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雯
一
冰凌躺在賓館的大床上,緊閉著眼睛,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男子輕笑,放松點好不好,那么快樂的事情被你搞得都寡然無味了。冰凌的臉羞得像紅布一樣。她睜開眼睛,不禁有點驚詫,面前竟是一位陽光帥氣的男生,一笑起來臉龐浮現兩只淺淺的酒窩,她本來以為會是一個糟老頭呢。
男子低下頭,性感的唇落在了她的額頭,往下吻,掠過眉毛、眼睛,最后停留在她的唇上,冰凌的心竟有一絲悸動。男子的手順著衣衫就鉆進去,冰凌的身體忍不住不停地顫抖。
男子在她耳邊低低呢喃,寶貝,你真是個尤物。一遍又一遍,熱氣直往耳朵里鉆,烘得她癢癢的。冰凌慌亂極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想拒絕,可想到躺在病床上的南至睿,就使勁地咬了咬牙,隱忍下來。
很快,她感覺到身體在燃燒,閉著眼睛,手不覺就圈了上去,就這樣,像一朵花兒,在男人的懷里綻放。兩個人交纏在一起,衣服都褪盡了,枕頭也不見了蹤跡,只有男人跟女人的身體,彼此摩擦,彼此燃燒,彼此融合。終于,結束了,他們彼此對望,都大口大口地喘粗氣,汗流浹背。
他瞇著眼睛笑,看著她胸前留下的激情時的吻痕,漂亮的嘴角微微上揚,感覺怎么樣?冰凌被問得不知道如何回答,窘得鉆進被子里半天沒敢冒出頭來。
我叫秦朗,這是男子扔下支票離開前的最后一句話。
這是冰凌第一次做小姐,也是最后一次。
二
身家千萬的富家千金,為了區(qū)區(qū)幾十萬人民幣去做小姐,說給誰聽也不敢相信??杀栌钟惺裁崔k法,南至睿嚴重的腎衰竭急需一大筆錢,否則生命堪憂。
南至睿是冰凌的大學同學。第一眼看到來自大山里的南至睿,冰凌就認定他就是那個駕著五色云彩來救她的白馬王子。她喜歡南至睿的幽默,為他鏡框后面憂郁的眼神著迷。記得當初閨蜜小艾就說,你可當心,騎馬的不一定是白馬王子,也可能是唐僧。冰凌很固執(zhí),我就是要吃唐僧肉,還能長生不不老呢。
冰凌就要死要活地堅持和南至睿在一起。大學畢業(yè)了,兩個人背井離鄉(xiāng)來到南方的城市,去創(chuàng)造自己的幸福未來。在這里,冰凌買菜洗衣做飯,還要拖地,她無怨無悔。
兩人好不容易租好了房子,找到了工作,就在她以為生活就要像電視劇一樣,愛情最終戰(zhàn)勝困難時,南至睿病倒了,而且病得很嚴重。南至睿說,冰兒,我不想連累你,你還是回上海吧。
冰凌怎么可能扔下心愛的男人逃避現實呢,她打電話給父親,懇求匯點錢過來。向父親屈服,不是冰凌的性格,可為了南至睿,她別無選擇。父親只說了一句話,你回上海,錢不是問題。你秦叔家的秦朗從美國回來了。
這個時候,冰凌怎么會離開?她看著病床上日漸消瘦的南至睿,心撕裂般疼。最后她走投無路,去做了小姐。
后來,冰凌一直在檢討自己。那是她第一次與南至睿之外的男人用身體對話。為什么那天晚上那么放縱自己,甚至都有主動配合的嫌疑。難道自己真是一個濫情的女子?!
她不敢想,越想越覺得羞愧。好在五十萬的支票終于救了他們??粗现令R惶煲惶旌闷饋恚韪械叫牢?。
南至睿說,冰凌,叫我如何報答你?冰凌摩挲著他的臉頰,說什么呢傻瓜。
三
南至睿身體恢復得很快,兩個月后就可以上班了。南至睿說冰凌,都是你把我養(yǎng)的那么胖。冰凌說,唐僧變成八戒了哦。
南至睿說冰凌,我一定好好努力,讓你過上好日子。冰凌笑,難道我們現在過得不好么?!南至睿將她擁進懷里,說好,很好。手就順著衣領滑到了她的胸口,她顫抖著叫了一聲,聲音里充滿了誘惑。南至睿感覺情欲頃刻間被撥動了,他把她卷了起來,她也像條蛇一
樣纏繞了上來。
這是他們在南至睿生病以來第一次做愛,冰凌有點近乎瘋狂地索取。他們彼此尋求且凹凸有致,天衣無縫,吻合成纏綿的狀態(tài)。
不知怎么的,那一刻,冰凌竟然想到了秦朗。
秦朗再一次出現在冰凌的面前,是在一周后的例會上,他竟然進了她所在的公司。冰凌頭腦一片空白,討論了什么主題,最后什么結果,她根本無暇顧及。她低著頭,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秦朗,秦朗,你這個混蛋。
她驀地想起,爸爸曾經提及秦叔家的秦朗從美國畢業(yè)回來,難道他就是那個打小和她在一起做游戲的小屁孩?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會議開到晚上八點,公司慣例與會人員一起在樓上的餐廳聚會。秦朗端著酒杯過來,冰凌心里怦怦直跳。您好,很高興和您成為同事。他舉杯示意,似乎從未謀面。冰凌又看到了他臉上漾起的酒窩,她冷冷點頭,走開。
冰凌躲在角落里,靜觀他們把酒言歡,在心里不停問自己,秦朗會不會把自己的不堪弄得路人皆知?忍不住哀嘆:秦朗,你怎么這么陰魂不散?
四
那天,南至睿很晚才回來,滿臉通紅,顯然是喝了很多酒,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冰凌。冰凌問怎么了,很累?南至睿半晌說,我今天去KTV了,北京來個主編交流寫作經驗。冰凌的心登時咯噔一下,沒有說話。
南至睿繼續(xù)說,我在那里聽了坊間一個故事,說迄今為止,小姐叫價最高已經到了五十萬。那本是良家女子,只做了一次。冰凌的心登時沉到了谷底。他抬頭盯著冰凌,我就想知道,那個人是你么?!冰凌看著他的眼睛,凄然問你是不是怪我?
南至睿黯然,轉身說,你這么做都是為了我,我怎么會怪你,很晚了,睡吧。
那一夜,冰凌坐在陽臺上,看著窗外燈火通明的夜,臉上涼絲絲的有淚滑下,路過的行人都在歡快地笑著,可快樂是他們的,和她無關。她打電話給小艾,說我好想你。
小艾來的時候,冰凌正在趕著一份驗資報告,她扔下手里的資料,就往車站跑。兩個人久別重逢,抱頭就哭。小艾看著她消瘦的面容,心疼得要死,冰凌,你過得還好么?
聊得正歡,手機響了,是南至睿的短信,問老婆你在哪。正在興頭,也就沒回。沒幾分鐘,電話就打過來了。你在哪里?干嗎?沒上班么?
冰凌說小艾來了。
小艾,是嘛!你多年的好友,你把手機給她,我們認識一下。南至睿在電話里一再要求。他明顯在求證她的回答,冰凌的臉色有點黯然,終究還是把電話給了小艾。
他們在電話里說了什么,冰凌不知道,她突兀地有一種無助的感覺,不敢去想。小艾掛了電話,沉默了一會,說冰凌,你一定要快樂。
五
是的,一定要快樂,冰凌在心里發(fā)誓。經歷了那么多,她和南至睿走到今天不容易。
只是冰凌明顯感覺到,南至睿對她開始變得冷落。他下班越來越遲,有時候甚至過了午夜。南至睿有時候也會要她,半夜朦朧中就會突然感到身上壓著個人,不顧她的感受一陣亂戰(zhàn),完了躺到一邊,長吁一口氣。那種草率到凄涼,刺得冰凌忍不住打顫,心不覺就痛了。
再找不回被捧在手心的感覺。
冰凌想和南至睿認真談一次,想了很久,最后還是選擇了沉默。如果隱忍,能換來平靜的生活,她愿意。
那天,冰凌因為資料緊急,拖了會班。一直忙到晚上十點,剛出門轉身就看到了秦朗。秦朗笑,那么晚了,我請你吃飯吧。冰凌沒有拒絕,該來的躲也躲不掉。
他們到不遠的一家沙縣小吃,點了兩份面條。秦朗提起小時候兩人的糗事,逗得兩個人都忍俊不禁。秦朗說,冰凌,還記得小學四年級,有個同學欺負你,我揍了他,被罰背校規(guī),結果月底背誦比賽我得了全校第一。冰凌笑,小人得志,你從小到大就會耍小聰明。
正說著,南至睿就電話來了。南至睿每時每刻都要掌握她的動向,不留一點余地。
后來,他們開始不斷地小吵小鬧。起初,南至??倳紫惹?,主動去拖地,或者做好吃的,說笑話逗她開心。
終于在一個夜晚,她接到同事的電話,為了不讓南至睿生氣,就沒有接。電話不停的響。兩個人終于吵了起來。冰凌傷心極了,奪門而去。她在廣場上徘徊竟不知道去哪?她才發(fā)現,原來這個城市她除了南至睿,真的不認識幾個人。她怨恨南至睿沒像以往那樣拉住她。
她拿出手機隨意翻著號碼,看到秦朗的名字賭氣地撥了出去。打出去后冰凌就后悔了,她立刻按了掛斷。這算什么,投懷送抱?
秦朗很快就出現在她的面前,他什么也不問,帶她去夜總會喝酒,然后去K歌,這樣瘋瘋傻傻的,倒是讓她心情好了不少。秦朗說,還記得我去美國前和你說的話么?等我回來就娶你做老婆。冰凌愕然,我怎不記得?
秦朗沒再說話,唇貼了上來,不知為什么了,冰凌沒有拒絕。兩人倒在包廂的沙發(fā)里糾纏。驀地,手機響了,冰凌猛然驚醒,打了他一個耳光:你以為我是濫情的女子么?!
打開短信一看,南至睿說,寶貝,我錯了!
六
冰凌很容易就原諒了南至睿,一個認錯的短信就讓她屁顛屁顛回來了。有時候她就在想,自己真是下賤,不知道為什么打破頭都要跟他在一起。
她一直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打打鬧鬧,廝磨到老,直到那次她去洗澡。從浴室出來,冰凌拿出手機,已滿是短信和來電。粗略看了一下,全是南至睿的。不看都知道,都是問去哪了,怎么不回電話之類的。
回到家,南至睿已在家多時,劈頭就問,怎么不回我電話?冰凌慵懶地說,我去洗澡了。南至睿皺眉,洗澡就沒辦法回電話么?
冰凌坐到他身邊,拉住他的胳膊,看著他說,至睿,你能不能不要這么多疑,我是你老婆??!南至睿甩下她的手,起身,我知道你去干嘛了?
冰凌氣結,南至睿,我從上海跑到這鬼都不認識的地方,為你付出那么多,我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吧?南至睿冷冷地說,是嘛,難道還要我結草銜環(huán)地來報答你不成。
再無法容忍變態(tài)的狐疑。冰凌從床下拉出手提箱,把自己的東西一件一件裝進去。南至睿想上前阻止,還是忍住了。冰凌提著箱子出門。冰凌,南至睿喊她,冰凌站定。南至睿低低地說一聲,對不起!
冰凌的心瞬間冰凍,眼淚唰就下來了,以為他會挽留,原來不是。她明白,終究是自己的污點,讓他再也無法釋懷。
冰凌感覺好累,秦朗來的時候,她正萎縮在蒼黃的路燈下,瘦弱的身體在秋風里嗖嗖發(fā)抖。秦朗將她擁進懷里,說冰凌,我再不讓你受苦。
在秦朗的住處,冰凌蜷在被窩里,一口一口喝著秦朗喂過來的姜湯,她感冒了,鼻涕一個勁地流。
那天晚上,她睡得很早,再不用等人。
七
冰凌升任公司總經理,這在圖騰企劃是個爆炸性新聞。這個羊城第二大廣告公司,已經被秦朗重金收購。秦朗說,來,冰凌,盡情地施展你的設計天賦吧。
秦朗還替冰凌在湖邊買了一套別墅,把蘭博基尼的鑰匙塞進她手里,說丫頭,你知道么,你是天生的公主。冰凌還和秦朗回了趟上海,她本不想去,可秦朗說了,鳥兒飛得再高再遠,也應該回巢看看。站在二老面前,看到他們兩鬢掩飾不住的白發(fā),冰凌哭了。父親疼愛地摸了摸她的頭,說我就相信秦朗能把你帶回來。
那天晚上,秦朗很認真地告訴冰凌:那個晚上在賓館,我要你,是因為我一直認定,你就是我秦朗的女人。那種地方其實我從來不去。說得冰凌鼻子酸酸的。
后來,冰凌早晨上班的路上,經過南至睿工作的報社。她搖下半扇車窗,坐在車里遠遠地看著。就見南至睿擁著一個女孩走進報社的辦公大樓。那個女孩扎著兩個馬尾,純純的。
冰凌笑,是啊,只有這樣的女孩才配得上南至睿。耳邊響起南至睿曾經說的,我一定好好努力,讓你過上好日子。笑著笑著,眼淚就不覺落下來了。我不能愛你,能有個人代替我照顧你一輩子,就好。
她想起了那句話: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愛,終究以不愛的方式演繹到了極至,然后無果而終。
(責編: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