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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所有門窗打開

      2013-08-15 00:42:14李婷婷龔旭東
      湖南文學 2013年1期
      關(guān)鍵詞:李婷婷旭東

      ■李婷婷 龔旭東

      關(guān)于文藝評論現(xiàn)在的批評界喪失了批評的自律與尊嚴

      李婷婷:您曾說您讀大學的時候決定自己的人生方向,在作家和批評家之間,選擇了后者,為什么?

      龔旭東:那個時候還很年輕,二十歲出頭,我熱愛文學,希望并決定這輩子從事文字工作,當時的潮流似乎也認為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是一件更榮耀的事情,但我這個人偏理性,會更加深刻地反省我自己。當我面臨不同選擇的時候,我會考慮清楚什么可能是更適合我的。經(jīng)過很痛苦的自我反省,我認為我的理性思維要強于形象思維,從事文藝評論比文學創(chuàng)作會更加適合我。我至今認為這個決定是對的。因為我可能不是一個很好的形象思維表達者,但理性思考還不錯。

      李婷婷:但我記得您說過您更喜歡感性的東西。

      龔旭東:對。因為不管是批評還是創(chuàng)作,都應(yīng)該建立在感性的基礎(chǔ)上,感性應(yīng)該是一種最基本思維方式和表達方式。現(xiàn)在很多人認為文學批評就應(yīng)該是完全理性的、抽象的話語表達,我不認同。自古以來真正好的文藝評論和文藝理論,其實都是很感性的。我看現(xiàn)在很多評論和理論文章,覺得它們實在面目可憎,完全是宏大敘事下人為搭框架的東西,不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誠表達,是人為的有意“做”出來的東西。這樣的表達除了很小范圍圈子內(nèi)的人會感興趣,對其他人是完全沒有意義的,這不是我希望看到和需要的東西。我覺得還是要讓更多的人從感性出發(fā)去真切了解和理解文學藝術(shù),這應(yīng)該是文藝批評的基本姿態(tài)。

      李婷婷:您覺得評論應(yīng)該只是闡釋還是更多地去挖掘創(chuàng)作者的潛意識?挖掘潛意識是更有意味的、也是更大的挑戰(zhàn),但也可能被說成是過度闡釋,您怎么看?

      龔旭東:這個問題實際上涉及到文學批評里很深的東西。我認為做文學批評的基礎(chǔ),是了解和理解你批評的對象。如果沒有這個基礎(chǔ),不顧及你批評對象的真實想法,完全自顧自地表達你的自我思維,你做的就不是批評,而是另一種創(chuàng)作,是以所謂批評的形式出現(xiàn)的自我創(chuàng)作。當然,我不反對這種”六經(jīng)注我”式的批評家存在,而且永遠會有這樣的批評家,但我自己不打算當這樣的批評家。我覺得批評首先是和你批評的對象對話,首先要了解他要表達的是什么意思,然后以一個觀察者、評論者的角度超越性地去看他的長處在哪,他的弱點在哪。這樣的態(tài)度可能包容性更強一些?,F(xiàn)在的許多文藝批評者都太缺乏包容心。

      李婷婷:當今中國文學圈子化現(xiàn)象這樣嚴重,還存在真正的文學批評嗎?

      龔旭東:最近幾次開會我都在談這個問題。我認為這是目前非常嚴重的、亟需糾正的一個問題?,F(xiàn)在的批評界喪失了批評的自律與尊嚴,喪失了批評者應(yīng)有的真誠態(tài)度。大多數(shù)情況下,我們看到、聽到的所謂文藝評論文章及作品創(chuàng)作研討會發(fā)言,大多是歌功頌德和大肆表揚,很少能看到真誠的、帶著同情之理解去幫助作者不斷提高的批評、爭論和研討。這涉及到整個文藝評論界的風氣。在這樣的風氣下,我對自己的要求就是:守住我自己——如果沒有讀過那個作品,我絕對不發(fā)言,不參加研討會;如果一定要發(fā)言,我一定會認真去讀那個作品,同時保證不說違心之言,堅持自己真誠的獨立的批評立場,這是我作為一個文藝批評者的基本自律和自尊。在前段時間展開的省文藝評論家理事會和全省文藝界學習十八大座談會上,我提出要“改會風,改文風”,實在不是應(yīng)景的說辭,而是有感而發(fā),就是針對當今文藝批評界這種不良風氣而說的。

      李婷婷:在進行文藝批評時,您感覺到的最大束縛是什么?

      龔旭東:對我來說,可能還是時間。我現(xiàn)在很難找到一個可以隨心所欲支配的時間來從容地寫一個東西,很多想法沒有能夠完整地、更好地表達出來。還有一個我一直關(guān)注的問題,就是我們在寫作的時候,很難達到一種形式和內(nèi)容都獨創(chuàng)的境地。這是一個很大的課題。

      寫作時往往要遵循一些基本的寫作范式,但它們常常只是一種套路,常常淹沒了真正閃光的思想點;你的思考可能是很具獨創(chuàng)意義的,卻常常沒有找到與之相配的獨特形式。也就是說,我們常常用很平庸的形式去表達了一個不平庸的想法。這樣,這個不平庸的想法就受到了損耗和損害。我認為這是對文藝批評者的一個很大的挑戰(zhàn)。

      現(xiàn)在,我越來越喜歡那種隨想錄、筆記體的表達方式,它也許能更好地體現(xiàn)思想的元初過程及其成果。但這也是一把雙刃劍,因為它很難形成一個在理論上自足的結(jié)構(gòu)。但我覺得與思想的真切、本真和濃烈相比較,我寧愿不要那種摻水的所謂完整及結(jié)構(gòu)。錢鐘書的《管錐篇》《談藝錄》是用筆記體寫的,很多人說這不是一個理論著作,但它卻是不帶水分的元思想的集合,沒有平庸的形式做它的外衣,反而能夠讓你更真切地感受到錢鐘書思想的本來狀態(tài)。中國古代的文藝批評中,這種方式更多,所以在讀古代文論的時候我常常有極大的滿足感和愉悅感,但讀很多現(xiàn)在的學術(shù)論文我沒有這樣的愉悅感,這是很值得反思的。這也涉及前面我說的“感性”的問題。

      我們的文藝和文化血脈中有很好、很重要的傳統(tǒng),但在以西方文藝傳統(tǒng)為主導價值評判標準的狀態(tài)下,這些好東西常常被鄙薄、漠視,這也是我們需要反省的。我并不想否定文藝論文和論著的價值,我喜歡那些真誠、扎實、豐盈的文藝論文和論著,但現(xiàn)在許許多多的文藝論文和論著都缺乏思想的濃度和密度,缺乏思想的真與誠。

      李婷婷:最喜歡哪位中國詩人?

      龔旭東:很多。一定要選一位,那就是杜甫吧。他在各個方面都很優(yōu)秀。

      當代詩人?首先是魯迅,他的《野草》是偉大的作品。還有早期的艾青;后期的馮雪峰;還有阿垅、天藍,等等;還有彭燕郊,我是真喜歡彭燕郊的詩,但人們大多沒有讀過。我曾經(jīng)想按我的感受和想法寫一本《中國新詩史話》,一直沒有時間做。中國新詩史上有很多很獨特的詩人,但是他們沒有能進入到主流語境中,很多人被淹沒或湮滅掉了,其實是很可惜的。

      讀文學史上的許多作品是很有快感的,但讀現(xiàn)在的文學史、上文學史課,卻沒有了這種愉悅快感。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文學史,是并不吸引人、招人喜歡的文學史,把很多優(yōu)秀的作者作品屏蔽掉了。這是必須反思和改變的。

      關(guān)于媒體工作以同情之理解對待每一個采訪和寫作對象

      李婷婷: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各種媒體制造的各種信息,不斷地沖擊我們,尤其作為媒體人,更是每天都要面對各種黑暗和人間慘劇。這種沖撞容易讓人漸漸麻木。您從事了將近二十年的媒體工作,如何在這種沖擊下保持一顆敏感、悲憫的心?

      龔旭東:生活中所有的東西你都必須注意把握平衡。如果讓自己陷在某個井里或泥沼里拔不出來,你就會失衡,就容易產(chǎn)生一種偏激、偏執(zhí)的態(tài)度。偏激在這里不帶貶義,是個中性詞,指你對事物會有一種過于強烈的排他性傾向。而恰恰很重要的一點是,當你關(guān)注一個很特別的個體的時候,你同時要清醒地關(guān)注他周圍的環(huán)境,他周圍的人和各種關(guān)系。意蘊的產(chǎn)生,常常是事物間的聯(lián)系構(gòu)成的。更重要的是,要以同情之理解對待你的每一個采訪和寫作對象。注意自身的平衡、關(guān)注事物及其與周圍環(huán)境的關(guān)系、始終保持同情之理解,可以讓你保持一種更廣闊、包容的視域和心靈的敏感度,同時保持和涵養(yǎng)你的健全的人性。這很重要。

      李婷婷:我自己在采訪的時候,遇到的最大的困難是,面對弱勢、苦難的人群時,如何挖掘他們的故事。有些人悲傷的經(jīng)歷,常常讓我覺得難以啟齒發(fā)問,怕戳到對方的痛處。而且在寫作的過程中,我也會想,他看到這個報道會不會很傷心。這成為寫作過程中讓我非常糾結(jié)的障礙。

      龔旭東:這個問題對于一個新聞記者來說,是很嚴酷、很殘忍的,這是困擾很多采訪者和寫作者的一個問題。帶有某種情感,如同情心,是很自然、必須的。關(guān)鍵是,一個老練的記者、寫作者,采訪時會更好地把握平衡,盡可能少地做主觀性介入,但在寫作時,主觀的介入又反而會讓你的文章更有魅力。這要看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個好的記者,首要的就應(yīng)該是犀利地把與采訪對象相關(guān)的東西及事情的由來都挖掘出來,至于挖掘出來以后怎么去寫、寫到什么程度,這是下一步的考慮。這種挖掘有時候是很殘忍的。如果你要更好地反映這一類人的命運,更好地讓社會了解他們、理解他們、幫助他們,有時可能是會犧牲一些東西的你怎么去表達很關(guān)鍵。

      李婷婷:我常常把自己想象成他人:自己或許是那個正在經(jīng)歷人世孤苦的個體。讀小說的時候如此采訪的時候也如此。代入感讓我深感痛苦。但另一方面,代入感又讓我更深切地理解他人。

      龔旭東:當任何人思考到事物及世界的本體論命題時,大多會沉入到一種哲學意義上的悲觀主義境地里。這里說的悲觀主義不同于日常生活里負面意義上的悲觀,它可能是具有正能量的。比如貝多芬,他面臨的就是:我熱愛生活,熱愛這個世界,但是我聽不到,我無法融入這個世界的生活里,得不到理解。這是非常無奈、無助的。他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堅強地挺住。這種必須挺住的精神姿態(tài),成為貝多芬的英雄主義(其實也就是他的本體意義上的悲觀主義的實質(zhì)。里爾克有一句詩我很喜歡,常常引用:“挺住意味著一切?!碑斘覀兟犡惗喾业囊魳?,我們的代入感也會讓我們進入到這種悲觀主義的生命感世界中去,它極具魅力和正能量。

      李婷婷:張愛玲晚年的時候,將她早期的作品《金鎖記》重新改寫成了《怨女》。很明顯,《怨女》中對《金鎖記》里曹七巧這個人物賦予了更多的理解。是否可以說,人到晚年的理解和同情,讓她喪失了對人物的批判性?

      龔旭東:我覺得不能說她失去了批評性。人年齡大了以后,會有更多的寬容心和諒解性,這是更加了解人性以后的包容,以及對生命、對他者的無奈。這里面有很復雜、深刻的人性因素。而且,我不認為對作品中的一個人物形象一定要保持批判的態(tài)度。對于生活、對于文學藝術(shù),包容可能比批判更重要。

      孔夫子說,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很多人忽視了這個“六十耳順”。當人有了六十年的生命經(jīng)歷和感悟以后,他會知道哪些東西對于生命和生活是最重要、更有價值和意義的;許多東西年輕時特別看重,但放到六十年的生命歷程里看,其實是無關(guān)緊要的、很微小的、不值得那么嚴厲地看待的。這是一種生命態(tài)度,它背后的東西恰恰是我們現(xiàn)在談到的這個問題所涉及的。

      我們現(xiàn)在的生活里,特別是微博興起以后,人們的寬容心越來越少,每個人都想更強烈地表達自我的態(tài)度,每個都唯恐自己的態(tài)度不夠強烈,不夠嚴厲,不夠嘩眾取寵。在這種狀態(tài)下,人會變得越來越浮躁,沒有平和心與寬容心。長期處于這樣一種心境,人的生活會起變化,他的情緒甚至生理狀況都可能會變得越來越糟。這是我們應(yīng)該警惕的。

      李婷婷:那《金鎖記》和《怨女》相比,您更喜歡哪一個?

      龔旭東:我不會做這樣的判斷,因為它們是張愛玲不同生命狀態(tài)下的呈現(xiàn),是一個多面體上的兩個面。我認為張愛玲是被抬得太高了。她是一個很特別的出色的作家,但我不認為現(xiàn)在大家給予她的這么多稱贊,她能夠承受得起。

      關(guān)于身份轉(zhuǎn)換做一個完整的、和諧發(fā)展的人,對所有的美保持好奇心

      李婷婷:您是報社的副總編輯,是文藝評論家,還是湖南省愛樂協(xié)會的副會長……多重身份似乎代表了你生活中的不同部分。日常生活中你如何平衡它們的關(guān)系?

      龔旭東:我歷來認為,作為一個具體的感性的人,他的個體生活對他來說是最基本最重要的要素。完全不顧及個人生活,只強調(diào)工作,這個人可能是不完整和不和諧的人。在我們當下的社會生活中,人常常會被他的工作異化。過去宣傳的共產(chǎn)主義的定義,其實只是達到共產(chǎn)主義的外在的條件(如物質(zhì)的極大豐富、按需分配等等),不是共產(chǎn)主義本身。按馬克思的說法,共產(chǎn)主義是“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fā)展”。什么是“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fā)展”?這個問題值得我們思考。這應(yīng)該是人類最理想的生活和生命狀態(tài),人如果能做到自由而全面的發(fā)展,他的生命就能達到一種優(yōu)雅的平衡狀態(tài)。而這個平衡里最大的兩極,就是生活和工作。如果做不到平衡,這個人不能說是一個完整的、和諧的人。我想要做一個完整的、和諧發(fā)展的人,雖不能至而心向往之,所以我想發(fā)展自己各方面的興趣和愛好,這些興趣愛好會反過來促進我的工作和生活,事實上,它們的確對我的工作和生活起到了很好的正能量作用。

      很多人忽視了這個問題,我覺得很可悲,這恰恰是現(xiàn)時代一個很嚴重、很嚴峻的問題?,F(xiàn)代生活分工越來越細,人做的工作越來越單一,已經(jīng)沒有了古代人那種全面或多面發(fā)展的可能性,我們必須自己去尋求補充。歌德一生80多年,就是自由而全面發(fā)展的范例。中國的蘇東坡也是。在歌德的時代包括在中國的古代,只要你有興趣,有基本的條件,你就可以自由地發(fā)展你的興趣愛好,成為一個百科全書式的人物。古代有很多百科全書式的人物,但現(xiàn)代很少很難出現(xiàn)了。我們必須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彌補這種的不足和缺陷。

      我對所有美的東西都感興趣,都保持好奇心,都希望能夠去感受它,探究它的美。有這種生命渴求和行動動機很重要。如果沒有,你就主動地把這扇門或窗關(guān)掉了。當你把所有的門窗都打開,所有的光線就會從不同的角度涌進來照射你,你的生命會因此而更多彩,你的生命意境會更優(yōu)美、更豐富。這會是更好的生命狀態(tài)。

      李婷婷:您認為媒體工作對您的文藝批評和創(chuàng)作是更有利還是更有弊?

      龔旭東:這個無法做簡單的價值判斷。我雖然多年做媒體,但從沒有簡單地完全把自己當做一個新聞媒體人。我當時到媒體來的目的很明確,首先是不想在大學里面做行政(其實我很喜歡當老師,但我不愿意搞行政);其次我到媒體來要做的是副刊,相對來說,媒體的副刊是比較純凈的一塊園地,接觸的還是文學藝術(shù)和文化。將近二十年來,我也始終在這一塊工作。雖然經(jīng)常會有一些很瑣碎、雜亂的事情,但它對我的負面影響不算特別大。

      如果完全在新聞媒體工作中喪失自我,就是一種異化。避免這種異化,需要一些解決的方法和路徑。比如閱讀,比如業(yè)余的各種文學藝術(shù)愛好和學術(shù)研究,以及完全堅持自我的寫作。

      李婷婷:媒體工作非常辛苦,占據(jù)了您大量的私人時間,而您依然能堅持閱讀和聽音樂,您如何安排時間?

      龔旭東:每天回到家我就會打開音箱,有時純粹地、專注地聽,有時就作為背景音樂。當然,我會根據(jù)當天的心境選擇不同的音樂。比如在很累、很亂和情緒不好的時候,我會選擇聽巴赫,他能帶給我平和、沉靜和秩序感;也可能聽莫扎特,他讓我感覺愉悅和超越;也有可能是肖邦,他能給我的情緒以優(yōu)美的宣泄。

      我太太不大喜歡鬧的音樂,一般來說我在家聽的可能更多是室內(nèi)樂。我聽音樂走了這樣一個過程:最開始也是喜歡貝多芬、柴可夫斯基等人的交響曲、協(xié)奏曲,但是越聽越覺得,除了交響曲這樣的宏大敘事,還有更純粹的音樂。當你聽室內(nèi)樂的時候,你聽的是純音樂,音樂的意味更濃,比如奏鳴曲、重奏,幾個樂器之間會達成一種默契的對話,非常美妙。

      至于閱讀,我過去是做加法,現(xiàn)在是做減法,只讀我想讀和應(yīng)該讀的東西。當然有時候太累,壓力太大,也會選擇一些消遣性的讀物,比如金庸。我一直在讀金庸,而且一直沒讀厭過。過去有一個習慣,每次寫了一篇很長的論文,或者寫東西寫得很苦的時候,我一定要讀一本金庸,才能讓自己恢復過來。金庸不只是一頓打打殺殺就完了,他能讓你感受到很多東西,比如中國古代文化的種種東西。現(xiàn)在一些暢銷小說我也偶爾會讀一讀。

      我努力讓自己每年保持一定量的閱讀,因為只有這樣,你才能對現(xiàn)在文藝界的創(chuàng)作有一個大致的了解。我已經(jīng)不敢說我了解當下文藝界的創(chuàng)作狀況了。長篇小說每年就有數(shù)千部,讀一個基本量都難說,我只能挑一些去感受一下作家們的創(chuàng)作狀態(tài)。我認為現(xiàn)在大部分長篇小說已經(jīng)不是文學創(chuàng)作,而只是一種故事寫作或者話本寫作;倒是在中短篇小說還有許多是在堅持文學的創(chuàng)作,它們基本都在雜志里面,我也難以保持一個基本的閱讀量。這是很無奈的。非文學的創(chuàng)作與文學的創(chuàng)作,這是當下一個很重要、很有意思的文學理論課題。

      李婷婷:讀過馮唐、阿乙這樣新起之秀的作品嗎?怎么看他們?

      龔旭東:馮唐看過一點。我覺得他很機智,很聰明。但有時候過于機智和聰明就可能不大氣,不厚重。我還是更喜歡質(zhì)樸的、拙得有味有力度感的作品,不僅僅是文學,包括其他藝術(shù)創(chuàng)作也是這樣。阿乙還沒讀過。

      關(guān)于傳統(tǒng)文化我們要感受美,但不能無所用心地成為美的俘虜

      李婷婷:您喜歡茶道,喜愛昆曲、古琴,還是“黃酒黨”,在朋友們眼中,您內(nèi)心始終沉淀著深厚的傳統(tǒng)文化氣韻。如今中國很多文化傳統(tǒng)都經(jīng)歷了根本性的質(zhì)疑和摧毀,現(xiàn)在總說要弘揚,卻受制于傳承力量的薄弱。您如何看文化代系之間的交鋒與傳承?

      龔旭東:文化的傳承與發(fā)展,常常有一種不以人的意志為轉(zhuǎn)移的內(nèi)在動因。不管什么藝術(shù)形式,能適應(yīng)一個時代就生存,不能適應(yīng)就會走向消亡。有些東西在小的范圍里能夠保持下來,但也會要變,如果不能變,最終也會消亡。從我的內(nèi)心期盼來說,傳統(tǒng)中好的東西我都希望它保存下來,但它能不能保存,不是我能把握得了的。我所能做的,只是盡可能為保存它們做自己的貢獻。在這個問題上,我的態(tài)度就是只問耕耘不問收獲。你沒有辦法保證是否能收獲。但如果大家都來耕耘,說不定那一線生機就保住了。一個好的作家,我們都希望他能進入文學史,希望大家都能讀到他的好作品,但結(jié)果是不是這樣,常常很難說。被湮沒的好作家好作品太多了。我們只能盡心盡力而已,而已而已(借用魯迅說的)。比如,為什么這么多年來我一直推廣彭燕郊和他的作品,因為我堅定地認為他是非常優(yōu)秀的詩人。我要求自己每年為他做一件事或整理一部他的遺作。我并不求結(jié)果。他的作品能不能被大家接受,能不能在文學史上傳下去,是我決定不了的,但我愿意為之努力,問心無愧地做我該做的事。就像朱光潛說的,以出世的心去做入世的事。我覺得以這樣的心態(tài)去做事,你的心才能平和、從容;懷著這樣從容、寧靜、愉悅的心情去做這件事,它對于我的生命才真正有意義。

      當然這個里面也很復雜,涉及到很多問題,比如話語權(quán)的問題,比如文學史寫作和文學作品傳播的問題,還包括等待歷史時機、條件甚至運氣等等,這些都不是某一個人能決定得了的。對這一點我很清醒。

      只有保持清醒、客觀、包容、開放的心態(tài),你才不會糾結(jié)。你要正視各種可能性。如果不能正視它,你的心態(tài)就可能會失衡。當你努力地做一件完全沒有愉悅感的事情,它本身也就失去了意義。我們的老祖宗、我們古代的哲人們,經(jīng)常強調(diào)這個。像古琴、書畫、雕塑、昆曲、茶、黃酒……我在親近它們、感受它們的美時,它們也在滋潤我的生命。我當然愿意去做。

      李婷婷:中國傳統(tǒng)文化難以傳承是否與其價值標準本身存在的“模糊性”有關(guān)?中國傳統(tǒng)文化對人的要求非常高,需要一定的內(nèi)在修養(yǎng)。而西方的文化更快速、有效,更容易普及。

      龔旭東:中國傳統(tǒng)文化對人內(nèi)在的修養(yǎng)要求是很高,其實中國古代文化講求的就是人的內(nèi)在修養(yǎng)。應(yīng)該看到,西方傳統(tǒng)文化對人的要求也是很高的。傳承需要在操作層面上有更好的路徑。但現(xiàn)在很多提倡國學的人常常把它做偏了,一味地覺得只有儒家的東西好。中國的知識界需要反省,要有反省和自覺的能力。知識界大家常常并沒有站在同一個層面上進行爭論,彼此間并沒有達到真正的交流和溝通。

      西方的東西容易被接受,可能還與現(xiàn)在的教育體系、價值評判標準等等有關(guān)系。比如我曾到中醫(yī)學院去座談,我提過一個問題:你們是中醫(yī)學院,但你們教學的體系與評價標準是中醫(yī)的還是西醫(yī)的?他們說教學的評判標準是西醫(yī)的。問題就在這里。中醫(yī)學院的教學里有一半是西醫(yī)的課程,用西醫(yī)的評判標準學中醫(yī),怎么能學好呢?怎么能學到純粹的中醫(yī)呢?但他們無奈的說,教育部就是這么設(shè)置規(guī)范的,也是這樣進行教育檢查驗收的。我說中醫(yī)學院應(yīng)該招收15歲以下的初中生,因為到了高中就有生理衛(wèi)生課,那是站在西方解剖學立場上的,它的理念和中醫(yī)完全不一樣。要一個學過生理衛(wèi)生課的學生完全回到中醫(yī)的起點上去理解五臟,此肝非彼肝,這腎不是那腎,這個過程是很難、很痛苦的。呵呵。這個問題要談下去,很可能會陷到一個怪圈里面,變成一個悖論。

      李婷婷:您曾說您熱愛一切美的東西,但要讓美提升您的日常生活而不是凌駕日常生活。您害怕沉溺于美嗎?彭燕郊老師曾說美是有毒的,您如何理解這句話?

      龔旭東:熱愛美、感受和享受美,不等于要讓它“侵略”你的全部生活。熱愛如果變成沉溺和偏執(zhí),就會很危險、很可怕。許多人在這方面存在理念上和實踐上的誤區(qū)與失衡,結(jié)果走向了美的背面和反面,這是可悲哀的。

      其實彭老師在不同的場合都說過“美是有毒的”這句話,我覺得這句話是有多重含義的。有次他對我說這句話后,曾經(jīng)很鄭重地對我說:“我這輩子有一個體會,文學藝術(shù)是最容易讓人玩物喪志的?!彼f當時他在北京的時候,一天到晚逛琉璃廠,玩古書古玩。他一方面其樂無窮,一方面又很警惕:這樣很危險。他知道北京的好東西太多太多了,他可能會沉迷在里面拔不出來。他選擇來長沙,這也算是動因之一。發(fā)表長詩《生生:五位一體》的時候,他做過一個訪談,又說了這句話。但意思稍有一些變化。美是多種多樣的,不同的事物有不同的美,有一些美是有毒的,我們要對美保持一種警惕。在其他的場合,他也說過這句話。

      我的體會是,我們要感受美、品味美,但不能單純地、無所用心地成為美的俘虜。在美面前,我們要有一種主動的姿態(tài),而不能是完全被動的。我們要駕馭它,而不能讓它凌駕我們的生活。我認為這可能是更好的一種理解。

      關(guān)于家庭生活每對夫妻都應(yīng)找到適合他們自己的溝通渠道和語言習慣

      李婷婷:您和太太的關(guān)系特別好,您的手機桌面就是和太太在西湖邊的合影。同事也都說,經(jīng)??吹侥吞譅渴衷趫笊缭鹤永锷⒉?,而您和女兒的相處也像朋友一樣。我很想知道,當你和家人發(fā)生沖突時你會怎么做?

      龔旭東:感情好這很正常、很平常呵。我和我太太從沒有真正發(fā)生過沖突。我認為一個家庭,特別是夫妻,一定要有良好的溝通渠道和坦誠溝通的習慣。兩個人天天在一起生活,肯定會出現(xiàn)不一致、不和諧的地方,如果能夠及時溝通,不用到?jīng)_突的程度,就能將它解決掉。當然這有一個前提:兩個人的生活價值觀念基本相同。如果兩個人在價值觀的大方向上是一致的,就更容易找到一個好的溝通機制。這一點很重要。古人講究門當戶對,我理解的門當戶對,是由于家庭背景、成長環(huán)境和生活經(jīng)歷基本相同,他們的基本價值觀就更接近一些,更能保持相同的生活觀念和生活習性。

      我和太太多年來有一個習慣,吃完晚飯一起散步,在散步的過程中,這一天有什么事情、想法,都交流掉了,彼此相互減壓,交流比較充分,就不容易再產(chǎn)生大的矛盾。每一對夫妻都應(yīng)該找到適合他們自己的溝通渠道乃至溝通的語言習慣。

      李婷婷:您認為兩個人要保持一種長久的關(guān)系,共同成長非常重要嗎?如果一個人成長的空間更大,而另一個人相對缺乏反省機制,如何維系?

      龔旭東:兩個人共同經(jīng)歷一些東西,會讓他們的關(guān)系更加密切。因為這種共同經(jīng)歷、共同成長帶來的親密,是他們生活的真正基礎(chǔ),也是他們相互磨合、產(chǎn)生共同價值觀的基礎(chǔ)。這是一個很感性、很具體細致的過程,而不是抽象的說辭。很多抽象的觀念其實是很害人的。

      很多人存在一個誤區(qū):夫妻間一定要講清道理、弄清是與非。我覺得,除了一些大是大非的原則外,日常生活里的夫妻之間,其實沒有道理可講。如果希望講道理,往往就會出問題。清官難斷家務(wù)事,就是因為夫妻之間沒道理可講。真正有愛與溝通,這才是最重要的基礎(chǔ)。

      李婷婷:您說過不希望女兒過早懂事,不希望她太敏感,在生活中,您是怎么跟她交流溝通的呢?

      龔旭東:作為父母,我希望我的女兒健康、快樂,除此之外沒別的要求。她十八歲的時候,我給她寫了一封很長的信,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她從小到大都沒上過什么輔導班,我只是鼓勵她多讀課外書。有時候我會放幾本書到她書架上,比如一些比較好的童話和科普作品,但我并不要求或強迫她讀,也不會主動找她說我的想法。有時候她讀了,會來找我談她的感想,我就和她談?wù)?。我不希望把我的想法強加給她,我也并不要求她一定要走我給她設(shè)置的路,我甚至不希望她事業(yè)有太大的成就,因為事業(yè)有成常常是以在生活上損失很多寶貴東西為代價的。這也許是一位父親的私心吧。

      現(xiàn)在我有時也會反省,在她的成長過程中,或許還可以有更好的方式?但生命是不能重復的一個過程,很多東西需要靠她自己到生活里面去感受,我相信生活是最好的老師。女孩子讀書讀多了,想問題想深了,她思想的負擔會更重,可能會沒那么快樂。她可能損失了許多快樂,但她會收獲很深層面的生命感悟。熊掌與魚不可兼得。

      李婷婷: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你會在最后一天做什么?如果有機會進入地球文明新紀元,而在此漫長而不可預知的旅途中,你只能帶一張碟,你會帶什么?

      龔旭東:如果有世界末日,最后一天肯定是和家人在一起。那個時候我覺得應(yīng)該已經(jīng)沒有恐慌,因為知道并且無法改變結(jié)局,恐慌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就得正視它、平靜地感受它。我想那會是一種很寧靜的狀態(tài)。我就享受這最后一刻的寧靜吧,說不定還會放點我喜愛的音樂。

      如果有機會進入地球文明新紀元,我會盡一切可能多帶上人類文明成果中那些美的東西,思想典籍、文學、音樂碟、書畫……

      在愛樂協(xié)會的音樂發(fā)燒友們中,我們無數(shù)次地討論過關(guān)于“荒島音樂”的話題,但這個討論太讓我痛苦,因為我喜歡的美的音樂作品太多了。實在要我挑,可能還是選巴赫。但巴赫也有很多我太愛的作品和版本,我不知道如何選擇。我只能肯定,我會帶巴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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