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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許見白頭

      2013-05-14 09:46橘文泠
      飛魔幻A 2013年8期
      關(guān)鍵詞:帝君南國

      橘文泠

      (一)

      “帝君,近日朝中有些傳言……”

      今日端陽,一大早負責情報的密侍便來向我進言,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其實臣子們的那些議論我也已經(jīng)有所耳聞——

      女帝戀上了威遠將軍。

      按我大夏朝的規(guī)矩,女帝不能婚配,當然養(yǎng)幾個寵臣玩物是可以。但若勾搭的對象是手握重兵的將領(lǐng)可就不妥了。

      會有這一說,無非是恐懼女子會將太多的權(quán)力分給心儀之人,而屆時軍權(quán)皇權(quán)兩重保障,主弱臣強的局面一旦形成便很難挽回。

      “行了,你要說的朕都清楚,退下吧。”我想著種種利害關(guān)系,笑著屏退了密侍。

      繼續(xù)看奏折,不覺數(shù)刻過去,內(nèi)侍進來通報威遠將軍到了。

      嵐齊,他說今天要帶我逛廟會。

      與他相見時我已換了一身釵荊裙布的打扮,嵐齊也是尋常裝束,可他見了我還是一副驚訝的樣子。

      “怎么,不好看?”

      我從沒穿過這樣普通女子的服飾,不知道自己看起來怎么樣。

      “不,只是沒了冠冕朝服,一下子有些認不出來了。”他笑了笑,向我伸出手來,“走了,惜瑟?!?/p>

      這是我的名字,自我登基后,他是第一個得到允許這樣喚我的人。

      笑著握住了他的手,我隨他進到密道中去。

      年幼時父皇常說過兆京的端陽廟會何等熱鬧,可我從未親眼見識——當時體弱,父皇微服出宮從不帶我。

      而今日身臨其境,才知雖然父皇的口才好,卻還是沒能道出這繁華于萬一。

      艾葉留香,彩線交錯,街邊小販們的叫賣聲此起彼伏,行人摩肩接踵。在人群中嵐齊一直緊緊握著我的手,生怕與我擠散了。

      “這百業(yè)興盛的升平景象,都是帝君的功勞?!辟N得近時,他在我耳邊輕聲說。

      我回他一笑。

      走過最熱鬧的那條長街后,嵐齊帶我去了城東的花神廟。那里有許多男女在求簽,我咬著糖葫蘆看他一臉虔誠地搖了一根花簽,去廟祝那里換了簽詞回來,邊走邊看,臉上是喜悅的神情——

      “惜瑟,是上上簽。”

      我抻長脖子看了看他手里的簽詞: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得此簽者今生必遇妙人,一諾至白頭。

      這算什么上上簽?《白頭吟》是寫給負心人的訣別之作,從里頭單單挑出這兩句來根本是斷章取義。心里嗤之以鼻,但看嵐齊含笑的臉,我又覺得不該把這番念頭說出來。

      隨后又忍不住想——

      他是不是也曾帶那個朱若來此?是不是也曾為她求過一支簽?那簽詞上說的又是什么?

      嵐齊他以為自己將事情瞞得密不透風,但其實那個朱若第一天到他府里我就知道了。她是他從戰(zhàn)場上帶回來的孤女,淳樸天真心性,清秀姣好容貌,宛如璞玉可憐可愛的妙人。

      只可惜她是個南國人。而那次嵐齊上戰(zhàn)場正是與南國作戰(zhàn)。

      那一戰(zhàn)他大勝而歸,意氣風發(fā)正容易遭人嫉恨,這時他還把一個南國女帶回府中,真不知道說他什么好。

      幸好他也不是太笨,至少在我向他示好時還知道要逢迎我。

      或許是抱著日后可以向我求恩典,讓朱若成為大夏子民的想法,他才這么變著法地哄我開心。

      總之,不是真要與我相好……

      “什么話,朕是天子,天子一言九鼎,豈能與凡夫俗子輕許之?”我嗤笑了一聲,看著嵐齊臉上的笑意瞬間退盡。

      “是臣僭越了,帝君恕罪?!彼p聲說,同時低下頭去。

      “走吧?!?/p>

      我說著便轉(zhuǎn)身向外走,眼角的余光瞥見他將簽詞狠狠揉成一團,扔了。

      (二)

      刺客來襲時我一無所知。

      那些人夾雜在人群中難以辨認。

      “惜瑟!”直到嵐齊大叫著一把拽過我,我才驚覺寒刃已至,弩箭險險擦過我的臉頰。

      嵐齊將我拉到身后,抽出軟劍一陣疾舞,只聽叮叮當當一片響,斷開的弩箭落了一地。

      “千萬躲好!”他低吼道。緊貼他的后背,我能感覺到他的戒備與殺意。

      百姓們尖叫著四散奔逃,那些刺客則逐一現(xiàn)身。

      局面出現(xiàn)了短暫的僵持。

      然而就在對方首領(lǐng)自高處跳下向我們沖來,嵐齊一抖軟劍意欲迎敵之時,一支翎箭不知從何處而來,正中那刺客腹部。

      被射倒在地。

      “護駕!護駕!”我聽見禁衛(wèi)統(tǒng)領(lǐng)的大嗓門,卻見一群百姓裝扮的人或躍上房頂與刺客纏斗,或在地面接應(yīng)。

      更多的,則是擁到我與嵐齊面前,將我們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了起來。

      “臣等護駕來遲,帝君受驚了!”禁衛(wèi)統(tǒng)領(lǐng)跪著請罪,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忽覺臉上有些異樣,伸手一碰,竟見一道血痕。

      那支弩箭……留下了極細微的傷口。這下可好,破相了。

      我說了要留活口,可那班刺客都是寧死不降,全都在戰(zhàn)敗被擒的前一刻吞毒自盡。

      夜半三更,御書房內(nèi)我屈起指節(jié),一下一下地敲著面前的玉案。嵐齊跪在五尺開外的地方,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這事無論怎么說都有蹊蹺——這次出行只有他和我,以及我的幾個心腹內(nèi)侍知道,連禁衛(wèi)統(tǒng)領(lǐng)也是事后發(fā)現(xiàn)我不見了,逼問內(nèi)侍才得知的消息。

      那么,那些刺客又是如何先行得知我的行蹤?

      “愛卿,朕信你的忠心,信你不會是幕后主使……只是愛卿會不會是在無意之中透露給了什么人知曉?”我起身,在嵐齊跟前來回踱步。

      他不語,許久才訥訥道:“臣……臣不知。”

      我嘆氣,再給進一步的暗示——

      “比如說,愛卿府上的那個南國女子?!?/p>

      他猛地抬了頭,目光灼灼,大約是沒想到我竟已知曉朱若的存在,更沒想到我會把遇刺一事聯(lián)系到她的身上。

      “帝君,臣愿為朱若擔保。”思忖再三,他咬牙說道。

      我卻揮了揮手:“若不是她,愛卿一個只識弓馬的粗豪之人哪里來這么多哄勸女子的花樣?要說她不知今日廟會之游,朕決然不信?!?/p>

      一定是朱若替他出的主意。

      “一個時辰前朕已下旨到你府上拿人了,多言無益,你出去吧。”轉(zhuǎn)身負手,我背對著嵐齊說道。只聞好一陣的靜默,然后他起了身,腳步虛浮地走了出去。

      竟連告退的禮數(shù)都不講究了,我哼笑,走出書房,在重華殿門檐的陰影中站著,目送他的背影踉蹌著消失在夜色里。想他對那個朱若用情倒深,只不過小小變故就這樣失了方寸。

      這天晚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就那么站了多久,只知道最后——

      手腳與心底,都冷透了。

      (三)

      后來我親自去刑部的天牢看了那個朱若一回,天牢昏暗,燈火下她的膚色倒是更顯白皙。

      弱質(zhì)纖纖的女流,就算真有什么本事,在那七十二重刑具之下也是不得不吐真言的。

      朕想讓她吐什么,她就得吐什么。

      短短數(shù)日之后,刑部呈上供狀,那朱若承認自己是南國的奸細,端陽出游也是她向嵐齊所提,再泄露給京中的南國殺手知曉,才有那驚魂一幕。

      狼毫蘸了朱砂,筆尖在幾行字間晃來晃去,懸而不決。

      腰斬、車裂、凌遲。

      該選哪一種作為朱若的結(jié)局?

      “帝君,威遠將軍求見?!眱?nèi)侍話音未落,我已聽見門外急促的腳步聲。

      “帝君!”剛擱下筆,嵐齊一陣風似的跑進來,撲通一下跪倒,“帝君開恩,朱若她……”

      “放肆!”我瞪了他,他愣了一下,半截話哽在那里。隨后我使了個眼色,內(nèi)侍立刻退了出去并掩上了房門。我這才回眸看著嵐齊,“她怎么樣?她是無辜的?刑部所呈供證在此,你自己看看!”

      我將案卷甩到他面前,他卻看也不看:“帝君,刑部怎樣的做派帝君難道不知?大刑之下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她……”

      真是夠了,后面他還要說什么?說朕要找替罪羊嗎?他怎么不想想朕就是真要找替罪羊屈打成招,又是為了誰呢?

      “住口!”我順手抄起硯臺砸過去,雖砸不中他,卻也讓他閉了嘴。

      “朕現(xiàn)在說她有罪,難道你要為了一個女人,違背朕的意思?!”我厲聲道。他不說話,只是恨恨地看著我。

      只要沒有當場抗命就好,我暗暗松了口氣。

      “別再管什么朱若了,八百里軍報,南國又在蠢蠢欲動?!蔽覍④妶竽媒o他,看著他掃過幾行,眉頭緊擰。

      “帝君要臣何時走?”他沉聲問。

      “就在這兩三日之間?!蔽蚁肓讼?,上前一手覆在他肩頭,“朕也知道倉促了些,但行刺一事鬧得大了,百官都盯著呢,你越快離京越好。嵐齊,你要明白,這是朕對你的恩寵……”

      我的指尖,擦過他堅毅英挺的臉龐。

      可他低下頭去——

      “臣,謹遵圣意?!?/p>

      他走的那天輕裝簡從,我沒有為他送行,卻去了城門,看著他的背影沿著官道一路遠去。

      同一天,我下令將朱若暫時收押,硬生生壓下此案。

      數(shù)月之后,消息自南境傳來,南國之君數(shù)度以小股軍隊侵擾我邊境。當然嵐齊每戰(zhàn)必勝,但是他也從不追擊,更不重創(chuàng)對方。

      這是消耗國力的行為。

      我去書斥責了他,要他下次再戰(zhàn)之時務(wù)必趕盡殺絕。然而一日之后我便收到了他的回書。

      他竟然要求我將朱若送到南境。

      “混賬東西!”我當場將回書撕得粉碎,在御書房中大發(fā)雷霆,相信連外殿的內(nèi)侍都能聽見我憤怒的聲音。很快所有人都會知道嵐齊在外擁兵自重,為了一個女人逼迫于我。

      坐倒在檀椅中,我撫著心口,只覺頭暈?zāi)垦!?/p>

      內(nèi)侍奉上紫云芝茶,小口啜著苦澀的茶湯,我慢慢地緩過勁來。

      朱筆點落,殷紅如血。

      終究是放了朱若,差心腹將她送往南境。

      然后在千重闕中等待著,漫漫長夜,一晚又一晚。

      等來了南國大舉進攻,嵐齊舉兵背反的消息。

      (四)

      朝野一片嘩然。

      不知有多少人上書對嵐齊破口大罵,奏折小山一般堆在御書房的案頭,我卻看也不看,只顧著交代眼前與我面貌相似的替身,在我離京期間要如何應(yīng)付局面。

      不錯,我要離京,在此戰(zhàn)局大不利的情勢下。

      趁夜出城,披星戴月,車駕一路向南而去,不多日抵達南州。這里的氣氛仿如瑤琴上的羽弦繃得極緊,一觸便是弦斷聲碎的局面。

      暗月之夜,車駕駛?cè)肓艘粭l小巷。

      四面無窗的暗室,僅有一門可容出入,阻斷了一切竊聽的可能。

      隨行之人都留在門外,我獨自進入,燈火下只見一人跪在地上,綁縛于身的鐵鏈牢牢鎖在地上,令他動彈不得。

      舀起一瓢冰水潑去,我一把扯下那人蒙面的黑布,冷笑著看他:“愛卿,如今還有何話說?”

      那跪于地,鐵鏈加身,狼狽不堪的可不就是嵐齊。

      他一臉震驚地望著我。

      “現(xiàn)在你該信了吧?那個朱若……她就是南國的奸細。”正是朱若設(shè)伏暗殺他,更盜了他的兵符,通過一個易容的假貨操縱他麾下諸將,向南國之君投誠。

      當然這一切都在我的監(jiān)視之下,密探們在設(shè)伏之地救了嵐齊,將偽裝的尸體留給了朱若的殺手。

      “朕要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根本不用依靠刑部的審訊。”我一早便知她的底細……此刻看嵐齊臉如死灰的樣子,我有種惡作劇得逞的快活。

      當然這并不是惡作劇,而是謀國之業(yè)。

      朱若受命于南國之君,任務(wù)便是去到嵐齊身邊查探消息。而嵐齊對她生了情意則是意外,南國之君得知后認為機不可失,便要她或策反嵐齊,或擇機殺之。

      “于是朕將計就計,就讓他們以為你我君臣不合,就讓他們自以為得手。”其實那些被兵符調(diào)動之人都由我事先安排過,他們表面上隨朱若與假嵐齊背反,不過是為了讓南國之君放下戒心,以為我南境空虛繼而帶大軍入境。

      而事實上,靈州、鶴華洲、云州三路兵馬早已被我密調(diào)至南州邊境,只待南國大軍入彀,便從三方包抄,一舉成擒。

      “讓你受苦了。對于南國那只老狐貍,戲總要演到十分不是嗎?”我上前,親手替嵐齊松了綁。

      所有一切我事先一點口風都沒有透給他,而事情能順利如我謀劃的發(fā)展,全仗著我對他的了解。

      我知道他宅心仁厚,不會坐觀朱若成為“替死鬼”。也知他忠心耿耿,回書所言不過試探,他絕不會真的反背大夏。更知道他的性子,耿直烈性,兵法或許精通,卻不識陰謀詭計。

      我太了解他了,我用了太多心思,在他的身上。

      “現(xiàn)在,萬事俱備,朕只差一個統(tǒng)帥三軍的勇將?!蹦曋鴯过R,我輕聲道。

      他似乎沒想到在經(jīng)過了這一切之后我居然還會對他有所期待,所以顯得很驚訝,繼而惶恐,但最后——

      他深深地拜服下去。

      “帝君天縱英主,微臣愿任憑驅(qū)使,肝腦涂地。”

      天縱英主……

      我皺了皺眉。

      然后他抬起頭來,看向我的目光與從前不同了。

      那里面多了一物,名為畏懼。

      記得曾幾何時,父皇也這樣看過我。

      那時我還年幼,那一年長夢亭父皇考較百官,我指出諸臣子對策中的謬誤之處,得眾人交口稱贊,說我天資聰穎,大夏帝位有托。

      可父皇只是抱我坐在他膝頭,看著我,一樣哀傷而帶著懼怕的目光。

      惜瑟,可知慧極必傷……

      從關(guān)于往事的夢中驚醒,我感覺到地面在微微震動,巨大的聲響自外方傳來。

      走到窗邊,只見南方的天空被火光所映。

      “帝君,大軍捷報,威遠將軍困南國大軍于長息谷,斬敵首三萬,南國之君于亂陣之中墜馬而亡?!?/p>

      內(nèi)侍尖細的嗓子在門外響起,輕描淡寫地說著之前的幾個時辰里,籠罩著南州的腥風血雨。

      我仿佛能聽見殺聲。

      “將消息傳回京中?!蔽蚁铝?,又命人再燒一壺紫云芝茶來。

      隨后我看著那映紅天際的火光,攏了攏外裳,不自禁地再次感到透骨的冰寒。

      (五)

      嵐齊是我的常勝將軍。

      這一次他斬首數(shù)萬,南國大軍丟盔棄甲,直退到淮冥山以南。雖不能說是畢全功于一役,但南國也是元氣大傷。而國君既亡接下來國中必有內(nèi)斗,至少十數(shù)年不可能再犯我大夏。

      “朕該賞你什么呢?”回京的前夜,我召見他,他跪在那里一動不動,燭火明滅,我只能隱約看清他的表情。

      “臣愚鈍,不堪大用,望帝君賜臣西疆戍邊,將功折罪?!?/p>

      他似乎終于聰明了一回,知道這次雖然得勝,但回去言官們一定不會放過他,口誅筆伐,只怕要死無葬身之地。

      而更怕的,或許是那“功高蓋主”的名聲……

      “準了?!蔽逸p笑,“朕一時半會兒也不想再看見你?!?/p>

      他誠惶誠恐地低下頭。

      “你去西疆戍邊,有一件事替朕仔細著。”

      我自袖中取出一個玉符給他看:“若見到持有這般玉符的人,無論其人要求什么,照做便是?!?/p>

      有那么一瞬間,他的神情有些異樣,但即便識人之多如我,也沒能捕捉到那一閃而逝的眼神代表了什么含義。

      “臣,謹遵圣意?!?/p>

      再一次離別,說的是同樣的話,只是恭敬得多,是更為傾心的拜服。

      只此而已。

      次日,他徑直前往西疆,而我起駕回京?;氐角е仃I,案頭的奏折依舊是堆積如山,只不過內(nèi)容有了變化,多半是為我歌功頌德的,彈劾嵐齊的則比之前少了許多。

      之后在朝會上我對那些上書彈劾的臣子說:“威遠將軍已經(jīng)自請去西疆戍邊,眾愛卿如對他還有什么不滿的,不妨到西疆親自向他面陳。”

      風沙苦寒之地,誰去?

      便沒有人再上書了。

      而隨著局勢的變化,各種新的政務(wù)被提上日程,漸漸地南境大勝不再有人提及,朝臣們甚至要忘了在西疆戍邊的嵐齊。

      只有每月一次的手書,隨著珍貴的紫云芝一起,自西而來。

      寄書者正是另一枚玉符的主人。在我啟程回兆京的當夜我便飛鴿傳書,要她在嵐齊抵達西疆之后現(xiàn)身與他會面。

      現(xiàn)在她與嵐齊也算知交好友了,大概嵐齊覺得她是我的心腹之人,所以一些事也不瞞她。

      西疆的情況,我得以了如指掌。

      如是數(shù)載。

      這一年冬季來得早,我看著前一個月的手書,想著送去的冬衣可曾到了?卻見內(nèi)侍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只鴿子進來。

      輕薄的絹布上只寫著寥寥數(shù)語,我看過,不覺怔住。

      耳畔嗡嗡的,都是父皇的那句話——

      惜瑟,慧極必傷……

      慧極,必傷。

      窗外,一片薄雪緩緩落下,又下雪了。

      去書召返,故人歸來已是兩個月之后的事。

      脫卻男裝換上釵裙,太醫(yī)院的女令見了我便哽咽著下拜:“微臣無能……”

      我擺手阻了她后面的話,她已盡力了,若非她多年在西北風沙之地為我尋找紫云芝,我又豈能續(xù)得十年之命?

      只是如今喝再多的紫云芝茶,也阻止不了我的身體日益衰敗,每到子夜我便心血涌動,夜難安枕,咯血不止。

      曾經(jīng)也有一線生機,那就是找到紫云芝的母株,據(jù)說長在西疆幽谷之中已歷千載。

      然而就在數(shù)月前,女令終于找到此物,卻是精氣已經(jīng)耗盡,枯死了。

      年幼體弱之時,父皇會天下名醫(yī)為我診治,他們都說我活不到成年。

      若非我以死相挾,父皇早已另選皇儲。

      可如今,我還是沒能爭過一身病痛。

      罷了。

      “他也來了?”我問女令。

      “帝君傳召,豈敢不至?!闭f著女令弓著身退到了一邊,我的視線得以毫無阻礙地看到殿外——

      一連幾日,武寧王夏嵐齊都稱病不上朝,似乎一點也不關(guān)心沸沸揚揚的流言。

      這天夜里,皇陵中鬧了“鬼”。

      守衛(wèi)們看到一個影子闖進了瑾安女帝的墓室——因三年守陵之時未滿,是以墓室尚未全然封閉。然而守陵官帶人入內(nèi)查探,卻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直到所有人都退走之后,一塊青石才徐徐挪動,露出了后方的空間。

      當初督造墓室時鬼使神差地留下了這道暗門,真是做對了。

      慢慢自青石后走出來,新封的武寧王冷冷地環(huán)視四周,目光最終落在了墓室正中的石棺上。

      嵐齊覺得似乎能聽見自己咬牙切齒的聲音。

      幾乎是撲到石棺上,仗著勇冠三軍的一身神力,他硬是將沉重的棺蓋一寸一寸地挪開,終于在力氣將盡的時候,看到了棺中人的面目。

      口含冰魄,是以容顏如生,描眉點朱,是以是他不曾見過的鮮艷明媚。

      恨恨地瞪著那張臉,他猶豫了片刻,終是探手入棺——

      輕輕撫過那冰涼的臉龐。

      “你……究竟還要折磨我到何時?”

      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人,她是君,他是臣,鴻溝天然深不可逾,就算在狀似最親近的日子里,他也要鼓足了勇氣,才敢去握住她的手,心中竊喜。

      到頭來才知是謀略一場。

      他的心上人,是大夏的一代英主。身雖孱弱,卻是機謀蓋世,殺伐決斷。

      他只配遠遠地看著她,當一顆心甘情愿的棋子。

      本以為遠去西疆便能斷了念想,可是不看,不聽,不聞知,卻是越想,越念,越思量。

      終于歸來,卻是她彌留之期。

      然而縱使死了,她還要找他的不痛快!送來朱若算是什么?!最后一重恩威并施?!

      “你不需要這么做……不需要……”

      只要她一句話,他什么都會為她做的,何須玩弄權(quán)謀至此!

      咬牙喃喃著,他心念微動,抓住了她頸上的香囊。

      亡者終究要安息,但他,只求留一件念想的東西。

      卻不想那看似精致的繡品一扯之下就撕開了,竟是經(jīng)年舊物——

      一張薄薄的黃紙飄落下來。

      他拿起來看,一怔。

      那是兆京城東花神廟的簽詞,極舊,還有揉折的痕跡。

      上面寫著: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得此簽者今生必遇妙人,一諾至白頭。

      而背面,則是他熟悉無比的靈飛經(jīng)——

      豈敢望之。

      女帝字體精妙的手書,從來是奏折上的朱筆批語,言辭鋒銳,一語中的。卻于此,寫了這短短四個字。

      道盡了,一生的傷心。

      豈敢,望之……

      這一夜之后,皇陵的守軍們私下里都說陵內(nèi)真的鬧鬼,因為明明已經(jīng)查驗過絕無一人的墓室,卻整夜傳出了哭號,哀哀而泣,重重不絕。

      次日一早,武寧王夏嵐齊上書,道是義妹朱若自愿許身佛門,為沙場戰(zhàn)死的英靈求取福報,為此他將在府中建庵堂供其長居。

      這坦然接受新帝監(jiān)視的姿態(tài),粉碎了朝堂上關(guān)于他不臣之心的謠言。

      消息傳到王府,他松了口氣。

      從此以后,還要更加小心才好……

      逝去的人給了他權(quán)柄,他就該用來保護自己,就該好好活著,護衛(wèi)她所托付的繼承者,守護她曾為之殫精竭慮的天下。

      除此之外,還有什么他能做的?

      “大人……”門外傳來朱若輕柔的聲音,“多謝大人成全妾身的心愿,妾身特奉茶一盞,聊表心意?!?/p>

      他去開了門,看到女子驚詫的表情時才想起自身的變化。

      回頭望了望案上的菱花,卻見那鏡中映出的身影,竟是滿頭的霜白。

      憂絕神滅,是以一夕之間,青絲白發(fā)。

      可這一刻,他想起的卻是那年端陽,他喜滋滋地拿著簽詞,去給心上的那個人看——

      惜瑟,是上上簽。

      原來,他還有可以為她做的一件事。

      那就是為她許一諾,便至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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