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六良
齊志超和呂麗潔是許多人羨慕的一對夫婦。兩人都受過高等教育,一個研究生,一個本科,現在又都有收入不菲的工作,有房有車,大多數同齡人正在為之努力奮斗的東西,他們好像都已經擁有了。
這天天快黑的時候,有人按門鈴。齊志超打開門,見門外站著一個30歲左右的陌生女人。呂麗潔也跟著出來,一見那女人似乎很吃驚:“你、你怎么來了?”
“妹妹!”那女人沖呂麗潔叫道。呂麗潔皺皺眉頭沒答應,問她有什么事。那女人猶豫了好半天,才開口說她遇上了難事,要跟呂麗潔借5000元錢,她愿打借條,一年內一定還上。呂麗潔一聽馬上回絕了,說自己現在每月工資的大部分都要交房子的按揭款,手頭沒有錢。
那女人很失望,抹著眼淚對呂麗潔說,自己真的是百般無奈才不得已找妹妹借錢的,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實在沒有別的辦法。
呂麗潔并未被她的話打動,仍沉著臉說:“城市本來就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那女人見借錢無望,只得失望地走了。
齊志超感到奇怪,問呂麗潔這女人是誰?呂麗潔這才告訴丈夫,那女人叫呂麗娟,是同父異母的姐姐。出生時她母親大出血死了,是奶奶把她帶大的。一年后她父親又結了婚,又生了一個女兒就是自己。
齊志超很驚奇,她們同父異母,也可以說是親姐妹,但怎么從來沒聽她說起過?呂麗潔一副不屑的口氣說,呂麗娟只上過幾年學,基本上算是個文盲,20歲那年就跟人私奔離開了家。她十來年沒回過家,是死是活誰也不知道,也不知道今天怎么會突然找到她。
“怎么說她也是你姐姐呀,看來她是真的遇到了難事,你為什么就不肯幫幫她?”齊志超不滿地說。
“我倆沒有姐妹之情,我也沒有必要幫她。”呂麗潔冷冷地說。妻子的冷漠讓齊志超感到很不舒服。
齊志超在法院工作,第二天下午上班來到單位門口,見一個人正在這里徘徊,不時往里望望,要進去卻又不敢進。齊志超認出這人正是昨天去過他家里的呂麗娟!
呂麗娟看到齊志超,也認出他來,驚喜地叫道:“妹夫,你在這里上班呀!”齊志超點點頭說是。呂麗娟一把拉住他的手,話中帶著哭聲:“你幫幫我、救救我吧!”
齊志超忙問她發(fā)生了什么事,表示一定盡可能幫她。呂麗娟哭著告訴他,她在一戶人家做保姆,但那家的男主人對她不懷好意,經常騷擾她。今天中午乘家里沒人,竟要對她強行施暴。呂麗娟拼命反抗,抓傷了男主人的臉才使他放了手。呂麗娟逃出來想找個地方去說理,又不知道去哪兒,來到法院門口正在猶豫,正巧遇到了齊志超。
“那你為什么不早點離開這家人?”齊志超關切地問。呂麗娟說她早就想離開,可身份證和自己隨身東西都被扣在男主人手中。因為有一次她收拾屋子時,男主人抱住她身子亂摸,她掙扎時失手打碎了一只花瓶。男主人說這是一只古董花瓶,價值3萬多元,讓她賠錢,不然就要聽從他的擺布。呂麗娟不肯與他茍合,只好答應賠錢。“我知道妹妹在這里工作,有老鄉(xiāng)見過她,就去找她,想借些錢先應付一下男主人,好離開這家人。可是妹妹說沒有錢,我只好接著在那兒干,沒想到這家男主人還是不肯放過我……”呂麗娟傷心地哭著說。
齊志超的心猛地一縮,面前的女人是那么孤單無助,她滿懷希望地找到自己的妹妹,可是呂麗潔卻連她有什么困難都沒問就一口回絕了她。想到妻子的冷漠,齊志超對呂麗娟更加同情,他決定幫幫這個可憐的女人。
齊志超立即請了假,跟呂麗娟來到那個人家,與那家男主人交涉,拿出呂麗娟藏起的花瓶碎片,說要去鑒定,嚴厲警告那男主人:如此對待呂麗娟已經觸犯了法律,如果這花瓶不是古董,他就要因強奸未遂和敲詐勒索數罪并罰。那個尖嘴猴腮的男主人見齊志超是法院的,不好惹,只好承認這只是個普通花瓶,他是想詐騙呂麗娟,逼迫她屈從自己。他乖乖地退還了呂麗娟的身份證和其他物品,并結算了這些天的工資。
呂麗娟終于擺脫了那個對她糾纏不清的男人,卻沒有地方可去。天快黑了,齊志超讓她先跟自己回家,等妻子回來再一起想辦法幫她找個工作。
可是呂麗潔卻沒在家,桌上放了一張紙條,是呂麗潔寫的,她說單位臨時有事,她要出差幾天,齊志超很為難,他和呂麗娟簡單地吃了晚飯,說讓呂麗娟在家里住下,自己去單位湊合住。但呂麗娟執(zhí)意不肯,說不想再給他添麻煩,一定要離開?!翱赡阋粋€人這么晚了能去哪兒?”齊志超問。呂麗娟抹起了眼淚。
齊志超堅持讓呂麗娟留下,呂麗娟這才說:“那你睡里面,我在客廳沙發(fā)上睡,好嗎?”雖然這樣有些別扭,可也沒有別的辦法了。齊志超只好依了她,連澡也沒洗,把自己關在臥室里早早睡下了。
半夜里,熟睡中的齊志超被哭聲驚醒了,他仔細一聽,是客廳的呂麗娟在哭。他不知是怎么回事,就開門出去看,只見呂麗娟坐在沙發(fā)上埋頭在哭。“你怎么了?”齊志超問。
呂麗娟沒說話,而是抬起淚眼望著齊志超。齊志超的心猛地一震,意識到現在已是深夜,兩人這樣似乎不妥,就想回臥室去??蓞嘻惥陞s起身抱住他,臉貼在他身上仍然在哭泣。齊志超只覺得身體發(fā)軟,渾身血液好像在沸騰,意識一下子停止了……
激情過后,齊志超感到有些內疚,呂麗娟卻平靜地說,她只是想報答他救自己的恩情,并不會破壞他們的夫妻關系,明天她就離開。
齊志超發(fā)現這個女人真是太單純、善良了。天亮后呂麗娟早早起來,做好早餐才叫齊志超起床。齊志超想了好半天,決定讓她暫時住在家里,自己這兩天就住在單位,等妻子回來再商量怎么幫助呂麗娟??墒堑搅税恚拥絽嘻惥甏騺淼碾娫?,說她一人在家里害怕,讓他一定要回來。齊志超回到家,呂麗娟早做好了飯在等他。見屋子收拾得煥然一新,齊志超的心暖暖的。他發(fā)現呂麗娟雖然比妻子大一點,卻比她多了幾分韻味。本來呂麗娟就是一個漂亮女人,只是經歷不同,她沒有呂麗潔那種職業(yè)女性的干練、精明,而多了幾分樸實和讓人感到溫暖的女人味。
這天晚上,呂麗娟還是堅持要睡在客廳沙發(fā)上,齊志超也不勉強她,就這樣平靜地過了一夜。
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呂麗潔突然回來了,她打開門,見呂麗娟正在做早飯,而丈夫齊志超還沒起床。從他們兩人不自然的表情中,呂麗潔已經看出了什么。她怒火沖天,沖呂麗娟厲聲吼道:“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滾出我家!”
呂麗娟眼中噙著淚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對呂麗潔說,她們雖然是姐妹,可從呂麗潔生下來那天起,她們兩人就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好吃好喝好衣服都給呂麗潔,她卻什么都沒有。她上學在班里成績總是第一,可中學沒讀完就不讓她再上學了,而呂麗潔卻一直讀到了大學。“現在你成了城里人,而我卻到處漂泊連個家都沒有,還不都是因為母親是你親媽?”
“你不必跟我訴苦,又不是我害你這樣的,要怪只怪你不自重!”呂麗潔冷冷地說。
“我不自重?是的,可我是個人,從小到大感受不到一點溫暖,在家里我好像是個多余的人,我能怎么辦?”呂麗娟哭著說,“你我同為姐妹,可你要什么有什么,有親媽,能上學,如今有好房子、好工作、好丈夫,而我卻一無所有,你自己說這公平嗎?”
“你覺得不公平,所以才來勾引我的丈夫,企圖破壞我的家庭是嗎?”呂麗潔不屑地斜著眼看著呂麗娟,“你認為你會得逞嗎?你一個沒讀多少書的鄉(xiāng)下女人想搶走我的丈夫,不是癡心妄想嗎?盡管你趁我不在家想乘機而入,但最終你什么也得不到!”
呂麗娟帶著哭腔最后說了一句:“我不是像你想的那樣的?!彼龢O力不哭出聲來,提起自己裝東西的旅行包,一步步往外走去。
“你不要走!”齊志超疾步過來搶過呂麗娟的旅行包,一把抱住她的肩,對呂麗潔說:“我們離婚吧!”
呂麗潔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丈夫竟然為了這個鄉(xiāng)下女人要和她離婚!
齊志超說,就是沒有呂麗娟他也想離婚了。雖然他和呂麗潔學歷相當,在外人看來是很合適的一對,但他跟呂麗潔在一起生活卻從來沒有一天感到過輕松。呂麗潔無時無刻不在催促他拼,為職務、為房子、為車子……結婚后,作為妻子的呂麗潔給他的,除了壓力還是壓力。
“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我們一無背景二無后臺,在這陌生的城市中不努力拼怎么立足?”呂麗潔沖齊志超大聲說。
齊志超說自己不想活得這樣累,他只想過平靜溫馨的生活。什么職務、房子、車子、面子……這些在呂麗潔看來至關重要的東西,對于他都不如一個一心等候自己回家的女人重要,而呂麗娟可以給他這些。齊志超摟緊了呂麗娟:“我知道你從骨子里看不起她,她學歷、能力都不如你,可我只求有個自己喜歡的女人,別的都不重要,而你的尖刻冷酷卻令我從頭寒到了腳。你一口一個‘鄉(xiāng)下女人,你我都是從農村出來的,我們的母親都是鄉(xiāng)下女人,你連她們都看不起,你的這種‘高貴我真承受不起!”
齊志超的話令呂麗潔啞口無言。沉默半晌,她才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離婚就離婚!”
“不!你們不要離婚!”突然呂麗娟大聲說,她掙脫摟著她的齊志超,拿起旅行包跑出門去。呂麗娟走了,好幾天也沒有音訊。齊志超和呂麗潔經過了一場冷戰(zhàn),還是辦了離婚手續(xù)。
呂麗潔這天來到報社,她想登一則征婚啟事。她說了自己的情況,工作人員幫她錄入電腦:“某女,28歲,學歷本科,月薪6000元,有三室兩廳住房一套……”見她不說了,工作人員問:“那您準備找個什么樣的呢?”
呂麗潔沉吟半晌,只說了一句:“我想找個愛我的男人?!?/p>
呂麗潔正要推門離開,門外走進一個人,她吃驚地看到進來的竟然是齊志超。
齊志超就像沒看到呂麗潔,對工作人員說:“我想登一則尋人啟事,要尋找的人叫呂麗娟……”
(責編:何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