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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薩滿教對阿爾泰烏梁海部族史詩形成與發(fā)展過程中的影響

      2013-08-15 00:42:44新疆大學西北少數(shù)民族研究中心烏魯木齊830046
      名作欣賞 2013年15期
      關鍵詞:查干坐騎阿爾泰

      ⊙海 英[新疆大學西北少數(shù)民族研究中心, 烏魯木齊 830046]

      作為民間口頭藝術的阿爾泰烏梁海部族史詩是阿爾泰烏梁海部族社會生活的集中反映,它生動地反映了阿爾泰烏梁海部族民眾的薩滿教信仰、薩滿教世界觀以及與薩滿教有關的儀式和習俗。我們可以說,阿爾泰烏梁海部族史詩就生長于具有豐厚的薩滿教信仰的土壤之中,無論在史詩內(nèi)容方面還是在表演和創(chuàng)作形式上都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因此,孕育于薩滿文化的萬物有靈觀、自然崇拜、祖先崇拜是阿爾泰烏梁海部族史詩生成發(fā)展的根基,而佛教因素則是后來在史詩口頭傳承過程中逐步融入到了史詩之中。

      天神崇拜是阿爾泰烏梁海部族民眾崇拜的神靈之一,天神崇拜在阿爾泰烏梁海部族中的影響根深蒂固,它在阿爾泰烏梁海部族史詩當中表現(xiàn)得較為突出。人間的多種苦難和兇兆都是西方惡神作亂的反映,為了震懾他們,天神會派主人公下凡,而這些主人公往往會投胎于沒有子女的年邁的可汗和夫人家或者老夫婦家。在史詩中“投胎”常常是神仙下凡比較多用的招數(shù)。①阿爾泰烏梁海部族史詩中也常有將史詩英雄的身世與天神——霍爾莫斯塔騰格爾結合描述的母題。他們來到人間之后便作為一個塵世中人進行斗爭。如在史詩《巴彥·查干·鄂布根》中,霍爾莫斯塔騰格爾得知年邁的膝下無子女的巴彥查干鄂布根和布依曼烏蘭夫人的故鄉(xiāng)不久將要落在敵人之手后,向巴彥查干鄂布根和布依曼烏蘭夫人賜予了額爾赫納欽哈日查蓋。額爾赫納欽哈日查蓋是霍爾莫斯塔騰格里賜予人類之子,因此他非同凡響,具有超自然的神力。在此,天神將英雄派往人間總是賦予他們一定的使命,那就是保衛(wèi)神靈監(jiān)護的中詹布洲免受人間敵人或蟒古思的侵犯。另外,在史詩《塔拉音·哈日·寶東》中,三十三尊汗霍爾莫斯塔和魯斯得知道本哈日布克因無兒無女而備受折磨后,賜予了他們塔拉音哈日寶東。這與人們將英雄的父親與上天聯(lián)系、母親與魯斯聯(lián)系的觀念和天地之婚的情節(jié)有直接聯(lián)系。同樣的母題在史詩《那仁汗·庫布恩》中阿日音烏恩親依日蓋的描述中也有所反映,他是霍爾莫斯塔騰格爾之女哲古登索龍嘎仙女到中詹布洲與道本哈日布克相遇之后生下的男嬰。還有,在多部阿爾泰烏梁海部族史詩中勇士打敗人間敵人或蟒古思之后,宰殺其坐騎祭祀霍爾莫斯塔騰格里的描述。如陶兀里奇S·朝依蘇榮演唱的《阿爾格拉·查干·鄂布根》史詩文本中這樣描述道:hüreng chohur mori urugu ni uchigad/urtu saihan cholbugur i ni abugad/agujim saihan cholbugur i ni abugad/agujim saihan hujuguu gi ni/tas chabchigad alaju urhiba/agula yin chinegen gal tuleged/ulahan bolugsan chog horiyagad/hüreng chohur morigini/hürbeslejüsitagagad/hormustaban tahigad/sarbaijüm?rgüged/sanaju jalbarigad②

      這樣描述史詩英雄宰殺人間敵人或蟒古思的坐騎,這些祭祀天神的描述在阿爾泰烏梁海部族其他史詩中也有所體現(xiàn)。

      除此之外,阿爾泰烏梁海部族史詩中也有關于天神霍爾莫斯塔騰格里給勇士配備坐騎、盔甲、武器,英雄與人間敵人或者蟒古思交戰(zhàn)時天神有時也會助一臂之力。然而,在史詩中天神對英雄的佑護和賜予在后,而英雄的祭祀在前。如在陶兀里奇sh·寶彥演唱的《好漢·赫楚·勃爾赫》史詩文本中,好漢赫楚勃爾赫騎著銀合馬趕到馬群中,用八十米的套馬桿擒住了又肥又大的馬,再到位于九層察赫爾查干山上的敖包跟前:

      odum bolugsan gal yen tüleged/orihan bolugsan chog yen sileged/hügel hühe araja ban ogigulugad/haudamlaju übciged/horbisu hanghulugulju/hagan hormust daichi tabun tegri ban tahiju/yisün yisünayan nige mürgujü:/《hooran sanaga yehedbe/hooratan daisun ulasiraba/debelügei nichügün/dalabchiügei shaldang/barigad mordahu jebseg ügei/tohugad yabuhu emegel ügei bi》gejühashirugsan dü:/hormusta tegri eche/gunatu yin ulagan jida yangju yangju ber baguju irebe./shirüulagan jingse tai chargil münggün togulga baguba./ere hümün nüedledeg ed bügüde guicheged irejübagula/dürben hümün sundalamar düsiharaemegel baguju irebe③

      在阿爾泰烏梁海部族史詩中的所有這些描述與英雄出征前騎著坐騎到阿爾泰杭蓋山上向天神祈禱的習俗前呼后應,更加生動地反映出人們對于天神的崇拜。

      在阿爾泰烏梁海部族史詩中有膝下無子女的年邁的可汗和夫人或者是老夫婦向天神求子的儀式在山頂上舉行。他們認為阿爾泰山是神靈棲息之地。這樣的描述在《額真·烏蘭·寶東》《布金·達瓦·汗》等史詩中都有不同的體現(xiàn)。如在史詩《布金·達瓦·汗》中,年邁膝下無子女的與布金達瓦可汗同名同姓的可汗,騎馬到布拉爾山的山頂做了一個夢,他在夢見一個孩子從一塊巖石縫里走出來,回去后得知生了一個男孩。另外,阿爾泰烏梁海部族史詩中也有史詩英雄或者英雄的坐騎從巖石中誕生的情節(jié)。如在陶兀里奇S·朝依蘇榮演唱的《額真·烏蘭·寶東》史詩文本中,英雄赫楚勃爾赫不是額真烏蘭寶東和其夫人哈日贊丹的兒子,是從一塊在九十條白色河流的源頭之上的黑色巖石里蹦出來的。④另外,在史詩《好漢·赫楚·勃爾赫》中英雄赫楚勃爾赫的坐騎圖來音杜嫩哈日馬從白色巖石里誕生。上述這些向山神祈禱求子以及英雄或者英雄的坐騎誕生于巖石等母題起源于薩滿教的山神崇拜習俗。另外,對于山神崇拜的這一習俗在阿爾泰烏梁海部族史詩演唱儀式中也有體現(xiàn)。他們在演唱史詩之前必須先演唱《阿爾泰頌》,通過演唱《阿爾泰頌》請來阿爾泰山的山神——阿里雅洪格爾,讓他向人們舉行洗禮⑤之后才能開始演唱史詩。他們認為史詩演唱不僅僅是一種娛樂活動,而是一種特殊的祭祀神靈的儀式。史詩演唱的時候人們聚集在一起聽,山神也同樣來聽史詩。而且,山神聽到史詩演唱后對人們產(chǎn)生好感,他們會縮短冬季,給人們帶來溫暖,能夠減輕人們生產(chǎn)和生活的負擔,使人和牲畜避免疾病和死亡,幫助民眾過上幸福的生活。

      還有,阿爾泰烏梁海部族史詩傳統(tǒng)中牲畜和某些物品有財運“福分”(央),只有將牲畜或物品跟牲畜和物品的“福分”(央)一塊帶走,才算真正得到了牲畜或財產(chǎn)。也就是說,人們相信所有的動物和物品都有其翁袞,并且它存在于某些動物或物品。這種觀念在《額真·烏蘭·寶東》《庫德爾·孟根·特別那》《庫爾勒·阿勒坦·圖什》等史詩中得到了生動表現(xiàn)。如在史詩《額真·烏蘭·寶東》一種文本中額真烏蘭寶東之子赫楚勃爾赫迎娶阿拉嘎其可汗的阿拉坦甘珠爾仙女返鄉(xiāng)時,阿拉嘎其音可汗讓赫楚勃爾赫帶走一部分牲畜和財產(chǎn),這時赫楚勃爾赫對阿拉嘎其音可汗說道:

      adal mal albatu nutug/alta m?nggügi chini abugad ugei bolbachu/ali yehe abugsan yier adali boltugai!/agujim hula yabuhu düharin/unuga hüsüg magutahu bolujai!/onuju suliju yabuhu dü/unusigutei huder batu/unagan hara heger/ajirga gi chini abunab!/alus gajar ayalagad yabuhu dü/achiya baraga hüsüg magutajai/achiya baraga hunggelejüyabuhu dü/arbitai büdügün batu/asaru hara buura gi chini abunab!/agudam chül gubi nutug/usu umda bar tasurajai/ugusi yehe arbitai/umdagan chegeyin chiniarhad iabunab!⑥

      在此hara buura(黑色的雄駱駝)、hara heger ajirga(黑色的馬)是牲畜的“福分”,hara arhad(黑色的酒囊)是財產(chǎn)的“福分”。赫楚勃爾赫拿走阿拉嘎其音可汗的hara buura、hara heger ajirga和hara arhad之后,他的所有馬群、牛群和駱駝跟隨赫楚勃爾赫和阿拉坦甘珠爾仙女走了,這種情況下,阿拉嘎其音可汗不得不跟隨赫楚勃爾赫搬遷到他的故鄉(xiāng)。

      在蒙古族各部族史詩中敘述英雄誕生時,都有關于史詩英雄與英雄坐騎同時出生的敘述。這樣的描述在史詩《阿爾格拉·查干·鄂布根》和《額真·烏蘭·寶東》中得到了生動的表現(xiàn)。如在蒙古國科布多省杜特蘇木的阿爾泰烏梁海部族名陶兀里奇S·朝依蘇榮演唱的《阿爾格拉·查干·鄂布根》中描述勇士和其坐騎誕生時:

      gorban tümen sh?ru/jegerde adugun nüdotura/edür bolhular/arbanüngge yin solungga tatagad/gal un dülu dürubhiged baihu gi/aldalügei ujeged/ene yagun bolba ged/yagaralügei boschu yadaral ügei/hurdun hula ajirgan dagan/hayang torluju mortugad/abun iden aldagulugad/huruged irehuler/nigen jegerde/sinehen gisgijüyadan/ehe ban hühün baihu gi aldalügei ujeged/sinjilegedüjehüler/nam bisi namtar tai/uchirügei bisi uchir tai/unagan bulju medegdeged baihular/emegen ulagan hatun dagan/dtür türgen uchiju/heledegyagumanged/dalaichagan?rgüge ban/temecheged jügleged udbal/dalai chagan?rgügeyin/baragun hayagan dü/sihaju irejüyabuhu dü/baragun chimarhai ber ni/husun bagana yin acha dü/tabunünge yin hib uyagad/gargaju heisgeged urhigsan/baihu gi ni aldalügei üjeged/argil chagan ebügen/ulam ulam bayarlaju/dalai chagan?rgüge yin yen/eguden degree ireged/hulbi tusun bagugad/hurdun hulaajirgaban/uyan següderleguljü hayagad/alhugad ergiged urugad irehu dü/nigen nasutai nilhaüsütai/nigen hubegun garugad⑦

      《阿爾格拉·查干·鄂布根》史詩中,勇士阿勒坦庫布奇的坐騎古南哲爾德馬夢見敵人來犯阿爾格拉查干鄂布根的故鄉(xiāng),通過鐵木爾可汗的力量打敗前來冒犯的敵人——哈仁袞哈日哈布其勒和阿拉坦沙圖,之后,它被鐵木爾可汗關進鐵籠里。古南哲爾德馬在鐵籠里通過夢境得知自己主人的未婚妻是鐵木爾可汗的庫布奇索龍嘎仙女之后變成白鼠從鐵籠跑出,進入庫布奇索龍嘎仙女的金玻璃宮殿,然后又變成蒼蠅從仙女的右側鼻孔進入其身體。它利用魔法將主人的未婚妻騎在自己的后背上,把她送到主人的家中,替勇士完成了婚姻大事。雖然在傳統(tǒng)的蒙古英雄史詩中有很多類似于勇士與其坐騎同時誕生的母題和坐騎施展超自然的力量,協(xié)助主人征服各種艱難險阻的母題。但是,像史詩《阿爾格拉·查干·鄂布根》中的古南哲爾德馬一樣能夠替主人迎娶未婚妻的情節(jié)較為罕見。為此,學者們稱史詩《阿爾格拉·查干·鄂布根》為“aduguslig amitan nütuuli”(動物史詩)。

      在阿爾泰烏梁海部族史詩中,不管英雄的坐騎如何出生,坐騎是為了幫助英雄完成使命而來到世間,它具有超自然力,能夠口吐人言、提出忠告、變化多段、騰空飛翔、超時空界限、探聽敵情、摸清敵方的魔力、找到敵人的常不附體的靈魂,這些反映了人們的動物崇拜觀念和人與動物同源的觀念。

      通過上述分析,阿爾泰烏梁海部族史詩中薩滿教的天神崇拜、巖石崇拜、動物崇拜等自然崇拜觀念得到了不同程度體現(xiàn)。另外,與此相關的薩滿教的靈魂觀念和宇宙觀念也同樣在史詩中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體現(xiàn)。在阿爾泰烏梁海部族史詩中常出現(xiàn)史詩英雄對手——人間敵人或者蟒古思的靈魂寄附體外的母題,但是很少出現(xiàn)史詩英雄或者英雄結義兄弟和未婚妻等人物的靈魂母題。如在《庫爾勒·阿勒坦·圖什》《庫德爾·孟根·特別那》《珠拉·阿勒德爾·可汗》《汗·徹辰·珠爾海奇》等史詩中都有有關英雄或者英雄的坐騎得知敵方寄附于體外的靈魂之后將它消滅的母題。如陶兀里奇S·朝依蘇榮演唱的《庫爾勒·阿勒坦·特別那》史詩文本中,珠拉泰圖爾根巴特爾得知人間敵人青阿拉坦畢希勒格的靈魂寄附在一只黑花色的鳥身上;陶兀里奇S·朝依蘇榮演唱的另一部史詩《庫爾勒·阿勒坦·圖什》的文本中,庫爾勒阿拉坦圖什搗毀其坐騎用嘴叼回來的庫爾勒阿拉坦珠爾肯靈魂;但在一些阿爾泰烏梁海部族史詩文本中卻沒有直接描述英雄的敵對方靈魂附體之物,卻沿用了薩滿教觀念中所有動物的靈魂寄附于其寰椎的觀念。如陶兀里奇S·朝依蘇榮演唱的《額真·烏蘭·寶東》《塔拉音·哈日·寶東》等史詩文本中,英雄戰(zhàn)勝人間敵人或者蟒古思后用刀砍斷敵方寰椎和樞椎中間,從而結束其生命。

      此外,阿爾泰烏梁海部族史詩序詩中借用薩滿火神祭祀詩歌的敘述模式交代史詩故事發(fā)生時代時,將孫布爾阿古拉山、孫達賚海、嘎勒巴爾贊丹樹以及太陽等以從小到大的發(fā)展過程進行了描述。

      薩滿教觀念對于阿爾泰烏梁海部族史詩的影響不僅體現(xiàn)在史詩文本內(nèi)容方面,在史詩演唱儀式中也不同程度的保留或體現(xiàn)了薩滿教的儀軌和習俗。

      綜上所述,阿爾泰烏梁海部族史詩的內(nèi)容和演唱形式等都反映了許多薩滿教的傳統(tǒng)觀念,它為人們研究薩滿教在阿爾泰烏梁海部族當中的流傳與演變提供了大量的素材。

      ① [俄]E·M·梅列金斯基.英雄史詩的起源[M].王亞民,張淑明,劉玉琴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313.

      ②④⑥⑦ [蒙古]G·仁欽桑布.蒙古人民的英雄史詩(斯拉夫蒙古文)[M]烏蘭巴托:國家出版社,1960:37,124,145—146,145-146.

      ③ [蒙古]J·朝勞.蒙古人民的英雄史詩(蒙古文).扎嘎爾轉譯.呼和浩特:內(nèi)蒙古教育出版社,1982:257-258.

      ⑤ [蒙古]S·杜勒瑪.G·南丁畢力格.蒙古民間文學理論(蒙古文)[M].額爾登別力格,桂蘭轉譯.北京:民族出版社,2009:3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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