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慶成
一大早,大門口老槐樹上飛來兩只喜鵲,“喳喳喳喳”叫得歡。我正想是不是有什么喜事,突然接到大奎從省城打來的電話,說是我托他聯(lián)系工作的事有眉目了,讓我明天就趕過去。這些天都快把我憋瘋了,我哪里等得到明天!撂下電話,我草草收拾了一下,就迫不及待地趕往十幾公里外的車站,踏上了開往省城的列車。
火車一路上走走停停,凌晨5點多鐘才到省城??稍僭趺醇保驳玫鹊教炝敛藕靡馑即螂娫捵尨罂鼇斫游野?!這么一想,我索性朝著大奎家的方向逛著大街往前走。
現(xiàn)代化的城市,夜晚與白天沒有太大的差別,到處亮堂堂的,很多商店仍在營業(yè)。走著走著,煙癮上來了,我便走進一家商店招呼營業(yè)員買煙。伸進兜里掏錢的手卻抓了個空,仔細一瞧,衣兜開了一道口子——錢被小偷偷了!而且連個打電話的硬幣都沒給我留下!我尷尬地朝營業(yè)員笑笑,心里卻在狠狠地罵:狗日的小偷,讓我遇上非活剝了你不可!
以前,我就是因為放不下架子跟鄉(xiāng)里的官爺們套近乎,才把村委會主任的官位弄丟的。今天,我寧可一路走到大奎家,也決不會為了一元錢的電話費去求人!打定主意后,我在一個巷子口拐角處停下來,準備向人打聽大奎家的具體位置。就在這時,一個騎著三輪車來擺早點攤的攤販躥到了我面前,沒問青紅皂白,就咋咋呼呼地沖我嚷嚷:“喂喂喂!你怎么能把我的攤位占了呢?”
我丟了錢包正窩著一肚子火沒處發(fā),此刻又平白無故遭人喝斥,便沒好氣地沖攤販嚷道:“哪兒是你的攤位?拿出證明來給老子瞧瞧!哼!”
或許是我1米86的個頭、80公斤的體重,還有一臉和李逵一樣的絡(luò)腮胡子的外形震住了那攤販。攤販見我冒火,像遭霜打的茄子似的立刻就蔫了。他細聲細氣地說:“大哥,我做點小本生意也不容易,你就把攤位還給我吧!這20元錢,小意思,請笑納!”
原來攤販把我當(dāng)成了欺行霸市的小混混!我腦子里靈光一閃:何不再訛他一下,就可以打車去大奎家,反正回過頭來給他道個歉,再把錢還給他就是了!這么一想,我又故意惡聲惡氣地嚷道:“20元?你打發(fā)叫花子?。 ?/p>
“算你狠!”攤販壓低聲音恨恨地咬咬牙,甩給我50元錢??磥磉@是攤販對付小混混尋釁的底線!我見好就收,拿著錢悄悄地離開了。
就在我準備叫出租車的當(dāng)口,一個鬼頭鬼腦的男人,像從地底下冒出來似的,和我撞了個滿懷!正要罵娘時,那男人卻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黑乎乎的壺對我說:“大哥,咱們大清早的撞在一起就是緣分。這壺可是個古董呢,我手頭正缺錢用,500塊錢賣給你算了!”
我對古董一竅不通:“糊弄洋鬼子去吧!什么狗屁古董!50塊錢還差不多!”想不到那人說:“50塊就50塊!賣給你了!拿錢來!”
我恨不得搧自己兩耳光!今天竟然會鬼使神差地和一個小販磨嘴皮!堂堂七尺須眉,說話豈能如放屁?我咬咬牙,硬著頭皮買了那個破壺。這時,天已經(jīng)大亮了。
我沒精打采地走在去大奎家的路上。一個晨練的老者和我擦肩而過,突然回頭叫住了我。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我手里的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直看得我心煩意亂,才沒頭沒腦地問:“小伙子,你這個壺是從哪里弄來的?”
我心里不由一緊,不明白老者是什么意思,愣怔著沒有吱聲。
“你這個壺賣不賣?”老者補充說。
原來是想買壺!我漫不經(jīng)心地說:“賣啊!”
“要多少錢?”老者兩眼放光,顯得很激動的樣子。
看老者的神情,我心里犯起了嘀咕:莫非這壺真是個古董?要是這樣的話,起碼也值個四五千元吧!當(dāng)了幾年村官,溜須拍馬的伎倆沒學(xué)會,但裝深沉、?;^的本領(lǐng)倒是領(lǐng)略了一些。于是,我試探性地伸出了5個手指頭,意思是賣5000元!
老者看了一眼我的手指頭,一臉輕松地說:“5萬元啊!行!”
老者的話讓我半天才回過神兒來,看來這壺不僅是個古董,而且說不定還是哪位皇帝老兒的御用品呢!這么一想,我立馬穩(wěn)了穩(wěn)神,處變不驚地說:“不是5萬,是50萬!”
老者顯然沒料到我的要價是50萬!他重新打量了我好一會兒,才言不由衷地說:“看來小伙子是位行家??!價錢的事好商量,走,小伙子,到我家進一步說話!”
我打量了一番老者的模樣,心里料定他不能把我咋的。于是,便放心大膽地跟著去了他家。我這才知道,老者是一位退了休的大學(xué)教授。
等我剛剛坐穩(wěn),老教授就把沏好的茶遞到我手里,迫不及待地問:“小伙子,你可知道這‘同心壺的來歷?。俊?/p>
原來這破壺叫“同心壺”!至于它的來歷,我更是聞所未聞。我咳嗽了一聲,裝出一副深沉的樣子,不露破綻地說:“這個嘛,以前倒是聽人說過,具體的也不大清楚,請老教授賜教!”
“‘同心壺是一個叫水蓮的姑娘親手做的!”老教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像是故意在調(diào)我的胃口,“它還是一對雙胞胎呢!”
“同心壺”是一個姑娘親手做的?而且還是一對雙胞胎?真新鮮!我想:這背后一定隱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感人故事吧!
“做‘同心壺的姑娘叫水蓮,她是我爺爺?shù)臓敔數(shù)臓敔數(shù)挠H閨女!”老教授見我不吭聲,再也憋不住了,接著便滔滔不絕地拉開了話匣子,講起了一樁塵封了200多年的往事。
“乾隆年間一個初夏的中午,水蓮和村里兩個姑娘到山腳下的河里洗衣服。洗完衣服后,她們看四下里無人,便脫光身子自由自在地下到河里洗起了澡。哪想機緣巧合,到民間微服私訪的皇太子(也就是后來的嘉慶皇帝)正巧從這里經(jīng)過。皇太子老遠聽到河里傳來銀鈴般的笑聲,便吩咐隨從隱藏起來,自己卻禁不住好奇,偷偷地摸過去看。都說‘十八歲姑娘一朵花,水蓮本是方圓幾十里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她美麗的胴體,差點沒把皇太子的魂魄勾到西天路上的女兒國!皇太子當(dāng)時沒現(xiàn)身,隨后他打聽清了水蓮家的住處,假說自己是進京趕考博取功名的讀書人,借故在水蓮家借宿了數(shù)日。水蓮被皇太子的才貌傾倒,兩情相悅,水蓮爹便給水蓮定下終身。水蓮爹是個窯匠,水蓮生性好玩,曾效仿她爹做了兩個壺,別說,還真像那么回事兒。按照常理,姑娘送定情物給情郎哥,大都是針線刺繡什么的,偏偏水蓮另辟蹊徑,她把自己親手做的壺起名為‘同心壺,送了一個給情郎哥!皇太子回京當(dāng)了皇上后,便派大隊人馬前來接水蓮進京。遺憾的是,水蓮在皇太子回京后不久,上山采藥時不幸墜崖而死。水蓮爹得知自己的姑爺是當(dāng)今圣上,千言萬語無從說起。水蓮爹一來思水蓮心切,二來感圣上恩寵,便把水蓮留下來的‘同心壺悉心收藏,一代一代地傳了下來。我10歲那年得了一場大病,我爹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忍痛賣了‘同心壺為我治病。半年前,我到香港講學(xué),無意之中,在一次拍賣會上意外地碰上了這對雙胞胎中的一個,最終花了38萬元把它買了回來!這也算是物歸原主吧!”
說到這里,老教授起身從柜子里拿出一個和我手里一模一樣的“同心壺”,感慨萬千地說:“我原本以為,這對雙胞胎‘同心壺的另一個早已不在人世,萬萬沒有想到,今天‘兄妹倆竟然能夠得以重逢!這一切都是天意??!”
聽了老教授的訴說,不由使我想起影視劇里嘉慶老兒常常獨自一人捧著一個茶壺發(fā)呆的一幕,想必他是在思念心上人水蓮姑娘吧?
“小伙子!”老教授誠懇地說,“我比照拍賣價再加你兩萬元,你就成人之美,40萬元把‘同心壺賣給我,讓這對雙胞胎兄妹團圓吧!只有這樣,我死了才有臉去見九泉之下的爹娘??!”
我沒有理由拒絕老教授的請求。從銀行出來,我給大奎打電話,底氣十足地沖他吼:“二蛋子,帶著弟妹和侄子到‘香格里拉大酒店來!我請你們喝茅臺!”
(責(zé)編: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