他一把拽過我的手,緊緊地捏在手中,似要捏碎一般,手中的短刀用力的劃開我的手腕,疼痛的感覺襲來,一滴一滴鮮紅的血落在碧透的夜光碗之中,我聞到了膿腥的氣味。
我顧不得手腕的疼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的臉,我不相信那個在我心中溫柔美好的少年如今會變得如此殘暴不仁,誆我騙我,無非是為了另一個人。
取血完畢,制住我的小廝才松開我。
他將那碗血急忙端去喂江明月,大祭司的血果然有效,江明月長滿紅斑的臉在瞬間就變得白嫩美麗,恢復往昔的模樣。
蘇遠安癡癡地看著江明月的那張臉,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完全不顧手腕正滴血的我。
我知他對古云阡厭惡至極,我在蘇家的這幾月,恪守本分,委曲求全,做盡所有,無非還是換來他的鐵石心腸。
我垂著手臂,腕間的疼痛席卷著我,觸目的血漬順著掌心落到地面。
“來人,給夫人包扎一下?!碧K遠安冷漠地對旁邊的小廝說道。
“不用了?!蔽椅嬷軅氖滞笳酒饋?,心里有種蒼涼的悲苦。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轉(zhuǎn)過頭,蘇遠安還在注視江明月的那張臉龐,仿佛一絲一毫都不容她有閃失。
我苦笑了一聲說道:“我知你討厭我,不想見我,可是從你背我過子歸橋的那日,我便視你為我相公,一生相攜的那個人,你要我一碗血,告訴我便可,何必如此勞師動眾。就算是要我一條命,又如何,我連眼都不會眨一下。”
我在笑,不知自己為何笑得那么悲涼,原來這就是父王和我說過的情愛的苦,他不希望我陷入這樣的情愛之中,我不聽勸,一再的忤逆他,終究是自作自受。
我跌跌撞撞地朝蘇府外走去,赤著雙腳,滾燙的路面將我的腳底燙出了水泡子。
走到那座子歸橋,炎炎夏日,河水上泛粉色的荷花,灼灼其華開滿了河水,蜿蜿蜒蜒像是南海的分支。
他曾背我從這走過,子歸,子歸,我明知他心里有著別人,卻依渴望他能歸來我身邊。
我定是在這凡間呆了太久,連思維都變得天真了。
日光刺目,眩暈之間,我閉起眼,卻依然無法掙脫古云阡的身軀,望著滔滔河水,縱身一躍,希望能求個解脫。
【惡果】
我沒有死成。
蘇遠安將我從河中救起,抱我回了蘇府。我貼著他濕透的錦袍,有片刻感覺到他身上的溫暖。
古云阡的水性極差,身子確實不濟,回到府中我便昏迷不醒。
在夢中我見到幼時的小少年,他手中握著我的珍珠手串,眼底含著溫柔的笑意對我說:“等我好了,去找你可好?”
他沒有來找我,我卻來找了他,而他,卻連看都不肯看我一眼。
在夢中我潸然淚下,大罵他是個騙子,我感到有人溫柔的將我的手握在手中,我將頭扎入他的懷中,低低地哭,那個夢境太溫暖,我竟癡癡不愿醒來。
并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從那個夢中醒來,蘇遠安靠在床邊合著眼,墨色的發(fā)絲垂落,側(cè)臉安然,我伸出手剛想撫上他的面容,他卻睜開眼,四目交接,落在我臉上的目光有一種辨不出情緒的低沉。
“喝藥。”他將藥碗放在我的唇邊。
“為何要救我?”我心存希冀。
“你可是古氏家族唯一的后人,怎可輕易死去?”他將藥強行灌到我的嘴里,“你的命,我們蘇家可賠不起?!?/p>
甘苦的藥在嘴里蔓延,眼前的人依然冷漠,他救我并非出于愛憐,而是礙于我的身份。
“別再想死,嫁入我蘇家,你只有生不如死?!彼粗姷椎乃幫?,目光淡然地說道。
“蘇遠安,我知你惱我破壞了你的姻緣,可是江明月你還是娶了,我容忍你疼她寵她,視我不存在,可你怎么還能對我如此殘忍?”
“我殘忍?古云阡,難道你不殘忍?五年前我就和你說過我不喜歡你,你利用大祭司的身份拘禁我,誆我考上狀元就放了我,卻在我金榜題名那日逼皇上下詔書娶你,我念你是洛紗國的大祭司,念你體弱多病,處處遷就你,卻無法容忍你步步為營,捆綁我的一生,你終于是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了,可是你可知我有多痛苦,因為你我再也無法與她一起,你讓我如何不恨你!”蘇遠安字字血淚,步步逼近,將我不得知的前因后果道出。
我被他問得竟答不上話來,這是古云阡種下的孽,此刻都成了我這個倒霉鬼領(lǐng)受的痛,誰讓我附在這副軀體上,活該受這苦。
我不再回答,閉上眼,絕望地躺在榻上,直到蘇遠安離開廂房,我才睜開眼睛,強忍著的淚水,這才緩緩掉落。
【決絕】
蘇遠安是如此恨著古云阡,哪怕我做再多,他都不會為之所動。
我病快好之時,江明月來攬月閣看我。拿著洛紗國有名的糕點,步履款擺地走了進來。
她身上有俗氣的脂粉味,桃紅色的紗裙隨風搖曳,我從不明白為何蘇遠安會愛她。可是愛這個東西,總是難以追究原因。
江明月剛一進門就喊我:“姐姐,妹妹來看您了?!?/p>
我繼續(xù)描繪那幅沒有畫完的丹青,看都沒有看她。
她走到我的面前,看我畫的丹青:“姐姐真是好雅致?!毖垌鴧s落在我丹青上的圖景上,“姐姐畫的是何人?”
“與你無關(guān)?!?/p>
“你……”江明月被我冷淡的態(tài)度給氣得臉色漲紅,“喊你姐姐是尊重你,別給臉不要臉?!?/p>
“我倒從來不知道我古云阡還有妹妹。”我微微抬眼,看著氣焰囂張的江明月,這位在眾人面前向來柔弱大方的女子,此時才露出真實的面貌。
“別仗著你是大祭司我就會禮讓你,相公疼誰誰就是這蘇府的女主人。而你不過是相公憎惡的棄婦罷了,也敢在我面前囂張?”
我停下手中的畫筆,江明月說的不錯,身份不在乎大小,重要的是蘇遠安愛得是誰。
“春桃,送客。”我無意與她爭論。
“古云阡,你竟然敢趕我走?”江明走上前,一把搶過我手中快要繪完的丹青拿在手中,她望了一眼丹青上方的題字,“就這種破爛玩意也想送給相公,真是白日做夢?!卑咨漠嫾堫D時在她手中被撕成碎片。
我細細畫了一個月的丹青,準備在蘇遠安生辰之時送給他的禮物,一夕之間化為殘破的廢紙。
我一把將江明月按在墻邊,如今雖然我不能施法,但力氣卻依然比一般女子來得大些。我用力掐住江明月白皙的脖頸,想給她一個懲罰。
“古云阡……你……放開……”江明月的臉在此刻才有了一絲惶恐。
我見她受到了懲罰,算是小懲大誡,松了手,以為她會知難而退,不曾想她指著我笑道:“古云阡,我會讓你后悔的。”
她扯了扯衣衫和發(fā)髻,用長指甲在臉上刮出幾道血痕,衣衫凌亂地沖到院中大喊:“來人哪,救命啊,姐姐要殺我?!?/p>
蘇遠安正下朝回來,剛進院中就見了這一幕,江明月楚楚可憐地帶著哭腔,撲倒在蘇遠安的懷里,抬起一張梨花帶雨的臉,露出脖頸上我掐她的五指印:“相公,姐姐要殺我,我好怕相公?!?/p>
“不怕……”蘇遠安輕聲安撫,疼惜地看著她道,“臉都劃破了。”
我追出來,呆呆望著蘇遠安道:“我沒有……”
“你沒有?”蘇遠安一把將我手放在江明月的脖頸上比對,不大不小剛好一個印記,他冷哼一聲,“你有什么好解釋的?”
“我只是為了懲戒她一下,我并沒有要殺她?!?/p>
“相公,你別怪姐姐,姐姐只是一時嫉妒月兒。才起了歹念。”江明月似在為我求情,眼眸中卻透著陰險的笑意。
“你這個蛇蝎女人,誰需要你的求情。”我真后悔剛剛沒有將她掐死。
“相公,月兒好害怕……”江明月縮在蘇遠安的懷里,嚶嚶低泣。
“你裝什么可憐?分明是你撕我畫在先?,F(xiàn)在裝得是我故意要害你似的……”我堂堂南海七公主,何時受過這種冤枉,急著想要讓江明月說個清楚,張牙舞爪地朝她撲上去。
只是我人還未走近她身邊,蘇遠安的巴掌已經(jīng)落在我的面頰上,他下手極狠,打得我摔在院中的小路上,不知是哪里的碎石扎得我手心生疼。
“夠了,古云阡,你別以為我會對你一忍再忍。你要再敢傷害月兒一根頭發(fā),就算賠上蘇家,我也要休了你?!?/p>
他扶著江明月離去,我看到江明月低下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挑釁。
她說得一點也不錯,蘇遠安疼誰,誰才是蘇家的女主人,我空有古阡月的正室身份又有何用,在蘇遠安的眼中,我只如螻蟻般低賤。
天空飄來了大朵的烏云,雷電交加,頓時下起了如豆大雨,大顆大顆的雨水打在我的周身,似乎整個院子都包裹在這層疊的雨水之中,將我團團圍住,毫無生還。
我跑回廂房內(nèi),將被江明月撕碎的丹青撿起來起來,渾身的雨水落在碎片上,那幅丹青一點點地泅染開,依稀看見丹青上的小少年,坐在巷子的盡頭,探著稚氣未脫的臉,目光溫柔地看著遠方。
我渴望在他生辰上送他這幅畫表達我們的過往,它如今卻變成了一個可笑的夢境。
時光漫漫,燭火依然,卻永遠回不到從前,回不到那個少年待我如水的當年。
我抱起那一堆碎片,緊緊地貼在胸前,任雨水將它浸泡成一團辨不出圖樣的影像,我如此視為珍寶的一幕,在蘇遠安的記憶中也無非只是一場短暫的相逢。
他的情深終究不會給另一個人,除了江明月,誰愛他,都不過是自取其辱。
我望著著漫天的大雨,傻傻地笑了,心里似埋著千萬般的疼,無端地咳出了一大口血。
【子歸,不歸】
洛紗國連下了一月大雨。
往年均是風沙襲擊,今年卻變成了大雨連綿。
大雨沖垮了屋舍農(nóng)田,許多百姓流離失所,皇帝請我去摘星樓施法。
我用身上的法器算了算這場浩劫,原來洛紗國多年以來的天災均是幾十年前大量砍伐山林種下的惡,山神為了懲罰無知的洛紗國子民而下的詛咒。而多年來因為有古氏族人的庇佑,才幸免了一次一次的浩劫。
而今年是這場雨水,是一場滅國之災。
非古氏族人可解。
古云阡的爹爹前來看望我,這個洛紗國的前大祭司一眼就看出了我不是他女兒古云阡。
他望著我道:“我早在一年前用紫微星盤算過阡云的命,她應是在出嫁那日死在花轎之中,這一年來我都不敢來看她,我知道她已經(jīng)去了,可是我仍希望看到她活著,哪怕只是一副軀殼?!?/p>
“對不起。”我有些慚愧。
“我們古家百年來拼盡全族靈力來抵擋洛紗國的災難,如今怕是要走到頭了,這場雨,古家無力挽回,我已稟報了陛下,推搪了過去。上神切莫施展法力,這是逆天而為之事,怕是會飛灰湮滅。”
古云阡的爹爹來提點我,臨走的時候他看著我說:“莫再踏阡云的后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