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秀那答兒
【上期提要】:霜蘭兒好不容易從王府逃出,發(fā)現(xiàn)自己全家已遭滅門,萬般憤恨下她欲狀告瑞王,卻落入府尹龍騰的“狼爪”中。這位百姓口中公正清廉的好官,竟是之前被她挾持過的那個人……
黑夜?jié)u漸退去,正值黎明時分。
上陽府尹官邸。
龍騰快步返回。
玄夜立即上前迎道:“殿……”甫一開口便被龍騰以眼神制止,他立即改口,“大人,您總算回來了。”
龍騰擺擺手:“整天瞎操心?!?/p>
玄夜此時注意到一名女子跟在龍騰身后,衣裳松垮地裹在身上,長發(fā)披散,腳上無鞋,身上隱隱染有血跡。這樣子,像是方才遭受了什么一般。他愣住,難道主子惹了風(fēng)流債?
適逢官邸總管方遷出來相迎。
龍騰吩咐道:“方遷,帶這位姑娘沐浴更衣,安排在府中住下?!?/p>
方遷遲疑片刻:“大人,以何名分安排住處?”
霜蘭兒不傻,自然看得出這名總管方遷以及那名黑衣護衛(wèi)必定以為她是龍騰的女人,誰叫她衣衫凌亂,引人遐想。
龍騰轉(zhuǎn)身,望著霜蘭兒,妖媚的眸子瞇起,笑容如朝陽般:“丫鬟?!?/p>
霜蘭兒愣住。
龍騰笑得更燦爛:“還是你想當(dāng)侍妾?我是沒所謂的啊。”
語未畢,霜蘭兒深深蹙眉。
龍騰笑著擺擺手,言語間益發(fā)孟浪:“就先做丫鬟吧。哪天你要是改主意了,我的床隨時為你敞開?!?/p>
霜蘭兒橫眉瞪了龍騰一眼。他還真是……這么多人在,說話毫無遮攔。
“是!大人?!狈竭w立即應(yīng)道。
龍騰率先離去,霜蘭兒跟著方遷入府。方遷一路絮絮叨叨:“我跟你說,想要在府衙中做好差事,首先得多看多做少說話,懂嗎?不該你打聽的事別打聽,不該你知道的事,即便聽到也不許外傳。還有不該你肖想的,就別有非分之想……我們現(xiàn)在走的是整個府尹官邸的側(cè)門。府尹前邊是公堂,后邊是大人處理公務(wù)以及升堂審案之處。”
霜蘭兒胡亂點頭,她才沒有非分之想。她真不懂龍騰是怎樣想的,說她是瘋子,將她打入大牢,想要強占自己又突然停下,此刻又將她收作丫鬟。他時而玩世不恭地笑,時而又露出高深莫測的表情,讓人看不懂,好似煙波浩瀚的大海,時而風(fēng)平浪靜,時而波濤洶涌,不知道下一刻會發(fā)生什么。
此時,東方天際灑下淡紅色的朝霞。亭臺樓閣,假山小湖,隱隱能聽見輕輕的舀水聲。早起的鳥兒啾啾鳴叫,露珠悄悄滴落土地,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新的一天開始了。霜蘭兒突然心情大好,也許她的生活會迎來新的希望。她的房間安排在龍騰書房隔壁。當(dāng)她沐浴更衣,小憩片刻,已是午后。伸手探了探額頭,燒已退,難怪她覺得精神頗好。
按照方總管吩咐,霜蘭兒來到隔壁打掃書房。
推開書房木門,一股墨香飄來,望去,一排博古架上擺滿各色各樣的文房四寶,有紫檀筆筒、青玉筆洗等,皆是古雅精致的玩意兒。書桌上擺著幾本書,放得凌亂,還有一盆吊蘭,長得枝葉曼妙青蔥。
霜蘭兒順手將書本整理好,又舀了一勺清水澆那吊蘭。她很喜歡讀書,見桌上一本書名喚《韻風(fēng)》,她好奇地翻開。正想細看,忽聞書房后堂有低低的說話聲。她放下書,往后堂走去,繞過一架琉璃屏風(fēng),只見彩色珠簾橫在眼前,里邊說話的聲音益發(fā)清晰。
聽聲音,無疑是龍騰。
“對!就這樣!”
“用力,再用力!好樣的!太棒了!”
“對,我的小寶貝,就是這樣!”
這是……霜蘭兒秀眉擰緊,大白天的,他這是在……該不會是……想到這里,她立馬紅了臉,掉轉(zhuǎn)頭離開。
“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
懶散的聲音自里間傳來。
“不用了吧,大人。”霜蘭兒十分為難,讓她進去能干嗎?看活春宮?
“讓你進來就進來,哪那么多廢話!快點進來幫本官扇扇子?!?/p>
“扇扇子?”霜蘭兒聽罷,氣呼呼地撩開珠簾。這人真是無恥!真會享受!既然嫌熱大白天就不要亂搞嘛,真是的。竟然還要她在一旁幫他扇扇子。她真想扇死他??僧?dāng)簾子撩開,露出里邊空空的紫檀木軟榻時,她又愣住了,屋中并沒有她想象中的場面,除了龍騰和她,再無旁人。難道剛才他是在自言自語?
“愣著做什么?還不快過來!都快熱死本官了,這是什么鬼天氣!”龍騰并沒抬頭,一門心思地盯著眼前瓦罐,手中拿著一根長草,也不知道在罐中倒騰什么。
霜蘭兒一時好奇,走近時才發(fā)現(xiàn)罐中竟是兩只蟋蟀,形似蝗蟲而小,有角翅,兩長須。兩只蟋蟀頭項肥、腿腳長、身背闊,一看就善于角勝。一只顏色青黑,一只顏色黃紫。斗蟋蟀她略有耳聞,仁心醫(yī)館的師傅李宗遠也好這口,每到七八月間,師傅總會跟街坊鄰居一起提著燈籠,拿著竹筒、過籠、銅絲罩、鐵匙等器具,出沒于壞墻敗壁間,或磚瓦土石堆下尋找蟋蟀。
祥龍國國盛則民風(fēng)漸散,官場民坊都流行這個。有不少人因此荒廢政務(wù),更有人以賭此輸贏為樂,日夜沉迷。想不到這上陽府尹龍騰也有此癖好,大白天不忙政務(wù),竟在后堂斗蟋蟀為樂。
霜蘭兒撇一撇唇。這世道!
龍騰指了指身旁用來納涼的冰:“你快扇這個冰,我快熱死了?!?/p>
霜蘭兒不情不愿地取過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起來。他真奢侈,用景泰藍瓷盆盛冰塊,冰塊還精雕細琢成吉祥如意的圖案,真是浪費。隨著她的扇動,整個房間彌漫著清涼。
龍騰沒那么熱了,便玩得更起勁。
霜蘭兒瞟了一眼,淡淡地道:“別玩了,你的金翅就快被咬死了。”
龍騰用尖草將兩只蟋蟀隔開,中間放上銅網(wǎng),蓋上青釉蟋蟀罐,望了望她:“你知道這是金翅?那另一只呢?”
“白麻頭?!彼m兒沒好氣地回答。
“咦,看不出來你一個女子還是行家嘛。來來來,坐下陪我玩。一個人無聊死了?!饼堯v雙目晶亮閃爍,興奮地將一根尖草放入霜蘭兒手心,將她拉至身邊。
霜蘭兒徹底無語,忍不住道:“大人,大白天你不用處理政務(wù)?”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勤政愛民的清官?還不畏強權(quán)?為啥事實和傳聞差別能這么大?
“處理政務(wù)?”龍騰笑得暢快,頓一頓,突然佯裝正經(jīng)道,“哼,什么事都要本官處理,還要官衙書辦干嗎?既然拿本官的銀子,當(dāng)然要幫本官辦事?!?/p>
霜蘭兒聽罷,嘴角狠狠抽搐了下。他絕對是個昏官!這樣的話也能說出口。什么事如果官衙書辦都能代替,那還要他這個府尹做什么?人家拿他的銀子就要替他辦事,那他拿朝廷俸祿卻不為百姓辦事,又是什么道理?真是……令人無語!
龍騰將霜蘭兒拉到自己對面坐下:“快快快,金翅要養(yǎng)傷,我還有一只青項,讓白麻頭跟它殺一局如何?我逗那只青項,你逗那只白麻頭如何?”說罷,他轉(zhuǎn)身取來另一只白釉罐子,正準(zhǔn)備打開。
霜蘭兒皺眉阻止:“大人,白麻頭剛才已廝殺一場。青項以逸待勞,未免不公平?!?/p>
龍騰想一想,道:“有道理。那我現(xiàn)在玩什么呢?”頓一頓,他又瞟了眼霜蘭兒姣好的身段,笑得魅惑,“離晚膳時間充足,要不我們兩個……”
霜蘭兒無語地翻了翻白眼,心中罵著,不玩蟋蟀和女人,你就會死嗎?她終究沒將心中所想說出來,笑著建議:“大人不如處理公務(wù),看看有沒有冤案之類的?”
龍騰百無聊賴,一手撐住下巴,長長地嘆了口氣,“天下冤案何其多。有句話叫什么來著……哦,對了,‘蒼天有眼,既然蒼天會管好民間疾苦,為什么要我去管?還勞心勞神的,浪費時間?!?/p>
霜蘭兒嘴角又抽搐了下,只覺氣不打一處來。這人白生了一副好皮囊,繡花枕頭一包草。蒼天為啥要將驚世駭俗的容顏安在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潑皮無賴身上,真是暴殄天物。此前,她總抱有幻想,也許龍騰只是表面紈绔,內(nèi)里莫測高深?,F(xiàn)在她已徹底否定這不著邊際的想法。他千真萬確,就是一個草包!不用懷疑!
她問得很無奈:“大人,既然你不想處理案子,既然不管百姓疾苦。為什么要去巡街?”其實她最痛恨的就是這個。若不是她輕信民間傳聞,怎會傻到攔轎告狀?結(jié)果碰上這么個昏官。
龍騰薄唇一鉤,眸中蕩漾出醉人的光芒,伸出纖長一指,點了點霜蘭兒額頭:“笨!當(dāng)然是做做樣子,不然這清官的名聲打哪兒來?”
霜蘭兒無語:“你!那我的事,你準(zhǔn)備怎么辦?”
龍騰將尾音拖得長長的:“怎么辦——”他突然一個挺身,貼近霜蘭兒。
他靠得那樣近,霜蘭兒甚至能清晰地看見他妖媚的眸中閃動著別樣的光芒,璀璨光芒之中還有兩個小小的倒影,那是她自己。這一刻,她忽然覺得他多了幾分認真。不知為何,她心底又生出一點希望。她可不可以再幻想一下,畢竟他沒必要蹚這渾水,他完全可以將她送回瑞王府,何必將她帶回府衙?
午后悶熱難言,毒辣辣的日光照進來,一絲風(fēng)也無。
龍騰突然伸出一手,撫上霜蘭兒臉側(cè)。
霜蘭兒一驚,他的手拂過之處,帶來一絲清涼,令她每一個毛孔都透著舒暢。其實,他笑起來更美,眼睛彎成新月的弧度。此刻認真的表情更是迷人。
只可惜,他接下來說的話,卻完全打破了這一刻綺麗的美景。
“我說,反正你家人都死光了,你也是個沒身份的黑戶。既然不想跟著瑞王,就隱姓埋名做我的小妾吧。我保證他這輩子都找不到你。”
說完,他好看的薄唇咧出一個大大的弧度。
霜蘭兒只覺胸口突然砸下一塊大石頭,憋死她了,肺就快氣炸了。
這是什么人???什么叫反正她家人都死光了?!這么凄慘的事,從他口中說出來卻是何等地輕描淡寫。
龍騰也不知道從哪兒端來一只五彩鴛鴦瓷碗,里面盛著冰鎮(zhèn)西瓜。他用銀勺隨意一攪,碗中碎冰和著瓜果叮當(dāng)作響。
霜蘭兒正在氣頭上,剛要發(fā)作。不想他一勺西瓜送入自己口中。頓時她只覺清涼蜜香,口齒生津。心頭突突躥起的無名火,莫名被澆熄,再也旺不起來。
這個惡劣的男人!
就在這時,一名小官差匆匆跑來,跑得太快太急,以至于進門時沒留意到腳下門檻,直接摔進來,撲在霜蘭兒和龍騰面前。抬頭時,他好巧不巧看見龍騰正在喂霜蘭兒吃西瓜。他一臉通紅,結(jié)結(jié)巴巴道:“大人,屬下是不是打攪了……大人的好事?”
霜蘭兒只差沒昏倒,又是一個笨蛋。這說的什么話?你不說沒人知道你看見了!
哪知龍騰更離譜:“進來也不敲門?要是撞見本官燕好怎么辦?本官的女人豈不是給你這個蠢材看光了?到時小心本官挖了你的眼。去去去,重新敲門再進來?!?/p>
小官差滿頭冷汗直流:“小的這就去敲門?!闭f罷,他起身朝外走去。
霜蘭兒秀眉幾乎糾結(jié)在一塊,她推一推龍騰:“他肯定有十萬火急的事,你讓他出去再進來,不是浪費時間嗎?”
龍騰佯裝清了清喉嚨:“嗯,有道理?;貋砘貋?。有什么事快說?!?/p>
小官差趕緊又回來,跪下稟道:“大人,三司的劉大人突然來訪,叫著嚷著要見大人……”他說得太急,剛說一半,突然憋住,喘不過氣來。
“哦,那死老頭兒來就來唄,讓歐陽書辦去陪他就行了,你跑來我這兒干嗎?”龍騰繼續(xù)吃西瓜,也不抬眼。
“不是不是,劉大人突然昏倒在堂前,像是沒了氣息……”小官差終于順過氣,將話說完。
“什么?!”龍騰聽到這兒,突然拍案而起,“這個老不死的,要死還跑我這兒來,太過分了!”
小官差好意提醒:“大人,三司一向跟我們不和。為了避嫌,大人還是去看看吧。”
“真煩人!”龍騰一邊抱怨,一邊向外走去。
霜蘭兒跟上龍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彼静粣酃荛e事,記得攔轎告狀那日,龍騰說過,她的父親霜連成和她的夫君李知孝皆是通敵叛國的死罪,是三司定的案,按道理上陽府尹是無權(quán)過問的。三司是一個簡稱,是指由大理寺、刑部、御史臺三個部門聯(lián)合抽調(diào)人手組成的專案專審機構(gòu)。一般審理上陽城徒刑以上案件。此刻三司的劉大人猝死在上陽府衙,也不知其中有何緣故。
龍騰步子邁得很快,霜蘭兒一路小跑才跟上。進入公堂前,龍騰突然將一條長巾塞入霜蘭兒手中:“將臉遮住?!?/p>
霜蘭兒步子一凝,愣了愣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用長巾遮住臉,只露出一雙盈盈水眸。心中暗驚,龍騰看似紈绔,想得還挺仔細。
公堂之上,卷簾死氣沉沉地半垂著,屋中悶得令人窒息。一名胡子花白的官員躺在地上,年約六十。
歐陽書辦見龍騰到來,連忙上前哭訴道:“大人,你可來了。這該如何是好?劉大人莫名其妙地跑來,嚷著要見大人,說咱們越權(quán),管了不該管的事。又說瑞王府走水……我推說大人有事外出,想不到他竟賴著不走。后來……后來……”
龍騰長眉一挑:“慌什么,把話說全了?!?/p>
“后來,我端碗茶給他,想不到……他喝了水……竟然昏倒了……”歐陽書辦“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泣道,“大人,那只是一碗清茶啊。下官……大人您快想想辦法,三司要知道劉大人死在我們這兒,麻煩就大了!您救救我,大人!”
霜蘭兒聽到瑞王府走水一事,眉心跳了跳,看來三司跟龍騰是死對頭。如果三司是瑞王的人,她可不可以據(jù)此猜測,龍騰和瑞王之間也有過節(jié)?想到這兒,她瞟了龍騰一眼。
只見龍騰薄唇緊抿。她從未見過他露出如此冰冷的神情,就像嚴(yán)冬里一潭凍結(jié)的深水。她一怔,想再看清楚時,他已恢復(fù)一貫的懶散。
龍騰抬腳踢了踢歐陽書辦,聲音不耐煩地道:“哎,大哭小叫什么?死了就死了唄?!?/p>
歐陽書辦抱住龍騰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喊道:“大人,可我還不想死啊!大人,我上有老下有小,大人啊……”
此時霜蘭兒走到劉大人身旁,蹲下身,探了探劉大人脈息,突然道:“劉大人還沒死?!?/p>
“怎么會?明明沒了氣息??!”歐陽書辦哭聲戛然而止,堂中清靜很多。
霜蘭兒揚一揚眉,望向龍騰:“此人突發(fā)心疾,再遲就來不及了。”說罷,她從袖口取出金針,對著劉大人幾個要緊的穴位刺下。最后一針刺入前,她突然停下來,抬頭望著龍騰,“大人,今日我可以救劉大人,以解大人燃眉之急。不知我的案子……”她故意不說完,余下留給龍騰自己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龍騰一定不愿讓劉大人死在他的公堂之上。
龍騰表情十分微妙,雙手環(huán)胸,嘴角微揚:“醫(yī)者父母心,姑娘能見死不救?”
霜蘭兒笑笑:“凡事要講好處,這是我跟大人您這個父母官學(xué)來的?!彼氐貜娬{(diào)了“父母官”三字,以諷刺龍騰這個上陽府尹,在其位不謀其政。
“好,成交。”龍騰爽快應(yīng)下。
霜蘭兒嬌艷一笑,手中金針刺入,只見劉大人全身抽搐幾下,再探時已有氣息。
歐陽書辦指指劉大人,又指指霜蘭兒,激動道:“天啊!死人動了,復(fù)活了!天??!神醫(yī)再世啊!”
整個上陽府衙,因劉大人蘇醒再次陷入忙亂中。
“神醫(yī)再世……”
龍騰薄唇中嚼著這幾字,目光似穿透重重人群,穿透悶熱不透風(fēng)的公堂,直直地射向遠處的高墻黑瓦,甚至是更遠的地方,漸漸凝滯。
此事過后,霜蘭兒一連好多日都沒瞧見龍騰,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不過,龍騰忙歸忙,有些事他是絕不會忘的,譬如臨走前將三只蟋蟀交給她照料。關(guān)照每天要精心喂養(yǎng),料要放多少多少,不能讓它們胖了或者瘦了。另外,還叮囑每天要讓這三只蟋蟀互相廝殺一番,以保持戰(zhàn)斗力等等,不能松懈懶惰。
霜蘭兒聽完,只覺此人沒救到極點。無奈吃人家的嘴軟,她只得照辦。又過了幾日終于有了龍騰的消息,方總管帶來一封信。信中字跡潦草難辨,意思倒言簡意賅,約她今晚在醉紅樓見面。
霜蘭兒怎會沒聽過醉紅樓的大名。這是一個皇親國戚、大官貴族時常出沒之地,是男人的銷金銷魂窩,聽聞里面多的是才女美女,直叫你看花了眼。
龍騰真是昏庸好色,堪稱敗類中的極品,竟約她去那種地方,想想就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有求于他,她斷斷不會與這種人為伍。
雖是心中埋怨,霜蘭兒到底還是出了門,依舊是薄紗覆面。
行至半路時,天空突然下起小雨。
絲絲細雨打在臉上,驅(qū)散了白天的悶熱。青石板路很快便被雨打濕,腳踏上去發(fā)出清脆的響聲。街兩旁,翠色的柳條在微風(fēng)中輕搖,掩映著兩旁的鋪子,像是一幅朦朧的水墨畫。
霜蘭兒沒有帶傘,腳下不自覺地加快步子。
夜色降臨,疏疏的燈籠挨個燃起昏黃的火光,照耀得整個上陽城益發(fā)朦朧。
醉紅樓門前懸著一盞盞彩燈,五色傾瀉,好似仙女織成的鋪地錦。兩名妙齡女子站在門口迎客,身披金絲銀線,在燈光下如繁星綴身。果然是一個紙醉金迷的地方。
霜蘭兒到了門口,也并不說話,拿出龍騰為她準(zhǔn)備好的帖子,一名小丫鬟立即為她帶路。
醉紅樓十分熱鬧,樓上樓下全都是人。這里鋪陳奢華,擺設(shè)精致,千支紅燭將樓中每一處縫隙都照得清清楚楚。
小丫鬟碎步領(lǐng)著霜蘭兒穿過前廳,轉(zhuǎn)了幾個彎,來到一處偏僻安靜的房間:“姑娘,就是這里?!?/p>
“嗯,有勞了?!彼m兒客氣道。
小丫鬟莞爾一笑,轉(zhuǎn)身離開。
霜蘭兒正待上前,卻見轉(zhuǎn)角處幾名衣著艷麗的女子朝這里走來,裙裾拂過木地板,窸窣有聲。她下意識地避開。
幾名青樓女子說得正歡。
“喂喂,你聽說了沒,秋將軍今日來了醉紅樓。曉月親眼瞧見的。”
另一名女子打開折扇,作勢扇了扇,掩唇笑道:“哦,就是那個英勇神武、高大俊美的秋將軍?那個令永娘才見了一次就害了相思病的秋將軍?可憐的永娘哦,至今還魂不守舍?!?/p>
其他女子一聽,立即圍上來興奮道:“我知道,我知道!秋將軍嘛,朝廷二品封疆大吏,瑞王爺?shù)拇缶俗?,皇親國戚呢。”
“聽說,他的名字很好聽?!?/p>
“叫啥叫啥,快說??!”
“秋庭瀾。好有詩意的名字……就是很難和威風(fēng)八面的將軍聯(lián)系起來……”
“聽說秋將軍現(xiàn)在就在錦秀的雅間中?!?/p>
“真的啊,好想見一見?!?/p>
霜蘭兒聽到瑞王爺大舅子時,渾身一顫,只覺寒意自腳底倒流,凍徹全身。秋可吟、秋庭瀾,他們應(yīng)該是兄妹?;秀遍g,廂房門突然拉開一條細線。
一眾青樓女子見門開了,蜂擁而上。霜蘭兒悄悄躲至一旁,她絕對不能讓秋家的人瞧見她。
開門的是一名身量極高的男子。
只一瞬間,他跟前便圍滿鶯鶯燕燕。隔得太遠,又被一眾青樓女子高高梳起的發(fā)髻擋著,霜蘭兒只能看清他斜飛入鬢的劍眉,如蒼鷹般銳利的雙眸。
“你是秋將軍……”一名花癡女雙手合攏,滿目崇拜。
秋庭瀾深深蹙眉,不著痕跡地將這些花癡女隔得遠些。方才他聽得外邊有動靜,還以為有人來了,想不到竟是這些人……此刻他面上雖保持著溫和的笑意,心中卻暗罵龍騰,渾蛋!每次見面都安排在這種鬼地方。要知道絲竹之聲在他耳中簡直就是魔音,脂粉香氣更是讓他作嘔。再也忍受不了了,他轉(zhuǎn)身進入廂房,朝里面擺擺手,示意里面的人出來應(yīng)付。
門拉得更開,透過門縫,霜蘭兒瞧見里面似點著數(shù)盞燈,一盞一盞的朦朧紅光,像是很近,又像是很遠。漫天漫地都垂著朦朧的金色鮫紗,如夢似幻。還有琴聲傳來,舒緩優(yōu)雅。
隨著秋庭瀾背身進去,一名紅衣男子翩然步出。奪目的紅色,似海棠醉春。那身姿,那容貌,瞬間震懾了在場的每一個花癡女,她們一個個癡癡傻傻地站著,全都忘了說話。天啊!眼前是人,還是妖?
龍騰素來擅長應(yīng)付歡場,笑得比牡丹花還嬌艷:“各位美人,不才正巧要等人,還請各位美人們別圍在門口。改天我定來關(guān)照你們啊?!闭Z罷,他翹首環(huán)顧,皺了皺眉,喃喃自語道:“奇怪,人呢,怎么還不來?”
一名花癡女終于回過神來:“真的嗎?我叫翠竹,公子要記得我哦?!?/p>
龍騰隨口敷衍道:“記得記得,翠竹是吧。你笑起來真甜,下次我來找你啊,小美人?!?/p>
花癡女翠竹聽罷,竟直直挺身,昏倒過去,像是興奮得暈了。
這一刻,霜蘭兒驚得說不出話,只覺腳下綿軟,一步也動不了。腦海中反復(fù)在想:秋庭瀾,是秋可吟的哥哥。
龍騰!秋庭瀾和龍騰,他們兩個怎會在一起?還約了她前來。
難道是……
龍騰和瑞王,他們是一伙的!
隨著一眾青樓女子擁著昏倒的翠竹哄散,龍騰轉(zhuǎn)身入內(nèi),廂房的門緊緊關(guān)上。
霜蘭兒跌坐在地,心中全亂了。她該怎么辦?龍騰找來秋庭瀾,是想要將她交出去?肯定是的!她完全沒了主意,心中唯有一個念頭——逃!
起身就跑,長長的走廊像是沒有盡頭,面紗之下,淚水奔騰而下,她邊哭邊跑,心中卻沒覺得好受。即便她再是絕望,對龍騰還是存有一絲希望的。而此刻,最后一點希望也徹底破滅,就像外邊雨水滾落,濺起地上無數(shù)水泡,盡數(shù)破滅。
她跑出了醉紅樓,天空陡然落下一聲驚雷,她的腳步在轟隆雷聲中停住,再回首時,紙醉金迷之中,火燭閃爍,依舊是笙歌繁華。又是一聲驚雷,震得那些彩燈在風(fēng)中直晃。
天空像是被捅破一個大洞,嘩啦啦地直往下倒水,人們紛紛避雨。本是熱鬧的大街,好似一下子空了,只余霜蘭兒一人,默默站在雨中。
夜色蒼涼,連同她此刻迷茫的心,皆是漆黑一片。
第四章 原來是你
次日,上陽城外,慈溪河畔。
下了一夜的雨,到了早上也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河水泛濫,此刻看起來更廣闊。兩岸是巍峨聳立的高山,左邊是龍脊山脈,右邊是玉環(huán)山脈。
青山綠水間,無數(shù)雨點打落,在寬廣的河面上濺起無數(shù)圓圓的漣漪,一圈又一圈,看著叫人眼暈。
一名身穿蓑衣,頭戴笠帽的老者站在河邊,用力將一張兩丈寬的竹筏拖入水中。他毛起身,用盡全力一推,終于將整個竹筏都送入水中。
一時間,河水像是被刀刃直直劈開一道口子,朵朵青色的浪花隨之泛起。
那老者拍了拍雙手,拿起竹篙,剛要跳下竹筏,忽覺身后有動靜,轉(zhuǎn)身一看,愣在原地。
煙雨霏霏,滿山青翠之色皆在眼前。河邊重重垂柳,枝枝都在風(fēng)中飄搖。柳枝天然塑成的幕簾之前,一名白衣女子正立在雨中,纖長略揚的眉,晶亮的眼,小巧的鼻梁,微抿的唇。
老者仍處震驚中,霜蘭兒已來到他面前,自腕間褪下一只銀鐲子,這銀鐲子是她出嫁前娘親給她的。遞出銀鐲子的手在雨中微微顫抖,她的聲音嘶?。骸斑@位船家,我想去越州。這些船資夠不夠?”
“這——”老者見霜蘭兒渾身濕透,凍得瑟瑟發(fā)抖,心生同情。他看了看方才上船,此時已是立在船頭的男子,又為難道,“姑娘,昨夜暴雨,許多船只積水不能成行,也就我這竹筏還能用。可竹筏被這位公子已包下,恐怕不便再載客。這雨沒準(zhǔn)就要停了,姑娘要不等明日?趁此機會也可去上陽城中將銀鐲子兌成現(xiàn)銀,船資要不了這么多?!?/p>
等明日?霜蘭兒心一沉,她已等了一夜,還能等明天嗎?只怕龍騰此刻已是發(fā)動所有官差滿城尋她。她若不走,必被擒住。
霜蘭兒望向此刻正立在竹筏船頭的男子。
他靜靜立著,他的手指修長瑩白,手中握著一把瀘州竹制油紙傘,純白色的傘,手柄處沒有一點裝飾,像是握著一抹淡淡的憂傷。他只是那樣靜靜立著,就讓人感覺像是煙雨朦朧中點綴的最亮一筆。
他站的角度,霜蘭兒只能看到他的側(cè)面,且這側(cè)面還被他大部分頭發(fā)擋住,令人有種想上前撩開他長發(fā)一睹尊容的沖動。
有片刻寂靜,霜蘭兒上前,低低問道:“這位公子,不知可否方便同船?小女子有急事趕往越州,再耽誤不得了。公子……”她沒再繼續(xù)說下去,原是那名男子徐徐轉(zhuǎn)過身來。
他微微抬起純白傘柄,露出佩戴著一枚黑玉額環(huán)的額頭,清澈的眼,目光澄澈如天光云影,清明又溫和。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一襲白衣瀟瀟,像是披著冷月銀輝。
一身的白,連同手中的傘,也是白色。唯一一點黑色便是他額頭上的黑玉。白與黑,在他身上交相輝映,如此和諧。
霜蘭兒愣了愣,一時間竟似置身云中仙境,如此清新脫俗之人,世間少見。
男子眸光不動,望了望霜蘭兒。一襲素色長裙,未綰起的長發(fā)齊齊垂在腰間,像是煙雨中潑墨寫意的一方瀑布。他極輕地點了點頭。
霜蘭兒尚未明白,撐船的老者已高興道:“姑娘,這位公子同意了?!?/p>
“哦,謝謝你。”霜蘭兒這才回神,莞爾一笑。
雨依舊下著,竹筏上皆被雨水淋濕。霜蘭兒小心翼翼地踩著步子,以防腳下打滑,最終坐在船尾。隨著竹篙探入水中,竹筏破水而行。
水面之上,風(fēng)更冷。
霜蘭兒情不自禁攏了攏身上濕透的衣衫,此時撐船的老者將一把純白色的油紙傘遞了過來。
“姑娘,這位公子給你的?!?/p>
霜蘭兒呆呆地接過。抬頭望去,唯見男子白衣翩翩,立在船頭,獨迎風(fēng)雨。雨水落在他如鍛黑發(fā)上,沿著發(fā)梢無聲滾落。他的背影孤單,襯著周圍繁華壯闊的山河,更顯寂寥。
雨水落在竹筏之上,“嗒嗒”直響,像是一曲清脆明快的歌,舒緩的音色,拂過岸邊搖曳的蘆荻,拂過層層疊疊的青山,又拂過漣漪微泛的河水。
霜蘭兒一直注視著眼前男子,連時光匆匆流逝都未曾感覺。
過了很久。男子終于動了動。
霜蘭兒一驚,連忙低頭,恰見河水之中亦覆上他孑孑而立的孤獨倒影。
這一刻的寂靜,終被撐船的老者打破。他輕輕一提,將長長的竹篙提出水面,換了個方向繼續(xù)撐入水中:“這位姑娘、這位公子,十年修得同船渡。既然有緣,何不聊聊天?一路也好相互做個伴?!?/p>
白衣男子依舊站著不動。
霜蘭兒抬頭望著老者一笑。
那老者輕輕搖頭:“你們都不說話,那我可一個人吊嗓子了啊?!苯又?,雄渾嘹亮的歌聲縈繞青山,余音裊裊。
雨,漸漸停了。
有風(fēng)吹過霜蘭兒的發(fā)絲,酥酥地癢。低首是如絹綢褶皺的水波,仰望是澄凈碧藍的長天。那一刻,她的心格外寧靜,似是忘卻所有煩憂,只愿沉溺在這美麗的青山碧水間。
將近子時,竹筏總算到岸。霜蘭兒走下竹筏,舉目望去,早已沒了方才白衣男子的蹤影。越州碼頭在山背面,十分荒涼,四周皆是山壁青竹,此時被黑夜籠罩,像是巨獸橫在眼前。她忙拉住撐船的老者問道:“船家,這么晚了定不能翻山。請問能去哪兒借宿?”
老者指了指山崖:“那里有座山廟,不收銀子。姑娘可以暫住一宿。”
霜蘭兒望了望身后密林,又問:“船家,你要借宿嗎?我們同行?”
老者擺擺手:“我要去河對面陳家莊,好久沒跟老朋友聚了?!?/p>
霜蘭兒失望道:“哦?!逼鋵嵰购?,她有些害怕,無人相伴,她只得沿著青石子路往山頂走去。
昨夜未眠,她累極倦極。星月被浮云遮住,四周伸手不見五指,她只得攀著路兩旁冒出的枝丫,勉強朝前走。
深山之中,她并沒考慮到會有猛獸。當(dāng)前方出現(xiàn)一雙瑩綠色的亮點時,她揉了揉眼睛,只覺那像是兩團鬼火。片刻她才看清那竟是一只豹子。
豹子猛地一躍,向她撲來。她本能地撿起一截斷落的樹枝向豹子眼睛橫掃過去,因為那是她唯一能看清的東西。
豹子被掃中眼睛,發(fā)出凄厲的吼叫,張著血盆大口,露出滿口森森利齒,蓄勢待發(fā)中蘊含著雷霆之怒。弓身向霜蘭兒再度撲去。
霜蘭兒躲避不及,左臂被利爪撕傷,血腥氣迅速彌漫,益發(fā)刺激著豹子的獸性。那一刻,她以為自己死定了。
月破云層,豹子再度撲來。她忽覺眼前銀光似靈蛇飛舞,竟是一柄軟劍遞來,絲帶般纏上騰空而起的豹子。那劍柄之上,華麗的寶石在月色下折射出幽藍的光芒。
下一刻,豹子喉嚨被割破,血液噴薄而出,似一場溫?zé)岬募t雨漫天落下。
有驚無險,此時霜蘭兒瞧清楚救她之人正是之前一同乘船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還劍回鞘,軟劍鋒芒頓斂,似柔軟的腰帶纏在他腰間。
驚嚇初平,霜蘭兒見白衣男子轉(zhuǎn)身要走,連忙道謝:“公子,謝謝你救了我?!?/p>
白衣男子仿若未聞,既不說話,也不回頭,沿著青石子小路往山頂走去。
霜蘭兒微愣,這男子自始至終都沒有跟她講過一句話,是不屑嗎?還是別的原因?不知緣何,她心中竟有些堵。她跟隨白衣男子走出濃密的樹林,登上百步高的臺階,來到山頂廟宇。
白衣男子上前叩了叩銅門。
少頃,一名青衣小和尚提著燈籠前來開門。
霜蘭兒客氣地問道:“小師父,我們途經(jīng)此地,可否借宿一晚?”
小和尚疑惑地望著霜蘭兒身上的血跡。
霜蘭兒解釋道:“方才遇到猛獸襲擊,好在這位公子殺死豹子救了我?!?/p>
小和尚面露喜色:“那頭豹子死了?阿彌陀佛,謝天謝地。這畜生傷了好幾條人命。越州官府?dāng)?shù)次派人圍獵,都讓這孽畜跑了。姑娘受驚了。二位里邊請?!?/p>
霜蘭兒微笑著答謝:“有勞小師父。”
小和尚似想起什么,道:“對了,留宿的人多,只有一間廂房空著。不知兩位……”
月色下,白衣男子輕輕蹙眉,幽深的黑眸之中,除了沉靜還是沉靜。
霜蘭兒輕輕咬唇:“公子救了我,我已感激不盡。既然只剩一間廂房,公子便請。我去柴房或廟堂睡一晚就行。”她不怕苦,家中貧寒,再苦的日子她都熬過來了。倒是眼前這位錦衣公子,不好叫他屈就。
白衣男子看著霜蘭兒,突然取下肩上包袱打開。
“公子——”霜蘭兒還欲再說,忽覺一方柔軟自頭頂罩下,一股腦兒清淡的花香將她籠罩,同時也擋住了她的視線。
她取下,看清楚那是件白色的男子衣衫,清爽花香亦來自這件衣衫。想來他見自己衣裳被豹子抓破,這才……她剛想致謝,卻見他已大步離開山廟。只有一間房,所以他讓給她,自己獨自離開。
她心中過意不去,搶過小和尚手中的燈籠,追著他奔下百步臺階:“公子,請你等一下?!?/p>
白衣男子恍若未聞,瀟瀟身影緩緩沒入無邊夜色中。
霜蘭兒一路追他,燈籠燭火在奔跑中晃得厲害,眼看就要追上,她突然踩空,腳一崴。她并沒摔倒,踉蹌幾步終于站穩(wěn),可惜的是手中燈籠卻因此熄滅。明光閃爍的最后一刻,她看清他腰側(cè)系著一枚金令,上面清晰地刻著“雷霆”二字。
燈籠熄滅,身周伸手不見五指。霜蘭兒懊惱地嘆了口氣,呆呆地睜大雙眸,四下里再也沒有他的身影。雷霆,會是他的名字嗎?眼前似總浮現(xiàn)他寂寥離去的背影,他一個人會去哪兒呢?露宿荒郊?下了一天的雨,山中泥濘,他又該如何露宿?
【下期預(yù)告】:霜蘭兒被人打劫,幸好雷霆出手相救才幸免于難。幾經(jīng)相處,兩個人心中慢慢互相產(chǎn)生了異樣的情愫……可得知雷霆真正身份后,霜蘭兒不由得怔在原地……更多精彩內(nèi)容,盡在下期《飛言情》,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